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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熙然的辦公室位於邢隊長隔壁,才在辦公室坐下沒多久,就聽到門外邢隊長和蘇潛談話,說他和宋淺是鄰居,讓他不要參與到對宋淺的問話中,就當避嫌。


    聽到這話的時候,許熙然還沒什麽反應。他早就知道她搬了家。可是當他聽到蘇潛反駁說“我還不是家屬”的時候,許熙然的眉頭挑起來,這意思是,以後會成為家屬?


    宋淺在同一天內第二次走進刑警大隊,不同的是這一次是有著“嫌疑人”的身份的,雖然對方隻說“協助調查”。不過她倒是很理解,畢竟案發現場時自己的家。


    接待宋淺的是一位姓蘇的女警官,蘇警官帶著她走進一間辦公室,宋淺抬頭看看辦公室的門牌,副隊長辦公室。轉頭疑惑地看了一眼蘇警官,居然要副隊長來問話,看來自己嫌疑不小啊。


    蘇警官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視線,把人領進去又倒了一杯水,說一句“請稍等,許隊長很快就過來”,就退了出去。


    宋淺接了水說過謝謝,就坐在沙發上等著。她打量了一眼這間辦公室,一張辦公桌、一個櫃子、兩張沙發,窗台上幾盆植物,沒有任何私人物品。宋淺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低垂著眉眼,雙手捧著水杯放在膝蓋上,水杯利落升起的嫋嫋熱氣撲在她的臉上,很快打濕了睫毛。


    副隊長。是許熙然吧。宋淺想,想不到他要親自審呢。


    等待了大概十多分鍾,辦公室的門推開,許熙然走進來。


    經過之前的發泄,宋淺再見到這張臉,雖然依然會失神,但也算能鎮定地跟他對話了。


    許熙然走進來,回身關上門,坐到辦公桌後麵的椅子上,看了宋淺許久才開口,“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宋淺驀地抬起頭看向許熙然,如果不是他身上那股完全不同的冷硬氣質,一樣的麵容相似的語氣,差點讓她以為坐在自己麵前的,是許蔚然!


    許熙然對上宋淺吃驚的麵容時,心裏一驚,怎麽不知不覺竟用了以前許蔚然的語氣?許熙然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想要重新問一遍時,宋淺回答了他的問題。


    “還可以。”一個人的生活,有時候也挺不錯的。


    宋淺依然低垂著眼,不肯看他。她知道,那張臉對自己的影響太大,還是不要看的好。


    氣氛有些尷尬。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沒有了話題。過了一會兒,依然是許熙然率先開口,“就是找你問幾句話,你不要擔心……”


    安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淺打斷,“我知道。我理解。畢竟,也算是警察家屬不是?”後麵一句話帶了幾分自嘲的意味,應該加一句“曾經”的——曾經也算警察家屬,可畢竟不是。


    宋淺的本意是,我的男朋友你的弟弟曾經是警察,我也算是警察家屬。可許熙然卻想到了剛剛聽到的蘇潛和邢隊長之間對話,以為宋淺說的“警察”是指蘇潛。


    “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我們開始問話吧。”許熙然的語氣突然冷淡下來,像是誰惹他不高興了一樣。


    宋淺沒有多想,點點頭,表示準備好了。


    詢問的問題不過是“你和死者什麽關係”、“死者為什麽會出現在你家裏”、“上一次見到死者是什麽時候”這樣的問題。宋淺按照事實,一一回答:呂薇甜在她的店裏兼職打工,有時候下班太晚就讓她留宿,至於上一次見到她,“已經是上個月了,我不經常在店裏。”


    “最後一個問題,案發當天你在做什麽?”


    宋淺想了一下,回答:“我那天早起跑步,然後吃早餐,後來去了超市,然後回舊宅取了東西,這時候超市送貨員打電話我就趕回了紫馨苑,吃中飯,下午休息了一會兒去了銀行,從銀行回來不久就接到了高姐的電話,說呂薇甜遇害了。”


    許熙然想問的是死者遇害當天,也就是18號晚上,沒想到宋淺理解錯了,理解成了屍體發現當天,他隻好再解釋一次。


    宋淺這才知道自己誤解了,“18號那天在家,哦,我是指紫馨苑,在家收拾東西,因為才搬過去,有些東西要歸置一下。”


    許熙然已經從邢隊長那裏知道宋淺家曾經發生過的案子,點點頭,“一整天都在家嗎?下午6點到7點的時候呢?有誰可以證明?”


