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翠雲樓這等完全以色侍奉的妓樓不同,翠雲樓對麵的清音閣就顯得高雅許多,雖說也是在這胭脂胡同,與翠雲樓相對,但卻是打的高端風尚,尤以風雅著稱,倒不是說林君弘準備的有多精心,而是孔毓圻這廝就吃這一套。


    車門打開,孔毓圻探出腦袋,看到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聽到的是樂聲縈繞,不由的問道:“不是說出來吃酒,切磋詩文麽?”


    “嗬嗬,公爺,這京城裏就屬這清音閣的美酒佳肴最有名了,再配上歌舞姬女,最適合您這等風流倜儻的佳公子,我們幾個也就跟您附庸風雅一回。”幾個從其他車駕上下來的年輕人聚攏在了孔毓圻身邊,其中一人說道。


    其餘人也是紛紛附和:“是啊,公爺到京城有些日子了,總是被長輩拘在家裏讀書習文,今日來了就鬆快鬆快吧。”


    “放心了,公爺,哥幾個聚會就常在這裏,不會有人知道您的身份的。”見孔毓圻猶豫,有人笑著說。


    幾人嘰嘰喳喳,當有人怨孔毓圻不給麵子的時候,孔毓圻立刻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叨擾幾位兄台了。”


    林君弘為孔毓圻準備的酒宴設在清音閣的露台上,自翠雲樓三樓便可以直接看到,露台明亮如白晝,而翠雲樓倒是有些陰暗,又是有心算計無意,孔毓圻也不知道在對麵妓樓上有人盯著自己。


    “喲,開始了!”裴元器忽然叫了一聲,趴在欄杆上閱覽春色的李君威跑了過來,看向對麵的露台。


    看清那陣勢,李君威嘟囔道:“好大的陣勢,老子都沒有享受過,便宜孔毓圻那狗東西了。”


    清音閣確實當得起風雅二字,尤其在招待孔毓圻的時候,宴席仿古製分列廳堂兩側,步道以青磚鋪就,也不知是否是燭光燈火的緣故,顏色溫潤,像極了玉道,在琴瑟樂音直轄,十幾個女子翩翩起舞,輕紗舞動之間,凹凸有致的曲線若隱若現,吸引住了孔毓圻的目光,而當他看向那女子的時候,柔媚的表情讓他心都要醉了。


    孔毓圻一群人落座,起先隻是客套一番,不久酒菜上桌,便有隨行而來的一勳臣子弟上前介紹各路名酒,各國各地的都是有,美其名曰讓孔毓圻品嚐,可大小三十多種,等挨個品嚐下來,不勝酒力的孔毓圻已經醉醺醺了,他原本還想著作詩幾首,喝了酒卻是覺得有些吵,鼻端不斷傳來女人的香氣,清幽自然,頗為動人,嗅的久了,他已經聞不到酒氣,靡靡之音與幽香已染深入骨髓了,孔毓圻沉迷了。


    一旁看著的勳臣子弟暗笑這雛兒沒有定力,見他已經無法自拔,看向翠雲樓方向,打了個招呼後,衝著舞女中一人打了個響指。


    方才與孔毓圻看對眼的那女人款款向前,她一身粉色衣衫,秀發團上簪了一朵大紅牡丹,到了孔毓圻桌前,為其杯中斟滿了酒,也是不說,遞到了他的麵前,孔毓圻臉登時一紅,眼睛一熱,伸手去拿那杯子,卻是被這女人躲開,孔毓圻求而不得,正要起身,那女子卻是在孔毓圻麵前轉身,輕紗拂過孔毓圻的臉,留下餘香,繼而背對,柔軟的腰肢向後反折,而那酒杯卻被紅唇銜著,送到了孔毓圻的麵前。


    孔毓圻不知該如何,片刻之後,伸手去摘酒杯,方才打招呼的勳貴子弟攔住了他,笑道:“公爺,美人恩重,豈能用手呢?”


