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陽王不大高興。


    他素來是個很沉穩的性子,做事喜歡謹慎謹慎再謹慎,從來都不喜歡做沒把握的事情,莊王的舉措在他眼裏實在太過冒險了。


    可偏偏他又不能不配合,這一點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如今淳安郡主一副興高采烈穩操勝券的樣子,他心裏的不安更濃重了一些,壓低聲音嗬斥了一聲:“別嘴上沒個把門的,你怎麽什麽都說?!”


    淳安郡主還從來沒被這樣訓斥過,頓時麵上都漲紅了,睜圓了眼睛不甘又憤怒的看著汾陽王,語氣立刻就變得尖酸刻薄:“難不成我說的不對?!您本身就已經做了的事,我盼著您成功難不成還做錯了?還是說您就是看我不順眼,橫豎都要挑我的錯處?!”


    自從邵文勳死了,淳安郡主自己的郡主封號又被褫奪了之後,她的脾氣就變得越發的古怪,就跟爆竹一樣一點就燃,連她的孩子都無法讓她心平氣和。


    汾陽王克製的看了她一眼:“我看你不順眼,還護著你讓你能隨心所欲的發脾氣?!我肯教導你,是你的福分!你對著我如此肆無忌憚,無非是仗著我是你父親,可你出去試試看,你上次口無遮攔是個什麽下場,難不成你到現在還不知道?!”


    他還從來沒發過這樣大的脾氣,淳安郡主怔住,心中終於有了幾分害怕。


    可汾陽王卻已經不理會她了,將碗盤一推就站起來走了。


    淳安郡主蹬蹬蹬追出去,站在台階上倔強的咬住了牙。


    而那一頭的高平已經進了宮,將汾陽王所說的信息告訴了元豐帝。


    元豐帝正在批閱奏折,聞言將奏折一放,嗬了一聲就道:“又是這個鐵叢?”


    一個又字,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高平低垂了頭。


    元豐帝已經問他:“你怎麽看?”


    雖然是在問他怎麽看,但是高平心裏知道,元豐帝心裏早就已經有了打算,所以他恭恭敬敬的俯身行了個禮:“聖上聖明燭照,自有定論,微臣不敢妄言。”


    “有什麽不敢妄言的?”元豐帝嗤之以鼻:“鐵叢敢在大朝會上指著朕的鼻子罵,他對朕不滿又豈止是一天兩天了?能有這個膽子,他介紹大夫給朕的兒子,那麽巧莊王妃滑胎,麗妃中毒,又在王府搜出了這些巫蠱厭勝之物,難道這些都是巧合?!”


    鐵叢介紹賴斌給汾陽王,借機繞了個圈兒又把人送進了莊王府,總不能真是為了做個好事。


    元豐帝自己都已經下了結論了,高平不敢評論,隻是低垂著頭等吩咐,眼觀鼻鼻觀心的立著。


    過了一會兒,元豐帝將手裏的奏折啪嗒一聲摔在了高平跟前:“你看看!”


    高平急忙應是,彎腰將奏折撿起來,才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跪在地上道:“聖上息怒!”


    “朕如何息怒?”元豐帝冷哼:“自從鐵叢在太極殿撞了柱子立誌要當流芳千古的諍臣,這些有誌氣的人就一茬一茬兒的冒出來了,都以為朕顧忌著名聲不敢怎麽樣他們,都預備拿朕來賺名聲!就憑他們!”


    元豐帝的怒氣聽在高平耳朵裏,他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元豐帝緊跟著就吩咐:“你去查,朕不信鐵叢隻是想一頭撞死來博取名聲,他能勾結大夫來陷害朕的兒子,背後必定有所圖謀,說不得所犯大逆!朕把這事兒交給你,務必給朕查個水落石出,你要什麽人,盡管開口提。”


    高平心中有數,知道這事兒必定是不可能善了了。


    當年太子不過是子弄父兵,斧聲燭影,就能牽扯出那麽大的案子。


    這一次事涉巫蠱,隻怕這一次的陣仗要比之前的更大。


    他手裏如今握著的,還不知道是多少人命。


    當官能當到什麽時候,是善終還是不得好死,就看他這件差事是怎麽辦的了。


    想到這裏,高平心事重重,忍不住都微微的在心裏暗歎了一聲自己倒黴,若不是倒黴,怎麽會攤上這事兒?


    可如今箭在弦上,他若是推拒了,按照元豐帝的性子,還不知道是怎麽想,他定了定神,極快的答應了下來。


    等到出了太極殿,他一路直奔莊王府,見到了一直在莊王府搜查辦案的周俊濤,就問他:“怎麽樣了?”


    周俊濤一臉的凝重:“回大人,您走後,又在這王府的東南處和西北角發現了好幾個這樣的白布包......”


    他臉色很不好看:“而且這一次,裏頭埋著的不是貓兒,而是.......而是死嬰.......”


    此話一出,連久經刑獄的高平心裏也咯噔一聲,臉色大變,上前了一步看那布包,果不其然看見了十分猙獰可怕的一幕。


    他閉了閉眼睛,心潮難平,一時之間隻覺得有些眩暈:“這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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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周俊濤壓低了聲音:“大人,這些鬼神之事.....咱們也不知道到底這些布置是個什麽意思,不如問問人去?”


    這種事能問誰?高平轉頭看著他,就聽見周俊濤道:“聽說龍虎山的天師道的天師正好為了給聖上獻丹來了京城,遇上這種事兒,按說還能有誰是比他們更精通的?現在咱們毫無頭緒,根本不知道這一出意味著什麽,那又如何找背後布置的人?要通緝賴斌,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還不如去請教請教天師道的人呢。”


    周俊濤說的的確是有道理,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就跟無頭蒼蠅一樣,看莊王府的這布置,八成是巫蠱沒跑了,這案子還得盡快的辦才是。汾陽王皺起眉頭,但是卻又喊不住高平,看著他走了,才緩緩地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一桌的早點其實最終也隻有那個白玉包動過,他雙手撐在桌上,麵沉如水。


    他吃不下了,淳安郡主卻從屏風後頭出來,坐在了高平坐過的位子上看著汾陽王:“父王怎麽這麽心事重重?您不是說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汾陽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件事他是一點兒都不想讓淳安郡主知道的,畢竟淳安郡主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


    隻是當初詹長史過來的時候被淳安郡主發現了端倪,他怕什麽都不跟淳安郡主說反而讓她鬧出更大的事,隻好跟她提了一句。


    淳安郡主卻極為上心,一直都在追問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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