    “外賣。”宋淺覺得許熙然一句一句咄咄逼人太不講情麵,有些生氣。


    許熙然自然也感覺到了她的不高興,“你別生氣,我這也是為了工作。”


    “你別生氣,我這是為了工作。”“你再忍一忍,等我結束了這個任務就陪你。”“淺淺,你要懂事,我這兒工作呢!”……


    曾經許蔚然說的那些話突然湧進腦海裏——她忍了她懂事了她不生氣,可是他人呢?說好的結束這個任務就陪自己呢?到最後就隻留下那樣一棟空房子嗎?連骨灰都沒有自己的份!


    眼淚,自有主張地從她眼中流出來,滑過白皙的麵頰,掉落在膝頭,被柔軟的布料迅速吸收。


    許熙然被她的眼淚嚇了一跳,“你……你怎麽哭了?我……我說錯什麽了嗎?你別哭,我跟你道歉,你別哭了。”許熙然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掏出一張手帕遞給宋淺,“你不要哭。”


    宋淺看到遞到眼前的手帕,想到許蔚然曾經也有一條一樣的,哭的更厲害了。


    單向玻璃外,一直關注著詢問室裏情況的蘇潛忍不住皺眉,“許隊長這是說了什麽,居然把人弄哭了?”


    邢隊長卻是笑了,“對著那樣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不哭才奇怪吧?”


    蘇潛:……


    宋淺哭得許熙然手足無措。這個女子是他弟弟的女朋友,對著自己時從來是麵帶微笑客氣疏離,隻有對著蔚然時,才會撒嬌耍賴,也隻有蔚然才會讓她情緒如此激動。


    想明白的許熙然微微歎氣,低著頭回到自己的位子,靜靜地等她哭完。


    宋淺就是突然來了情緒,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她以前從來隻對著許蔚然哭的,卻是第一次當著許熙然的麵流淚。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宋淺慢慢止住哭聲,拿了紙巾擦了眼淚,過了一會兒心情平和下來,才問許熙然,“許隊長還有什麽別的事嗎?”


    許熙然很想說“沒有”的,可是有些話不問清楚,怎麽證明宋淺的清白?他遲疑了幾秒鍾,再開口就有些小心翼翼,“那個,不在場證明人……”


    “18日晚上大概六點多叫的外賣,七點半送到,那個時候新聞聯播剛結束。19日和蘇法醫一起跑步後吃的早餐,中午也是,下午去了海城路的工商銀行。”宋淺又把18/19兩日自己的行程仔細說了一遍,還特意提了一次蘇潛,以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許熙然皺眉,忍不住小聲嘀咕:又是蘇潛!


    宋淺不知道蘇潛曾經有“還不是家屬”,但是有“可能會成為家屬”這樣暗示性的言論,所以對於許熙然的皺眉她也不知道內涵。


    另一個房間裏,蘇潛正努力壓下翹起的嘴角。邢隊長看他那副得意的樣子不忍心打擊他,你不過是陪著人家跑了一次步,吃一頓早餐,現在她對麵坐著的,可是和她男朋友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小心移情作用!


    經過這番詢問和調查,證明宋淺的確與此案無關。


    被害人死亡已經接近48小時,案發也已經二十幾個小時,整個案件看起來線索不少,可是疑點也頗多,而且,這些線索但看都很有用,湊到一起卻沒什麽頭緒。


    下午的會議中,警員們又帶回了一些線索。


    死者呂薇甜在學校中除了“學霸”這個標簽外,還有一個“高冷美女”的稱號。因為長得漂亮身材也好,不少男生都追求過她,不過她從來不假辭色,都拒絕了,“不過她好像喜歡一位學長,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呂薇甜的一個舍友說。