    孔毓圻大著膽子去喝那唇邊美酒,不想湊過去的瞬間,酒杯竟是落地,女子纖腰舒展,一個翻滾,吻住了孔毓圻的嘴,孔毓圻隻覺得嘴邊十分柔軟,鼻端傳來的是牡丹的花香,似有一絲酒氣,卻更讓人沉迷。


    那女子一招得手,身子一軟,順勢倒臥在了孔毓圻的懷中,唇舌更是激烈逢迎,香信暗探。


    孔毓圻已經迷醉,正要抱個滿懷,那女子卻是躲開了,翻身而起,衣衫再次拂過他的臉,已然抓起桌上的酒壺和酒杯,笑著向一旁跑去,孔毓圻哪裏還管那些許多,爬起來追了上去。


    勳貴子弟相視大笑,紛紛高舉酒杯,衝著街對麵的翠雲樓方向,翠雲樓三樓,林君弘和裴元器也是舉杯回應。


    李君威看在眼裏,卻沒有心思舉杯慶祝,而是咬牙切齒的說道:“這算什麽,怎麽成了那小子享豔福了!”


    “老三,沉住氣呀,將欲取之必先予之,這道理你又不是不明白,你若不忿,我讓人找幾個姐兒來陪你,保證個個比那姑娘漂亮,如何?”裴元器笑道。


    林君弘抬腿踢了裴元器一腳,提醒道:“別胡說八道。”


    說罷,他把身旁的一盞燈籠吹滅,隻見露台上原本陪酒的那些勳臣子弟全都忙不迭的離開了,過了不到一刻鍾的功夫,便是有好些人到了清音閣的門口,這些人多隨身攜帶公文包,文質彬彬,但雙眼之中滿是渴求,如今的京城百姓對這類記者已經不算陌生,妓樓惹來記者可不能算是什麽好事,清音閣的人忙不迭的出來阻攔,而在裏麵逍遙的人多有些身份,生怕自己上了明天的頭版頭條,打著滾捂著臉的逃走,一時之間亂作一團,而記者有幾十個人,趁著亂勁衝將進去.......。


    “哈哈,好玩,衝進去打那狗東西一頓,想來他挨了打也不敢嚷嚷!”李君威跳著腳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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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君弘道:“哪裏那麽容易放過他,我答應你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要讓孔毓圻聲名掃地。”


    李君威看向林君弘滿臉不解,作為這個計劃的重要參與者,裴元器笑嗬嗬的解釋道:“剛才衝進去的那一幫子的不是打手,而是京城大小報紙的記者們,到了明天,衍聖公孔毓圻嫖娼的新聞就要滿大街了!這狗東西不是編對子嘲笑你不學無術麽,我們這一次要戳穿他假清高假道學的麵目,看他日後還怎麽翹尾巴!”


    “我的天,裴元器,你玩這麽大!你可知道那孔毓圻臉皮薄的很,他若是一個經不住,自殺了怎麽辦!”一個勳臣子弟此時倒是有些後怕了。


    李君威昂首挺胸:“怕什麽,死了就死了,孔老二的後代多的是,帝國就需要一個衍聖公,又沒說非得讓他孔毓圻來!這狗東西敢讓在報紙上出皇室的醜,我怎麽不能讓他出出醜!”


    李君威越說心中越是激動,已經是按捺不住了,他搓了搓手,說道:“君弘哥,裴元器,咱們去看看吧,我可好想看看孔毓圻現在的嘴臉啊。”


    林君弘坐回了椅子上,淡定說道:“緩些再去,你現在去太早,到時候如何解釋,是說孔毓圻被你陰了,還是說你三皇子原本就在這胭脂胡同逍遙呢?”


    有熱鬧看不了,這對好玩好鬧的李君威來說就是煎熬,此刻的可謂百爪撓心,坐在桌前也是坐立不安,不時起身看看對麵清音閣的情況,林君弘無奈笑了,心道這老三就是沉不住氣,敲了敲桌子,說道:“老三,你且安心,我保證今天這出戲最大的彩兒肯定是屬於你的。”


    “真噠?”李君威湊了過去。


    林君弘衝著一個盒子努努嘴,說道:“你的彩兒就在那裏。”


    李君威急不可耐的跑過去,打開了盒子,發現裏麵是兩個卷軸,打開其中一個,正是當初孔毓圻給他出的上聯:眼皮墜地,難觀孔子之書。他看過,不由的有些不高興,但打開另外一個看了一眼,登時笑的跳了起來,大呼自己大仇得報了!


