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忠這樣想,就心想古人言女人如蛇蠍,尤其是蛇蠍美人,這話果真不是白說,他惦記著曾經的情分有什麽用,常麗人這個麗人可是對他一點情分也沒有了。


    “離婚。”秦懷忠沉了聲音,看著常麗人,“你要是想帶走一個孩子,那就——”秦懷忠目光落到老太太懷裏的秦步川身上,他連名字都不提,隻是手一指:“那就把這小畜生帶走吧。”


    常麗人抹著眼淚,這才目光第一次分給小兒子身上,她看看秦步川,秦步川露出的那隻眼睛卻不看她。她發現這小鬼眼珠子骨碌碌的轉,發現這小鬼還是那個老樣子——眼睛像她鼻子像秦懷忠,並不像軒哥兒是個父母都不像隨了祖母的模樣。


    誠然,秦步川像她的眼睛這一點她是一點不討厭的,可秦步川的鼻子卻是讓她十分厭惡了。


    常麗人帕子一擦鼻涕,嘴角吊出一個不屑的笑,人也頭一轉,似乎秦步川是個非常讓人不屑的小玩意兒,是完全不值得她去看一眼的東西。


    秦懷忠就不用聽她回答了,這女人的態度真是可惡,秦懷忠一陣心寒:“這也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常麗人瞥他一眼,嗬了聲,似乎聽到什麽好笑的話,似笑非笑的看著秦懷忠:“喲,能從你嘴裏聽到這話到是很稀奇,這不也是你的崽兒嗎——你不是要打死他嗎,怎麽這到起了慈父心腸?”


    “搞笑。”常麗人搖搖頭,哈哈笑了起來,是真的好像看到聽到了什麽很可笑的事情,她搖著腦袋笑道重複道:“真是搞笑呀!”


    秦懷忠慈父心腸自是沒有起,隻是發現女人冷硬起心腸原來如此可怖。所以原本覺得離婚是件很讓人笑話他的事情,現在卻覺得常麗人這個女人更可怕。


    左右掂量,想起五年前被捅了一刀的往事,那一刀沒捅到要害,但誰能保證五年過去他們繼續住在一個屋簷下——常麗人再來一刀,興許他就要上西天啦。


    “離婚。”秦懷忠抱著兒子秦步軒,肯定了常麗人的想法,“我等會兒就讓秘書起草聲明,明天就能見報,你——就趕緊滾吧。”


    常麗人卻還有話,手一伸:“你叫我滾,可以呀,贍養費還請秦先生一次結清吧。”


    秦懷忠瞪大了眼睛,左手一拍自己右邊肋骨:“贍養費?你他娘的還敢和我提贍養費,你當年捅老子一刀,要不是看在軒哥兒的麵上,老子沒斃了你就是手下留情了。”


    常麗人白手套套著的手,一根指頭豎了起來,指指秦步軒,指頭轉了個方向,又指向了秦步川,也就是指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常麗人垂下了眼皮,聲音堅定:“一個孩子三十萬,我給你生了兩個孩子那就是六十萬,六十萬一次結清——我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了。”


    秦懷忠:“放你娘的屁——”


    “六十萬,我給你。”


    秦懷忠一句話罵了一半,一致的和常麗人把目光轉到了說話人身上。老太太看著他們兩人,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嫌惡,看著這兩個大難沒來臨已經要各自飛的夫妻身上。


    老太太嘴角動了動,臉上顯出了說一不二的威嚴來:“我給你六十萬,算是這些年來至少你照顧好軒哥兒的功勞上。”


    “麗梅。”老太太不容兒子和兒媳打斷,喊進來了自己的身邊人,張麗梅張婆子進了屋,老太太對她道:“拿著我的私章去賬上支六十萬給三太太——不了,已經不是三太太了,給常麗人小姐。”


    常麗人的眼緩緩睜大,睜成了一個圓,圓到了極致又輕輕闔上,她起了身,套上外衣,張婆看著她,估摸著開了口:“三太、常小姐,跟我一起去?”


    “怪悶得慌。”常麗人這樣說,好像她現在不想呆在這個屋裏,真的是因為悶得厲害。她看看秦懷忠,秦懷忠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秦懷忠懷裏抱得她兒子秦步軒,秦步軒臉埋在肩膀上,臉不看她。


    她轉過臉看看老太太,扯出了個笑,是個有些真心的笑,有了這六十萬,她就算是從此有了保障在身,下半生是不用愁了。


    張婆轉身掀了簾子,微微躬身:“請吧,常小姐。”


    “走吧。”常麗人離了屋,簾子落之前還是沒忍住回了下頭看了看兒子,兒子依舊是隻有個背影。她在簾落之前,還是隻看到秦懷忠看著她離去的臉,很好,是和她一樣已經對彼此再也沒有感情的臉。


    常麗人這一走,秦懷忠和自己媽呆在一間屋也是說不出的不自在,就抱著兒子秦步軒囫圇了幾句話匆匆告辭。不是離開老宅回城,離婚聲明擬好還要讓常麗人簽了名摁了手印才行。他便準備先抱著兒子溜達溜達。


    秦步軒十四了,是個少年,被爹在屋裏抱著已經是不好意思,掙紮著跳了懷抱要自己走,秦懷忠對這個兒子是一萬個喜愛,這是他的人生、他死後血脈的延續,抱著又怎麽了,這可是他的寶貝兒子。