    “另外還有人提到,周五那天晚上,就是18日晚上,學院給即將畢業的學生們辦歡送會,到時候會有一個全體學生的舞會。”李警官翻著筆記本,把他們了解到的信息說出來。


    “所以,會不會這就是死者‘借’了宋女士的衣物的原因?”一個警員分析到。


    大家紛紛點頭,覺得有可能。年輕人,為生計所迫不能談戀愛,但是依然會想要給傾慕的人留下美好印象。


    小李警官等到朱警官發言完,也說了自己的調查結果。


    因為小區老舊,案發現場從樓門一直到馬路上幾百米的距離,都沒有監控器,而且案發時間在下午6點到7點,大多數人都在家吃晚飯,沒有人看到有提著行李箱的陌生人。


    “同時我們也排查了整棟樓的居民,大家隻知道302住了一個單身女子,男朋友在爆炸中身亡,並不知道死者也曾留宿在此。”小李警官最後一句這裏除了幾個新來的畢業生,很多老警官都是參與過許蔚然爆炸案工作的,想到那個風華正茂的警察卻被毒販報複給炸死了,心中都是惋惜。會議室中一下子安靜下來。尤其,這裏還坐著一個當年受害人的親哥哥。


    安靜中,一陣“篤、篤、篤”敲擊聲格外清晰,邢隊長順著生意發出的地方看去,蘇潛正皺著眉低頭看什麽,手中拿著一隻筆無意識地在本子上敲擊。


    邢隊長皺眉,想要出聲製止蘇潛,話還沒來得及說,許熙然出聲了打破安靜,大家就都轉頭看向他。


    “凶手是一個以上的男子,這樣才能製服同樣身高身體健康的呂薇甜。同時凶手具有反偵查能力,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指紋痕跡,並且能夠在殺人之後打掃現場,可見凶手心裏素質不弱。最後,凶手應該是一個熟人!”


    大家點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不過,熟人?看到眾人的不解,許熙然解釋道:“連樓裏的居民都不知道死者留宿,不是熟人是什麽?”


    “凶手也可能是激情犯罪,臨時起意呀!”小李警官還是不理解為什麽非要是熟人。


    “不!就是熟人!”一直沒有說話的蘇潛,突然出聲。


    敷衍了許熙然“有時間吃個飯”的邀請,出門時遇到了從對麵房間出來的邢隊長和蘇潛。宋淺對他們點點頭,邢隊長也點頭致意,倒是蘇潛擔心的目光讓宋淺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來自異性的關心與擔憂,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眾人麵前,宋淺沒多說,勉強對蘇潛扯扯嘴角。


    宋淺走出警察局辦公樓的時候,心情已經十分平靜,還不忘開走她上午留在警察局的車。


    一路憑著本能將車子平安駛進地下車庫,鎖好車子,無意間看到緊挨著自己停車位的那個空車位,又想到離開警局前蘇潛關心的眼神,宋淺覺得世界真奇妙。


    買了這個房子已經兩年多,在今年之前隻見到過這位鄰居一次。而現在,短短半個月,好像每件事似乎都繞不開他的影子。而且,宋淺覺得自己這半個月,過得比過去五年都精彩。


    宋淺醒來的時候天色以及黑了,睜著眼躺在床上,很快宋淺就適應了黑暗。她很早就知道,陰沉到極致的夜晚天空不是黑的,而是一種深沉的藍,無邊無際,籠罩著世間萬物。


    小時候剛到孤兒院,宋淺怕黑不敢睡,孤兒院的保育員告訴她:夜晚是一隻大鳥,張開羽翼遮住太陽,庇護所有聖靈,安然入睡。


    此後,宋淺再不怕黑夜,反而覺得,漆黑的夜色中,寬大的羽翼下,自己更加溫暖更加安全。


    在床上躺到身體發僵脖子發硬,宋淺手肘撐著床墊起身,才坐起來就覺得眼睛一片模糊,額頭也冒出了冷汗。


    連著午晚兩頓沒有吃東西,低血糖又犯了。在床沿坐了一會兒,等緩過來宋淺才出了臥室去廚房找吃的,走到一半,又回來了,她才想起來,最後兩包泡麵昨晚煮給蘇潛吃了。在床頭櫃的抽屜裏找出常備的巧克力,掰下一塊送進嘴裏。巧克力在口中慢慢融化,宋淺從來吃不出電視廣告上說的“絲滑香醇”,她隻覺得滿口的苦澀和黏膩。