    清音樓的亂子一直鬧到了後半夜,清音閣的鴇母無奈去報了官,請了治安廳,但那邊早已被林君弘打了招呼,非得天明才出人維持秩序,清音閣的人控製不住局勢,一直到李君威的車駕到了。


    “管事兒的人是誰,出來!”裴元器站在清音閣門口大喊,眾人隻見這一行車駕數十人,就知道他們身份不凡。


    鴇母已經知道是衍聖公被記者圍在了清音閣中,一聽外麵來人,以為是衍聖公府來要人,心道是救兵到了,不管衍聖公府將來如何怪罪,總歸能先把鬧事的驅散了,她到了裴元器麵前,問:“小人鴇母,敢問這位小爺如何稱呼?”


    “什麽小爺,這是當朝三皇子!”裴元器指著走下車駕的李君威介紹道。


    當即就是跪了一大片,裴元器又問:“老鴇子,三皇子本早起去學堂的,路上聽說我們同學被人困在了你們這清音閣,是不是真的?”


    “是。”鴇母不敢欺瞞,老實說道。


    裴元器清了清嗓子,當著看熱鬧的人群高聲問道:“是哪位同學啊?”


    鴇母往前湊了湊,低聲說道:“可萬萬不好聲張,是衍聖公府的公爺,這要是鬧大了,可了不得.......。”


    “你大聲點,聽不清!”李君威故意說道。


    鴇母又把話說的大聲了一些,李君威還是那句話,聽不清!


    “是衍聖公。”鴇母再次說道。


    “哦......是孔毓圻啊,前麵帶路,我倒是要看看,什麽人敢為難聖人嫡流!”李君威踏步走進了清音閣。


    清音閣內已經是一片狼藉,恩客和舞女多半是跑掉了,記者把一間房子擠的水泄不通,不斷的提出千奇百怪的問題。


    “天下缺德一石,媒體獨占八鬥。”李君威嘟囔道,抬頭見裴元器和林君弘都投來狐疑的目光,他解釋道:“這是我爹說的,媒體就是報紙雜誌什麽的。”


    “你們在做什麽,禁錮他人自由可是違法的,快些散去!”


    因為李君威到了,治安官們自然也可以幹活,幾個人提著警棍高聲嗬斥道,記者又聞聽三皇子到了,圍了過來,林君弘哪裏肯讓他們靠近,安排人全都趕了出去。


    等李君威走進孔毓圻逍遙的房間時,他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而那舞女此刻喘息著,雙頰生火,如一條美女蛇般還纏繞在他的身上。


    “孔毓圻,你是怎麽回事,怎麽到這種地方來了。”李君威立刻喝問道,掐腰指責起來:“你知道不知道的自己的身份,你是聖人後裔,怎麽幹這等沒臉沒皮的事情,你祖宗傳下來的聖賢書你都看到狗肚子裏去了嗎,禮義廉恥呢,仁義道德呢?不要臉啊,你不要臉,平日在學堂道貌岸然,卻是一個偽君子,表麵一套背後一套,幹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


    林君弘抱著刀倚靠在門框上,看著李君威唾沫橫飛的斥責,他可是看著李君威長大的,這小子在他眼裏一直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就是不愛學習,怎麽今日能整出這麽些個大道理來,嘴裏的話是一套一套的。


    孔毓圻此刻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下了套了,他被人像動物一樣圍觀了半夜,早已魂膽俱碎,如今一門心思的就是快些逃離這裏,見了李君威就好像見到了大救星,哀求道:“三皇子,救救我,帶我離開這裏,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救救我啊.......。”


    李君威心中暗樂,甩開抱住自己大腿的衍聖公,怒斥說:“同學一場?我堂堂男兒,怎麽有你這樣的同學,你也配?記得那日拜祭文廟,你是何等道德君子,今日是原形畢露了吧,那日你在文廟為我出一上聯,此情此景,倒是讓我文思泉湧,能對下聯了。筆墨伺候........。”


    裴元器取來筆墨,李君威執筆寫下了一副對子。


    上聯:眼皮墜地,難觀孔子之書。


    下聯:欲火焚身,要行周公之禮!


    對聯寫罷,李君威把筆一扔,對孔毓圻喊道:“痛心啊,我為你痛心啊,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一個齷齪無恥的人啊,丟人啊,丟了孔家的人,也丟了帝國勳貴的人,你呀你呀,不成器啊.......。”


    孔毓圻聽了這話,心中是五雷轟頂,他還記得,這樣的話他似乎對李君威說過,隻要把齷齪無恥換坐不學無術就可以,想不到今日卻被原樣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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