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著喬玉媛嘴的棉布被取出,她臉上浮現出一種報複得逞的得意:“你看到了是吧,那你的夫君呢?我們高貴的母親呢?哈哈,怎麽辦才好的,你們惡心的嘴臉都被世人看到了,怪不得你終於忍不住來找我了,喬玉姝,你從我這兒得到的,我要你一一還給我!”


    說完喬玉媛死命掙脫開粗使嬤嬤的手,飛撲到梳妝台前,癡戀地看著鏡子中自己的容顏,喃喃道:“沒關係,隻要我還有這張臉,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喬玉姝扶額,看來《好風記》真的和喬玉媛有關。


    事情要從數日前喬玉姝接到弟弟喬珩的一封書信說起。


    最近坊市間傳出一本名叫作《好風記》的話本,原先喬珩也沒怎麽留意,但無意中看見話本中的一段話,覺得描寫的很像是永定侯府後院的景色。


    實在不怪喬珩多心,因為能夠像永定侯府那樣,占據如此寬闊的土地建造家宅,還能夠在家中後院修建花園、假山長廊以及兩個湖池的,也就隻有京中排得上名號的幾個親王、郡王。但是各府的規格總有些區別,能夠跟書中描寫場景都一一對上的,除了永定侯府,喬珩真的想不到還有誰家。何況《好風記》中侯府千金這一角色,已經提醒的很明顯了。


    可是在這個年月,後宅之中哪怕一丁點零碎的消息,都關係到一家子女眷的聲譽,家裏的奴仆不論是家生子還是從外麵采買的,都是嚴格被告誡不準向外透露主家信息的,喬珩很奇怪,為什麽寫書之人對侯府後院這麽清楚呢?


    由於他不在上京,母親陳熙芸最近又犯了頭疾,喬珩思來想去,最適合處理這件事的,居然是已經嫁出去的喬玉姝,於是喬珩就將情況寫於信中,給喬玉姝送去了一封信。


    接到信之後,喬玉姝稟明陳熙芸,盤查了侯府內外,確信泄露消息的不是侯府眾人,至少不是現在還待在侯府的人。


    查找沒有了頭緒,喬玉姝隻好把《好風記》翻了個遍,然後她就注意到了書中的侯府千金,雖然不排除這是寫書之人虛構的人物,但是喬玉姝還是聯想到了早年被送往皇覺寺關押的喬玉媛身上。


    如今再看喬玉媛的反應,她明顯知道《好風記》的存在,也知道喬玉姝是為了《好風記》才來找她,所以透露消息的隻可能是她。


    喬玉姝悲哀地歎息:“你這麽做是為了報複我們?”


    喬玉媛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克製不住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當然,我當然是為了報複你們,我要叫世人都看到,是你們害慘了我,應該風光大嫁的人是我,應該享受榮華富貴的也是我,而不是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麽樣,讓我來猜猜你夫君看見《好風記》會是什麽反應,他應該想不到自己看上去柔弱善良的妻子其實內裏這麽狠吧,害了兩個妹妹才爬上嫡女的位子,你猜你夫君會不會怕得不敢跟你同床共枕了呢?”


    喬玉媛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她說話開始語無倫次,一會兒說道喬玉姝被夫家休棄,一會兒說道自己被接出皇覺寺,說著說著她又瘋狂大笑起來。


    喬玉姝冷哼,她的聲音並不響,但卻就是能治的了喬玉媛的大笑,隻聽喬玉姝嘲諷地說:“我猜你一定沒看過《好風記》的成書,書裏麵,可沒有戕害妹妹的二小姐,不過倒是有一個不知廉恥夜會外男的侯府三小姐。”


    從喬玉姝手上被扔出的《好風記》在空中劃出一道好看的曲線,最後如願砸在一臉驚愕的喬玉媛麵前,喬玉媛失去理智地翻動著書頁,一邊翻一邊吃驚道:“怎麽會這樣,不是這樣的,你騙我!這書不是真的,這書不是真的......”


    “看來,你找的人違背了你的意思。”喬玉姝就著下人擦幹淨的凳子坐下,慢條斯理地說:“我猜你應該是找到了一個有點文采的書生,他應該傾慕與你的美貌,或者是你侯府千金的身份,所以答應將你講的故事寫成話本。當然我不用猜也知道在你講的故事裏,犯錯的都是別人,比如我這個奪走你一切的姐姐,而你,永定侯府的三小姐就是出於泥而不染的清荷,可惜單純善良的你被奸人所害,流落到了皇覺寺。”


    在喬玉姝戲謔的眼神中,喬玉媛咬碎了銀牙。


    喬玉姝沒管她,繼續說:“可惜你看走了眼,那個書生並沒有按照你說的寫,相反,他利用你的故事,寫成了自己的《好風記》。我猜他應該是故意把細節寫得這麽清楚,好引侯府的人去找他,好妹妹,這次輪到你猜了,這個書生,他想要什麽?”