    離天亮還很早,下午和晚上又睡了十幾個小時,整個人都是油光黏膩的。從衣櫃裏拿出換洗衣服,去浴室把自己整理趕緊了,這才覺得從頭到腳都是清爽的。


    吹幹頭發,捧著一杯水,宋淺坐在書桌前,開了電腦準備上網。等待電腦開機的時間,宋淺整理著有些雜亂的桌麵,打印出來的紙張放一起,沒看完的書夾好書簽放回書架,沒收好的包拿起來送回衣帽間。


    拿著包才走出兩步,嘩啦一下,包裏的東西掉了出來。原來她拿起手提包的時候沒注意,拉鏈沒拉好裏麵所有的東西都掉了出來。宋淺彎下腰將錢包鑰匙紙巾通通撿起來放進包裏,還有那個本來帶去銀行打算開保險箱存起來的裝著畫軸的盒子。


    因為撞擊,盒子的鎖扣被摔開,卷軸從裏麵掉出來。宋淺把卷軸重新擱進去放好,蓋上蓋子扣好鎖扣。


    電光火石。


    宋淺終於知道自己心中的疑慮是什麽!盒子!她周六上午回去拿東西的時候因為時間緊迫,其實隻大致的看了一圈門窗水電有沒有關好。隻是在出門的時候發現原本整齊地擺在櫃子上的盒子角度有些歪,她動手將盒子擺正後匆忙鎖門離開。


    剛剛收起掉落地上的盒子時,宋淺突然想到,她當時擺正那個盒子時,那個盒子的鎖扣也是打開的。她當時急著走,沒有注意,隨手就給扣下了。現在想起來,宋淺隻覺得毛骨悚然!


    那個盒子放在櫃子上麵已經三年了,她隻是在掃塵的時候拿起來清掃一下上麵的灰塵,從來沒打開過——畢竟隻是一個替身。現在盒子的鎖扣被打開,一定是有人動過了,總不會盒子成精了吧!


    宋淺握著手機,看著上午許熙然存進她手機裏的號碼,猶豫許久,手指點下返回鍵。


    想了一會兒,宋淺穿上外套出門。樓道裏窗子應該是開著的,22樓走廊有有陣風吹過,有些冷。宋淺拽緊了外套拉鏈,走到蘇潛門前抬手敲門。


    第一次敲,沒人回應,停一會兒敲第二次,還沒人回應,宋淺忍不住加大了力道敲第三次,依然沒人回應。


    宋淺想了想,大概是晚上加班吧,明天去警隊找他好了。這麽想著就轉身離開,進門前還回頭看一眼,這才關上門回家。


    蘇潛今晚的確是沒有回家。


    下午的會議上,許熙然提出了關於嫌疑人的三點側寫,蘇潛還是比較同意的。尤其第三點“嫌疑人”可能是熟人這一點,蘇潛尤為讚同。當時一激動還拍了桌子。


    至於原因,會議上他用“直覺”二字換來了邢隊長一對白眼和其他人的笑聲,唯獨許熙然,非常認真地看他,仿佛真的相信蘇潛依靠的是直覺。


    會後各組偵察人員繼續工作,此時法醫能幫上的忙已經微乎其微,蘇潛隻好和塗然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等待消息。但是暫時幫不上忙不代表閑著。除了手頭上的案子,蘇潛和塗然每個人手裏都還有兩個卷宗,都是家屬上訪要求複檢的。


    法醫科的科長李遠去上級部門學習進修,整個法醫師就蘇潛、塗然和葉子三個人。蘇潛把要求複檢的兩個案子交給葉子,讓她仔細查看。而他自己,依然對著本次案件的屍檢結果研究。


