雪下得極大,短短幾個時辰,天地便一片雪白!


    蘇嶽霖坐在陳素蘭床邊,握著她瘦弱而冰冷的手!


    “娘!外麵下雪了!”


    陳素蘭氣息微弱,聲若蚊蠅,“下雪了?”


    “恩!下雪了,外麵很美呢!明兒早上帶您出去看去!”蘇嶽霖為母親掖掖被角,“而且那老頭子也該回來了!”


    “恩…好~明天帶我出去看雪!”聲音呢喃,說著說著又入了夢鄉!


    次日淩晨,天剛破曉!


    蘇嶽霖坐在鏡前,紅袖為他梳洗,墨發如瀑,鳳目如刀,眸若剪水!


    “爺!昨一晚那後山梅林滿園寒梅盡數開了!”


    蘇嶽霖點點頭,“紅袖,我好看嗎?”


    “恩!好看!是這北蒼最最好看的男兒!”紅袖笑道。“王後便是北蒼最最好看的女子!”


    蘇嶽霖也笑,他站起身來,拿起放在手邊的寶劍!“你去伺候娘親去吧!記得給她多穿些衣服!別讓她受了寒!”


    說完轉身踏出房門,手提三尺青鋒,紅裝曳地,墨發披肩!


    蘇嵬也回到滄州城,來不及卸甲,就往蓮花山趕!他心裏甚至有些害怕,他有預感這次相見即是永別!大雪一夜之間就將這北地變的素裹銀裝,可是他沒有心思去看!蘇嵬一路飛奔,直入後山梅林!


    在那梅林之中一個青衣女子坐在那裏!麵色蒼白,再也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美麗漂亮的模樣了!反而是帶著深深的憔悴和疲憊!紅袖正蹲在一旁,細心地將陳素蘭的手抓住,攏進自己暖和的衣袖!回頭間,就看到那站在後方不遠處的蘇嵬,一身盔甲,麵色疲憊,眼睛血紅。她乖巧地退到一旁,陳素蘭這才察覺到身後有人,回頭一看!


    兩道視線相隔了數年再次交匯,沒有驚天動地的言語,也沒有哭泣和埋怨!


    “回來了?”


    “恩!回來了!說好下雪就來尋你的。”蘇嵬走到近前,蹲下身子,用那有些粗糙的大手去撫摸那憔悴的臉龐!


    陳素蘭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陽乍放,“我就知道你不敢騙我!”說著抓起他的手,這一個簡單動作卻是像費了極大的力氣!


    “別亂動!好好坐著!”蘇嵬將其反握,像是在哄孩子一般!溫馨不語,恍若初見!


    “那高人說過,我見了你,你便會死!為何還要喚我來!”蘇嵬似在責怪,實在惋惜。


    陳素蘭一笑,那蠟黃的臉上似乎又添了幾分色彩,“我想你啊!”


    蘇嵬虎目含淚,“嗯!好,你要見,我就來了!你看,你來我身邊是下著雪,怕是你離開的時候也是下著雪呢!”


    “這算什麽!堂堂北蒼王曾經輸得一塌糊塗,瀕臨死境都不曾掉淚,竟為了一個女子流淚,這不像你!”陳素蘭用手指輕輕撫摸蘇嵬濕潤的眼角。“都老夫老妻了,你還給我弄些哄騙小姑娘的伎倆!羞不羞?”


    “哈哈,沒騙著你啊!”蘇嵬用手胡亂抹抹眼睛,咧嘴大笑,“我就說騙不了你,你是北蒼最聰明最漂亮的女人,要騙你真難!”


    陳素蘭微笑不語,仿佛就愛看蘇嵬此時的樣子!


    雪又開始下了!起初還小,越下越大!


    蘇嶽霖站在後山懸崖邊上,看著依偎在一起的爹娘,墨發,紅衣隨風揚起!他微微一笑,踏入梅林!


    “不孝子蘇嶽霖,自幼疏於劍法,負我慈母之期,今日當竭全力,舞大正天風,謹為娘親壽!”


    他握劍一躍,不曾拔劍,如矯龍騰地,起而入雪三寸,落地卻又無痕!


    “劍不出鞘,非為無劍”


    腳下再一點,騰挪於梅林之中,身如秋葉,隨風而動,不衰不竭,如化天風!劍仍未出鞘!


    陳素蘭看著遠處舞劍的蘇嶽霖,露出疲憊無比欣慰的笑容!蘇嵬也笑了,“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就是霖兒,可是霖兒已經長大了!而且你大可放心,我蘇嵬在一日,則霖兒一日無憂!”


    陳素蘭眼皮越來越沉重呢喃應到:“嗯…霖兒……穿紅衣原來是這樣………真好看!”


    蘇嶽霖腳尖在梅枝上一點,騰空而起,紅衣招展,如紅鯉騰江,口中再吟:修我大正,借我天風!


    “錚~”長劍出鞘,白刃染雪,劍氣如風刮骨!氣勁四溢,頓時雪花飛舞,梅雨飄零!


    一時間劍光粼粼,步走龍蛇,如天風長嘶,虎狼之嘯,一下便攪碎乾坤,如天怒,如天哭,正氣浩然,似無止休!蘇嶽霖如同瘋魔,不知疲倦,越舞越快,雪也越來越大,旋風卷起雪沫如一條白龍衝天……


    遠處,陳素蘭不知何時早已閉上雙眼,麵色安詳,如同沉眠!