    秦步軒被爹牽著手,離開前禮禮貌貌的給奶奶告辭:“奶奶,那我和爸爸去外麵轉轉。”


    他說著,因為對著奶奶也就對著了弟弟秦步川,秦步川這會兒兩隻眼都露了出來,但是不敢看秦懷忠的方向,聽見哥哥的聲音,也好像隻是聽到個大街上毫不認識的擦肩而過的人的聲音。秦步軒看出來了,看得心中千滋百味,不知道是個什麽味道,總歸是有點不好受。


    “去吧。”老太太對秦步軒沒意見,在他看來攤上這對兒爹媽,秦步軒也倒黴,但強在秦步軒不需要他的庇護,也不缺少她的關愛。


    老太太擺擺手,抱著她的川哥兒,“你們趕緊走吧,我也清靜清靜。”


    秦步軒和他爹這就徹底告完辭走人了,秦步川知道人轉身走了,一扭身子麵朝了外,看到他爸伸出手去拉哥哥的手。哥哥大概覺得丟臉,很糾結的去躲,秦步川看著,等人走的看不見了,就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覺得爸爸和哥哥很搞笑。


    中午吃飯時,秦家一家人聚了齊,亮堂堂的大廳擺了大圓桌,一桌大魚大肉很熱鬧還上了酒,老太太破罐子破摔,給秦懷忠、常麗人辦散夥飯。


    一桌上,凡是在秦家老宅的秦家主子都上了桌,就連二太太的小兒子官哥兒也被奶媽抱著坐在了二太太身邊。


    老太太舉了舉酒杯,想給事情畫一個圓滿的結局,她先對著秦懷忠:“懷忠。”


    秦懷忠端起酒:“媽!”


    “你和麗人是自由戀愛,是你看上了她,她也看上了你,你們開端是真的好。”老太太杯子轉向常麗人:“開端雖好,結局這是要勞燕分飛,現在你們婚還沒離,我就還自稱一句媽,麗人——”


    常麗人端了酒站起來,六十萬的支票已經進了口袋,她笑了笑看著老太太,一半假意一半真情喊了:“媽。”


    “媽和你們吃最後一頓飯,祝你們以後各自仍然有各自的大好前程。”


    秦懷忠和常麗人這次回答是沒商量的一致:“謝謝媽!”


    圓桌上,其餘人,淩熙然看得開了眼界,因為書和報紙待他識字後,他一直有讀,他也是個很能稱得上博學的小男孩,但也被這離婚吃的散夥飯驚呆了,暗想真是世界之大,什麽鳥都有呀。


    大太太和二太太已經腦袋湊了一起小聲嘟囔,覺得三房可謂是丟人現眼的典範,更是覺得老太太是驢踢了腦袋,竟然允許常麗人離婚。


    其餘小的孩子們什麽都不懂,等老太太落了座,老太太落了筷子,第一筷給秦步川夾了個雞腿,他們也就紛紛拿起筷子開始吃起來了。


    秦步川坐在奶奶左側,這是他慣坐的位置,奶奶真心疼他,吃飯是要給他夾菜的。所以秦步川左側坐的哥哥,哥哥左側坐的媽媽,媽媽前前後後給哥哥夾菜,本來應該映襯他是個媽隻疼長子不疼幺兒的小可憐,因為有了奶奶,小可憐也就不顯得很可憐了。


    秦步川雖然有奶奶夾菜,但是自己也會用筷子夾肉吃,他吃了會兒,奶奶去了廁所,他開始自己夾菜吃。


    吃著吃著突然突發奇想換了左手用筷子。剛左手上了手,筷子不受控製的東倒西歪,秦步川就聽“哎呦”一聲,他一側頭,隻見哥哥捂著右眼吸了口氣,秦步川筷子一丟,臉湊過去:“你——”


    你個什麽,就沒人知道了,秦步川話就說了這麽一個字,脫了白手套上桌吃飯的常麗人,一隻手快速的攬過兒子,一隻手已經非常幹脆利落且毫無預兆很響亮的“啪”的一聲——打到了秦步川臉上。其響亮是整個桌上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響亮,霎時整個桌都靜了一瞬。


    秦步川平時機靈的要命,最會撒腿跑和不落淚幹嚎,這一巴掌卻來的突然,把他一時打懵了,呆愣愣的張著嘴巴睜圓眼,像是被打成了個小傻子。


    那邊,大太太就見老三秦懷忠起了身快步朝秦步川走過去,大太太便道:“三弟妹,不是我說,你怎麽能隨便打人!”伴著這聲剛落,二太太叫了起來:“三弟——你要幹什麽!”


    傻掉的秦步川頓時一激靈,回了神,可激靈的還是晚了一步,人已經被他爸一腳踢了出去。


    這一次落地是真真的疼,疼的他一時竟然沒有立即爬起來,他就渾身打起了顫,告訴自己快起來,快跑,不跑被打死了怎麽辦!


    幸運的是秦懷忠踢飛了他,就軒哥兒、小軒的彎下身去看他的寶貝大兒子,這給了秦步川緩息的時間。他撐住一口氣,在常麗人和秦懷忠的混合雙打到來之前,終於手一撐,顧不上腰上的疼,刺溜一下跑出了屋,跑得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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