    “師父你們知道嗎?現在這個案子網上都上熱門了。”葉子一邊查閱資料,一邊問蘇潛和塗然。


    蘇潛大腦正飛速運轉著,隻“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倒是塗然,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怎麽回事?小葉子,快說說。”


    “我剛才瀏覽了一下網頁,理工大學的貼吧、bbs,還有理工大學微博下麵,都炸鍋了。理工大學的微博下麵評論都近萬條了。”


    蘇潛點頭,葉子說的並不誇張,在信息流通發達的現代,一條消息從北極到南極也不過隻需幾秒而已。有時候,蘇潛真的懷念從前那種什麽都很慢的年代。


    “網上都怎麽說的?”塗然停下手中寫字的筆,問他對麵的葉子。


    “嗯,有說情殺的、有說搶劫殺人的,對了,還有說呂薇甜給人當情婦被正妻□□的!”


    聽到這裏,蘇潛才抬起頭,臉色十分不悅,“胡說八道!”


    葉子點著頭,表示讚同,“我也覺得!那些人思想真齷齪!啊,對了,網上還有媒體給這個案子起了個名,叫……”葉子回想了一會兒,“叫‘倩女屍箱’。”


    “這都些什麽亂七八糟!”塗然聽了一會兒聽到的都是些八卦,沒聽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低下頭繼續寫東西。


    塗然寫了幾個字,就轉頭看蘇潛,蘇潛眼睛盯著顯示器,一手握著鼠標點個不停,忍不住好奇問道:“蘇潛你幹嘛呢?”


    這是蘇潛停了下來,對著塗然和葉子招手,“你們過來看。”


    “這什麽?”塗然和葉子圍在蘇潛身旁,問。


    蘇潛的電腦顯示器上,並列顯示著兩張黑白照片,其中一張是案發後痕檢人員拍下的呂薇甜的麵部表情,另外一張是蘇潛不知道從哪個網站下載來的電視劇照,也調成了黑白色。


    “你幹什麽?準備法醫之外給人設計遺照啊?”塗然插科打諢。


    蘇潛沒心思跟他鬥嘴,點開另外兩個窗口,“這張,是呂薇甜的,”蘇潛用筆在顯示器上點點,又移到另外一張上,“這張,是我在網上找到的劇照。”


    說完又點開兩張黑白照片的窗口,“因為呂薇甜那個麵色青紫,可能會有些影響,我將兩張圖片都跳成了黑色。”蘇潛問身邊的兩個人,“你們能看出些什麽?”


    能看出什麽?


    “什麽也沒看出來啊?”塗然說。


    蘇潛深出一口氣,不然真怕自己會一巴掌拍到塗然的腦袋上,“再仔細看,對比著看。”


    看了一會兒,葉子和塗然都有一種感覺,就是這兩張照片上的表情有某些相似之處,至於哪裏相似又說不出來。


    蘇潛給他們提示,“劇照這張,是主人公被陌生人尾隨她有所發覺回頭看時的劇照。”


    “啊!我知道了!”經過蘇潛的提示,葉子很快得出結論,劇照上的人此時的麵部表情是害怕和恐懼,和呂薇甜的麵部表情有很大相同。


    “雖然看不到呂薇甜的眼睛,但是直到她死亡,麵部表情應該沒有變過,這和這張劇照的表情是一樣的”葉子說,“看這裏,這裏的肌肉弧度,非常相似。”


    蘇潛點頭,“書總算沒白看。”一副“為師很欣慰”的樣子。


    葉子吐吐舌頭。


    塗然撇嘴,“裝什麽大尾巴狼!別賣關子,趕緊說!”


