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境內有一鏢局世家,名喚西風。


    西風鏢局曆經百年風雨仍屹立不倒,不管是尋求人身庇護的、還是運送財物的,隻要給得起鏢局認為合適的報酬,那基本可以認為事已成一半。鏢局籠絡天下好手,往往根據護鏢難度的不同,聘請不同的鏢師進行走鏢,數年來無一失手。


    令鏢局聲名大振的一次走鏢,還要追溯到五十年前。整整三十車的黃金,從蜀國運往西燕,一路窮山惡水,險象環生。饒是最無欲無求的人,也紛紛趨之若鶩,妄圖從中獲取一絲半點好處。而那次走鏢,連鏢局所請鏢師也大有無法抵擋此間誘惑的人在。


    飆車幾次被劫鏢的習武之人衝擊,鏢師們已經疲憊不堪,護鏢幾近失敗之時,便是當時的劍聖疏月出手,以淩厲的劍勢擊退來犯之人,方才守得鏢車無恙,鏢局名聲不敗。如今鏢局分局已經遍布大陸各地,連與蜀國最是交惡的西燕,亦有分局設立。


    “說起來這個鏢局和我疏月師傅還有點淵源,聽師傅說他們規矩怪得很,當家之位並不像傳統世家那樣世襲。每當到了家主傳位的時候,便召集家中所有兒子,讓他們各領了鏢去走。誰的難度越大,護鏢越圓滿,家主之位就給誰。”竹笙凡牽著馬走,還不忘絮絮叨叨地跟馬背上兩個小女人講解著和他們同行的鏢局。


    海棠疑惑道:“那這樣就不擔心有人暗中使絆嗎?”


    聽到海棠的話,竹笙凡冷笑:“你以為就使絆那麽簡單?雇凶殺人這事兒,他們家的人怕是個個都幹過。”


    “啊……”海棠掩嘴驚呼了一聲,“他們不都是兄弟麽……”


    輕輕拍了拍海棠的手作安撫,棲塵有些無奈:“生在這樣的家庭,怕是從小就不知道什麽是骨肉親情吧。財富、權利、地位,才是他們終身追尋的東西啊……”


    就像竹離一樣,生在帝王之家,縱使他不曾存了害人的心,可稍不留神便是萬劫不複之地,又怎能不步步為營。所謂的骨肉親情,對他們那樣的人來說,總還是離得過遠了些。


    竹離,竹離。棲塵無聲地念著這兩個字,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在對待什麽絕世珍寶一般。和他也有兩年多沒見了吧,也不知他現下是否安好,有沒有如他們當年分開時約定好的那般,嬌妻在側,兒女繞膝呢?


    棲塵不知道的是,此時在千裏之外的漠城,蜀國駐軍大營的主帥賬內,她所惦記的男子,仿佛是感應到了她的惦念一般,竟緩緩清醒了過來。


    “離將軍醒了!快去把胡太醫和嚴副將叫來!”一個有些激動地女聲開口說道。


    此起彼伏的說話聲,紛至遝來的腳步聲,吵得意識還未完全清醒的竹離頭痛不已。多日不曾開口說話,他的聲音都有些嘶啞:“我這次睡了多久?西燕那邊有動靜嗎?笙凡呢?叫笙凡過來。”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站在一旁,像是已靜候多時,有條不紊地回答道:“稟告離將,您這次昏睡了半月有餘。西燕那邊像是得到了什麽消息,曾大肆舉兵來犯過一次,嚴副將率領兄弟們成功將西燕逼退,我們的駐地也隨之西移了五裏,相信他們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力氣搞什麽動作。至於副都統大人,他隻說去尋一個能治好您病的故人。若是將軍問起,就告訴您他必在一月之內攜故人歸來,讓您安心靜養。”


    竹離一怔:“故人麽,笙凡還是去尋她了啊……”視線落至自己散落的滿頭白發上,有些無奈地搖頭笑道:“原本大局已定,也是時候接她回來身邊了。隻可惜如今變成這般模樣,倒是始料未及,怕是少不得要遭她調笑一番了。”


    此刻帳中聚滿了聞訊前來的人,聽得一貫意氣風發的主將此番言語,俱是不忍。


    竹離從十五歲第一次打了勝仗開始,至今在沙場上未逢一敗。如今西燕國內帝王年衰,皇子們各成一派爭儲奪嫡,局勢動蕩不安,正是一舉西征永絕邊塞之患的好時機,卻不料遭此大難,一時間功敗垂成。


    兩年前棲塵也常在軍中為眾將士們看病配藥,她師承神醫白術醫術高明,加上為人和善,在軍中還擔了個“小醫仙”的名頭。她與竹離二人,一個少年得誌運籌帷幄,一個淡雅素淨與世無爭,青梅竹馬的佳話也在軍中一直流傳著。


    雖不知兩年前她為何離去,但將士們私下都願意相信,小醫仙還會回來的。可如今主將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滿頭青絲竟也在一夜之前變得灰白,更像是一名行將就木的老者。縱使小醫仙再回到這裏,也不知千帆過盡以後,他們還能如何長久下去。


    帳中沉默不已,竹離見狀溫和一笑,打破了寂靜:“都來我賬內守著做什麽,還沒帶你們名留青史之前,我是不會先死的,你們且放心,先去忙各自的吧。”頓了頓,又轉向方才那書生開口,“阮白你和胡太醫、老嚴他們一起留下,我有事和你們商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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