    喬玉媛沒說話,她們姐妹都清楚,這書生野心勃勃,他料準永定侯府顧及顏麵和女眷的聲譽,一定會想辦法堵住他的口,於是,永定侯府就會變成送他上青天的一陣好風。


    “怎麽妹妹不願意猜?一定是姐姐的問題太簡單了,那麽,不如你再回答我這幾個問題,這個書生是誰?我不想知道你們怎麽認識的,我隻想知道要怎麽才能找到寫書的‘不平客’。”喬玉姝說出了自己此行的最終目的。


    喬玉姝來之前猜測過喬玉媛的反應,當然,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就連喬玉媛自己也不清楚《好風記》最後成書會是寫一個什麽樣的故事。


    喬玉姝猜過自己的妹妹可能真的愛上了‘不平客’,可笑她那時候還擔心妹妹好不容易付出一片真心,卻遇到了一隻中山狼。可來了這兒她才發現,妹妹其實一直滿懷怨恨,她不愛‘不平客’,她隻是把‘不平客’當成了自己走出皇覺寺的工具,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妹妹沒想到她眼中的工具居然反過來利用了她自己。


    但是不管怎麽樣,這個‘不平客’既然敢做伐子做到他們喬家人身上來,那麽喬玉姝絕對要讓他好好喝一壺,可喬玉媛臉上過於平靜的表情,卻讓喬玉姝的整顆心蕩到了穀底。


    過了好久,跌坐在地上的喬玉媛才緩緩抬頭,用她最純真無邪地笑容對著她的姐姐,說道:“我不知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誰是‘不平客’,恐怕要讓姐姐白跑一趟了呢。”


    喬玉姝顫抖著抿了抿嘴唇:“無藥可救!”


    是啊,這世上醫術最高超的大夫,都治不好喬玉媛可怕的嫉妒心,她不是不知道‘不平客’在哪兒,她隻是覺得既然自己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了,死也要拖幾個墊背的,如果《好風記》可以踩著她喬玉媛的名聲拖累了整個喬家的女眷,那麽,她樂意之至。


    喬玉姝帶著奴仆衝出喬玉媛的住處,沒來由的,她覺得眼前一黑,幸好跟在她身邊的大丫鬟碧湘及時接住了她,才讓她不至於摔倒在地上。


    身後,屋子裏傳來喬玉媛癲狂的笑聲,喬玉姝憑借自己僅存的意誌吩咐碧湘:“去叫嬤嬤打暈三小姐,再把人悄悄塞到馬車裏,立刻將人送到京郊的別莊,派人嚴加看守,不得有誤。”


    碧湘是喬玉姝出嫁之際從陳熙芸身邊要過來的,做事最是穩重,是喬玉姝最信任的一個丫鬟,有她在,喬玉姝才能放心的暈過去。


    ***


    喬珩是在十日後才收到喬玉姝的回信,從信裏他才得知喬玉媛已經被喬玉姝看管起來,皇覺寺的‘喬玉媛’已經因疾去世,從此世上再也沒有永定侯府三小姐,可惜那個‘不平客’還沒有找到。不過這個倒不急,反正那書生既然想借侯府的力,或早或晚總會露麵,現在喬珩應該擔心的,是喬玉姝肚子裏那個小侄子能否平安長大。


    原來自從那日喬玉姝在皇覺寺暈倒,顧源就立刻請了禦醫為妻子診治,誰知禦醫診出了喬玉姝的喜脈,卻說喬玉姝氣急攻心,可能有損胎兒,讓她靜養,所以現在寧國公府和永定侯府的頭一樁大事,就是保住喬玉姝這一胎。


    李旭從門外進來,越州的秋季根本不同於上京,沒有飛沙撲麵,沒有沿街叫賣的羊肉湯,有的隻是陰雨綿綿的潮濕以及回蕩在小巷間的清冷曲調。


    喬珩嫌棄地看了一眼李旭沾滿濕潤泥土的鞋子,心疼了一秒鋪在地上的地毯,然後眼不見心不煩地撇開頭,問道:“你不是說今天跟著越州刺史視察江堤嘛,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哼,有我沒我不是一個樣,有那個梁雲庭在,我就算脫光了衣服跳到錢塘江裏也沒人攔著,現在不過是提早回來,會有什麽問題,我看他們巴不得我早點走。”李旭幹脆脫了鞋,穿著襪子走到喬珩身邊的,一屁股做到太師椅上。


    喬珩給李旭倒了杯熱茶,隨便叫平歡去拿一雙自己的鞋子過來給李旭應急,這屋子可沒燒地龍,回頭要是凍壞了咱們七皇子,又該是一樁事了。


    等屋子裏唯一的下人平歡也出去了,喬珩才說:“看來你從江堤邊回來還去了趟別處,怎麽樣,查出點什麽來沒有?”


    李旭收起了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很正經地對喬珩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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