    被塗然拆穿,蘇潛也不惱,認真地給塗然和葉子解釋,“雖然每個人的麵部容貌都不一樣,但很多時候遇到某種相同的情境會有相同的反應,麵部表情也很容易相似。呂薇甜和劇照中的產生的表情都是麵臨被害時產生的表情,所以會有很多相似。”


    塗然和葉子點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蘇潛繼續說:“但是我在呂薇甜的表情上還看到了驚詫。”


    “這很正常呀,被陌生人闖入,是個人都會驚詫。”塗然覺得這沒有什麽,無論是誰看到家中出現陌生人都會驚訝。


    “不。”蘇潛幹脆地反駁,“這種驚訝的確表達了‘你怎麽在這裏’的情緒,但是呂薇甜的表情更多的像是,像是……”蘇潛停頓下來,似乎在想要如何措辭,好半天才找到語言,“像是‘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應該在這裏’的感覺。”


    “對啊,凶手的確不應該在那裏,那是宋淺的房子,除了宋淺和偶爾借住的被害人自己,沒有人應該在那裏。”塗然還是不太理解蘇潛話裏的意思。


    蘇潛不知道要怎麽表述,這種話在嘴邊卻無法表達的感覺,真的太差勁了。蘇潛趴到桌子上,把頭埋進胳膊裏,一種深深的無力的挫敗感襲上心頭。


    他這個樣子,別人也是無能為力。塗然對葉子偏偏頭,示意她不要再圍著了,自己拍拍蘇潛的肩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因為觀點想法不被理解,蘇潛決定去抽根煙解解鬱悶。


    淩城公安局辦公大樓是一座右轉90°的l形建築,衛生間的位置恰好在拐角的位置,站在衛生間的窗口,恰好能看到夕陽照在字母較短的那一橫上,陽光並不熱烈,隻是溫暖。


    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窗戶正對的是公安局的後院,裏麵種植了不少櫻樹杏樹,櫻花杏花都已經開放,一叢一叢的,花團錦簇。蘇潛對著即將落下的夕陽,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


    整個人一副憂鬱王子的形象。這是進來方便的許熙然的第一感覺。因著蘇潛在會上讚同了他的“熟人作案論”,讓許熙然對蘇潛有了那麽一點點點好感。


    洗完手用烘幹機烘幹水漬,許熙然走到窗邊,看著不斷往外吐煙圈的蘇潛,覺得自己煙癮也犯了。許熙然揉揉鼻子,不想開口跟蘇潛要。自己從進來到現在那麽大的動靜,就不信他沒聽到。


    這可是許熙然冤枉了蘇潛。許熙然大小也是個副隊長,蘇潛總部好連他上廁所都盯著吧。等到許熙然走到窗口,蘇潛都沒等他開口,就掏出煙盒扥出一支煙來遞給他。


    許熙然自己找出打火機點上,兩個人就這麽站在窗前吐煙圈,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


    “你為什麽覺得是熟人作案?”一支煙燃盡,許熙然終於開口問。


    “那你呢?你為什麽這麽覺得?”蘇潛沒有回答許熙然的問題,把問題拋了回去。


    “如果是陌生人,有兩種可能,一種激情犯罪,一種蓄意謀殺。不論哪一種,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一個陌生人,她應該會尖叫吧。”


    蘇潛點點頭,“有道理。”


    “而且,你知道為什麽居民樓裏的人都沒見過呂薇甜嗎?”許熙然又拋出一個問題。


    “為什麽?”蘇潛從善如流,順著他的問題接話。


    “因為從背影看,呂薇甜和宋淺有八分相似。”這是剛剛看過警員們搜集到的呂薇甜的資料後,許熙然得出的結論。


    “哦——”蘇潛看了眼許熙然,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感歎。


    許熙然不明白他哦什麽,不過也不打算明白,追問蘇潛他覺得熟人作案的原因是什麽。


    蘇潛吐出最後一個煙圈,把煙頭在窗台上按滅,扔進垃圾桶裏,對著許熙然微微一笑,“因為直覺呀!”我都說過了,怎麽許隊長你沒記住呢?


    蘇潛踢踏著腳步朝外走,走出兩步後又停下,回頭看向許熙然,嘖嘖了兩聲,“許隊長,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許隊長,連自己弟弟的女朋友的背影都記得。”沒少在背後偷窺吧。


    蘇潛說完這句話,也不管許熙然麵色如何,揚長而去。


    蘇潛回到辦公室因為噎住了許熙然,蘇潛心情好了起來,哼著小曲繼續對著資料研究他剛才的問題,全然不知許熙然對著他的背影咬牙後,露出神秘微笑。


    因為不再煩悶,工作起來就覺得時間過得特別的快,很快到下班時間,蘇潛把最後一段資料看完,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蘇潛不緊不慢地整理好資料文件,一一放進抽屜裏鎖好,這才拿了自己的包下樓。看看時間,剛好可以錯過下班晚高峰。


    按下車鎖,拉開車門,將手裏的包扔到後座,抬腿就上了車,鑰匙剛□□鑰匙孔裏,還沒等發動車子,就聽見有人喊他。


    “蘇法醫!”