    “睡吧!睡吧!睡著了就好了!我蘇嵬一生不信佛神,倘若此間真有佛陀,我在此發下宏願,願以三生富貴換來世與之再遇!”


    周曆797年,北蒼王後瞢,享年41歲,北蒼舉國哀悼,服喪三月,蘇嶽霖自請守孝三年……


    話說這天賜一人下山,獨自走了將近一年多,而今他已經九歲了!這一年來走了許多路,看了許多人,也挨了許多餓!


    不過如今他也不再是一個人了,他有了一個同伴,或者說是他撿來的便宜同伴!


    “張施主!你不要再跟著貧僧了!”天賜快走兩步,發現身後那人依舊跟著!隻能停下來,“小僧自己也吃不飽飯!如何再養施主你?”


    “小活佛說的哪裏話,又將我張掖看成了什麽人!小生跟著小高僧是為了報答一飯之恩,又豈是圖謀高僧的區區飯食!”說話的是一個乞丐,蓬頭垢麵,衣衫襤褸。


    去年隆冬,天賜路過趙都時,看見街頭有一行乞者,饑寒交迫,重病瀕死。他想起師父的教導,要有慈悲心懷,佛經上也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以他忍著饑餓將自己所剩不多的幹糧分了他一半兒。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那要看就要死了的人,三口兩口吃完幹糧,那大病就好了多半,硬是從那嚴冬中挺了過來!而且活得比誰都滋潤!不過他更煩惱的是,這張掖自此以後奉已為恩人,他走到哪裏,張掖便跟到哪裏!


    若隻是跟著,他倒也無所謂,不過這張掖,好吃懶做,不務正業,但每次小和尚化來齋飯,他便湊過來分食!


    “張施主也不是身具殘疾,不可治愈,不可勞作,為何偏要行乞為生,為世人所唾棄?”天賜合十行一禮,說的語重心長,倒也像幾分樣子!


    張掖眼睛一翻,“小禿驢,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問你,你下山行走江湖,你帶了多少銀錢?”


    天賜小和尚想了想,“不曾帶了很多,十幾兩就是!”


    “那你出來了這麽久,你可還有剩餘?”


    “不曾有…”小和尚摸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張掖一副得逞的樣子,“那你靠什麽生活這麽久?”


    小和尚理所當然的說:“化緣啊!”


    “哼!化緣,說的好聽叫化緣,說的難聽和我乞討又有何區別?”


    “這…”小和尚被問住了,細想一番,似乎這人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那張掖接著又道:你為和尚,你便能白食人食,我為乞丐,便為人棄,這算哪門子道理?我告訴你,你這天天嚷著要成佛的人,若是連這個都不懂,還不如早日回山念經去!”


    小和尚越發覺得這人說的有禮!於是合十仔細鄭重地一拜,“小僧受教了,感謝施主不吝賜教!”


    張掖見這小和尚如此好糊弄,頓時心情愉悅,哈哈一笑:“小高僧不必多禮,隻要你跟著我,你還能學到更多的東西呢!”


    兩人走走停停,從南往北,每到人多的地方,小和尚總會停下來,找個最熱鬧的地方,然後鄭重的坐下來!睜大眼睛看著!


    張掖開始並不清楚這小和尚在幹什麽,便也坐在那裏睜大眼睛!這一坐便是一天,中途張掖上了三次廁所,又去偷了個饅頭充饑,喝了幾大碗水,打著飽嗝又回到那裏,竟然發現那小和尚還坐在那裏!


    “你究竟在看什麽?”


    “不能告訴你!”小和尚揉揉酸澀的眼睛,連忙搖頭!


    張掖四處掃了一眼,用很是鄙夷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小和尚,“小禿驢,你可真是齷齪!”


    小和尚不明所以,“施主為何罵我?我做了什麽讓你如此說我!”


    “裝,還裝!你一個和尚竟然不守清規戒律,偷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婦兒的屁股*子!還一看就一整天!果真是最淫不過和尚!”


    小和尚一聽,先是愕然,後是憤怒!“張施主!你怎麽如此說話不講根據!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哈哈!逗你呢,看你這樣子!才這樣說說就臉紅成這樣,你還是沒體會過女子的妙處咧,不然你得將你家佛祖扔到糞坑裏去!”張掖哈哈大笑,言語低俗不堪,讓小和尚直呼罪過!


    又過了一會兒,突然這張掖不笑了,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起小和尚就跑!


    小和尚來不及想發生了什麽事,就見後麵有人追趕,嘴裏大喝:“快抓住那個賊!抓住他,別讓他跑了!”追趕之人眾多,約莫十幾人,都是些做小本錢兒買賣的,賣包子的,賣小吃的…


    “張施主!你又偷了別人東西?”小和尚質問。


    張掖咧嘴一笑,毫不在意,“隻不過偷了幾個包子,騙了隻燒雞而已,竟然還追到這裏!”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施主,你這樣如何是好?”


    “哼~”張掖嘴一撇,眼一翻,腳下跑的更快了,“虱子多了不怕咬!棺材裏麵還能悶死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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