    蘇潛探出頭往外一看,許熙然從辦公樓裏出來,朝自己這裏走過來。蘇潛轉回頭對著車頂翻一個大白眼,然後重新掛上笑容從車上下來,“喲,許隊長,有事嗎?”


    許熙然在蘇潛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來,笑得一臉純良,“蘇法醫,既然快要成為家屬了,不如再避嫌幾天?”


    蘇潛一聽這話懵了,啥意思?我們又沒住一起,避嫌個屁啊避嫌,況且,不能見麵還可以打電話、上網,能用的方式多著呢!


    想是這麽想,蘇潛是不會說出來的,而且他也明白,許熙然並沒打算他真的不會和宋淺聯係,隻是想要表明一種態度。


    蘇潛看著麵前假模假式的許熙然,痛快地點頭答應,“好啊。”然後從車裏拿出自己的包,摘下鑰匙關上車門,按下遙控鎖鎖上車門,準備跟許熙然告別。卻又被他叫住。


    “那個,蘇法醫如果沒有別的地方,我可以借個房間給你。”


    蘇潛一臉懵逼。如果他的大腦有顯示屏,上麵一定是彈幕無數。蘇潛轉過頭看向許熙然,一臉的難以言表的表情,“許隊長,看見那根電線杆了嗎?我比那個還直!”


    許熙然:……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在警局對麵的酒店“將就”住了一晚,蘇潛一早就精神煥發地走進警局大院,一手拿著一個煎餅果子,另外一手握著一杯豆漿。


    蘇潛的包斜挎在肩上,一邊走一邊吃早餐,一口煎餅果子再喝一口豆漿,簡直人生美味。


    在走上法醫科所在樓層最後一層階梯的時候,蘇潛把最後一口煎餅果子塞嘴裏,將手中的塑料袋隨便一團,對著角落的垃圾桶一個三分投球,命中!


    剛轉過牆角,蘇潛就被沒嚼完的煎餅果子噎住了。


    宋淺正站在辦公室門口,背對著自己,她對麵站著塗然在陪她說話,看到蘇潛來到,對宋淺說了什麽,宋淺轉過頭向後看,對著蘇潛微微一笑,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蘇潛覺得,自己掉進那兩個梨渦裏,出不來了。


    塗然看到蘇潛傻傻的呆立在原地,心中翻一個大大的白眼,不得不出聲喊他,“蘇潛!愣著幹嘛,人家宋小姐等你很久了。”


    蘇潛這才回魂,剛想張嘴,就發覺嘴裏塞滿了煎餅果子,喝了一口豆漿快速咀嚼,不等嚼碎就把嘴中的食物咽下去,快步走過去,“你找我?”


    宋淺點頭,目光從蘇潛的嘴角移到他肩膀上,對著他領子上的警徽說,“有些事,覺得應該告訴你。”


    服務員端著托盤將一杯水和一杯咖啡分別放在蘇潛和宋淺的麵前,“二位請慢用。”說完退到一邊,對坐在靠窗子的那對倩影中的女子露出同情之色,這姑娘上輩子倒了黴吧,居然和警察相親,誰這麽坑人呢?


    不知道自己成了陌生人眼中的倒黴蛋,宋淺正在同蘇潛說她昨天夜裏想起來的事情。


    “我想著,這條線索或許對你們破案有用,就過來告訴你。”宋淺沒有說自己昨晚曾經去敲了蘇潛的門。


    說起正事,蘇潛收了他那副傻萌的樣子,認真地聽了宋淺的話,點頭,確實很有用,什麽都沒動,偏偏動了那個盒子,看來真的是熟人作案。隻不過,恐怕這熟人,不是衝著呂薇甜去的,而是衝著自己對麵坐著的這個恬靜的女子。


    蘇潛讓宋淺再仔細回想一下,會不會還有別的遺漏,宋淺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暫時想不起來。這條線索也不過是突然想起來的。”停了停,宋淺又說:“如果我想起來其他,必定告訴你。”


    蘇潛咧開嘴笑得十分真誠,用力點頭,毫不客氣。


    兩個人安靜地對著喝完各自麵前的一杯水,在距離上午八點還有幾分鍾的時候,蘇潛還是忍不住問出了他心中的疑問,“宋小姐為什麽將這條線索告訴了我,而不是許隊長呢?”


    按理說,你們之間的關係或許更近一點才對。


    宋淺沉默了。


    蘇潛有些方。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刻賠罪。而且他也不是笨人,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大概不能對自己說出來的原因,十分認真的地對宋淺承諾,“放心,既然你信任我我一定會幫你。”這就是會以另外一種形式說出這條線索的意思了。


    蘇潛說完看時間不早,付了錢匆匆離開早餐店,出門回了馬路對麵的公安局。


    隻有宋淺,捧著空掉的杯子發呆。原來,居然是信任麽?


    快步地回了局裏,蘇潛並沒有立刻去把剛得到的線索告訴邢隊長。他腦海中有些想法,需要證實一下。


    辦公室的門窗敞開著,地麵濕漉漉的,看起來像是剛拖完。蘇潛走進辦公室對抬起頭想要打招呼的葉子搖搖頭,豎起手指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屏住呼吸放輕腳步,走到正全神貫注看東西的塗然身後,用一根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的尼龍繩套住塗然的頭,勒在塗然的脖子上做了一個勒頸的姿勢。


    脖子被異物勒住的塗然本能地掙紮,掙紮中回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蘇潛一臉的凶神惡煞,目光中透出冰冷的殺意。塗然整個人都呆掉了,瞪大眼睛半張著嘴,十分吃驚地看著蘇潛,吃驚裏還隱隱帶有恐懼。


    此刻蘇潛依然在用力勒頸,而且整個人都透著濃濃的殺意,好像塗然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樣。


    塗然掙紮著,一手奮力地拉扯著蘇潛的手,一手拽下套頸的繩子,怒喝:“蘇潛!你瘋了嗎?!”


    這一聲怒喝讓被這變故驚呆了的葉子回了神,立刻過來拉扯蘇潛,“老師!老師!你鬆手!”


    辦公室裏不小的動靜惹來了隔壁的同時,看到這種情況都是一愣,然後立刻有人上前來,沒費什麽力氣就把蘇潛拉開,塗然捂著脖子低頭猛咳。


    被人拉出辦公室的蘇潛已經恢複了他平常和氣的樣子,抬起腿想走進辦公室,立刻被人拽住,生怕他一激動再做出什麽不可控製的舉動。


    塗然咳了半天緩過氣來,撥開圍著自己的人群,對著走廊的蘇潛招手,意思讓他過來。


    蘇潛大搖大擺地走過來,還沒等站穩就被突然起身的塗然一拳打到了肚子上,蘇潛往後退了一步,扶著門框站穩。


    “五頓海鮮。”塗然揉著自己的脖子,說。


    蘇潛笑著點頭,“可以,再加十次烤串。”右手隱蔽地揉揉自己的肚子。


    塗然也笑了,向蘇潛伸出一隻手。蘇潛向前走一步,也伸手,兩掌相對,“啪”一聲響,成交!


    周圍的人都是好幾臉懵逼地看向二人,不知道他倆這是作的什麽妖。


    “沒事沒事,我倆鬧著玩呢。”蘇潛對著眾人賠笑,“塗然陪我做個實驗,沒提前說。驚到大家,真是不好意思,等改天空閑我請大家吃飯。”蘇潛知道自己理虧,立刻對著眾人賠禮道歉。


    其他人看到當事人的塗然都不在乎,別的人也不好剁手什麽,還是一個老警員說了兩句,讓他們下次收斂點。


    蘇潛點頭送走圍觀群眾,將門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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