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修真還能整容麽?!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越南風在心裏麻木地吐槽自己重點錯,再細細打量著那張與唐纏無二的臉的時候,表情更加古怪。這個人身上穿著的分明是封起的衣服,手上拿的也是劍宗宗主的佩劍,雖然臉不一樣,但周身氣質卻很難讓人將他認作除封起以外的人。更糟糕的是,越南風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她總覺得這個人身上有股巨大又讓人恐懼的熟悉感。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我劍宗?”執劍長老率先反應過來,口吻中不帶一絲一毫的客氣。


    封起微微一笑:“師叔連我也認不出來了麽。”


    他這一笑連帶著黑色瑪瑙石的眼睛裏波瀾流轉,就連籠罩在周身天光也頃刻間黯然失色,仿佛天地顏色全在他這一瞥一笑之間。然而他全身上下那股令人頭皮發麻的違和感也漸漸加深,執劍長老臉色鐵青,仿佛瞬間知曉了什麽,伸手拔出佩劍,厲聲道:“胡說八道,妖孽!你對我劍宗宗主做了什麽?!”


    封起卻全然沒有回答他的意思,臉上浮現出古怪的微笑一一掃過大殿中諸位弟子,而目光所及之處卻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逼退了眾人的視線和跟他對峙的勇氣,仿佛一陣無聲無息的潮水寂靜地淹沒。然而當他看見越南風的一刹那,他眼睛裏的寂靜無聲的潮水開始翻湧起來,就像一束微光攪動了潛伏在海麵下的黑色陰影。


    越南風心中一沉,目光跟他對上的瞬間就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他動了動嘴唇,一邊朝著越南風的方向伸出微攏的五指,一邊朝她走來。


    他剛往前邁出一步,一把泛著寒光的長劍閃過冷冽的弧度,以咄咄逼人的氣勢對準他的麵門淩空而來。封起卻是側過臉,像是趕蒼蠅一般拂了下衣袖,那把長劍便如同被人攔腰截斷般劍尖下沉,直直插入地麵,幾條裂縫猶如蛛網般在地麵破開。被輕而易舉擋下攻勢的執劍長老麵色難看了起來,心下已經對這隻占據封起身體的妖孽實力有了幾分了然,盡管如此也沒有絲毫示弱:“攔下他!”


    諸位弟子應聲而動,整齊劃一地催動口訣,猶如半身的長劍紛紛出鞘,數十道劍光交織成天羅地網,利刃齊齊對準眼前的封起,而後者伸出兩指淩空虛劃,那數十把長劍劍身微微震動,緊接利刃一偏,有些身手笨拙來不及躲避的弟子就被失去了控製的劍刃割破了喉嚨,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命喪當場。


    越南風被這突如其來的便當弄得有些懵逼,直到溫熱的鮮血濺到她的臉上的時候,她才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頰,然後便看見霸占了封起身體還頂著唐纏那張臉的妖孽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他本來想朝越南風伸出手,然而當他注意到手上不小心沾上了稠黏的鮮血時,豔光四射的臉上居然流露出微微呆愣的表情,緊接著就是顯而易見的懊惱,他抿了抿嘴唇,仔仔細細地用衣袖擦幹淨手上的血跡之後,才又一次伸出手想去摸越南風的臉。


    “退下!”執劍長老一把推開越南風,提著劍迎了上去,用淩厲的劍氣硬生生地逼退了這隻妖孽。


    “……”那隻妖孽卻根本不看他,注意力全在差點就能碰到的越南風身上,對執劍長老的攻勢不管不顧,隻想朝她的方向走近一些。


    執劍長老也看出來了對方的目標就是越南風,於是壓低聲音命令道:“去拿燭陰劍來!”


    “是。”越南風點了點頭,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順從自己的心意掉頭就跑——她從看見唐纏那張臉起就已經想這麽做了,越南風覺得自己要是再多看兩眼,今天晚上估計不用睡了做的全是唐纏踏著七彩祥雲來死纏爛打的噩夢,更何況他還殺人了啊喂!


    越南風跑了幾步,就像是剛剛想起來自己作業落在家裏沒帶出來的小學生那樣又掉頭跑回來,然後拉起見她回來似乎有些發愣的陸離。


    陸離被她猛地一拉,撲通一下摔在地上。


    越南風:“????”


    陸離:“……跪得太久,腿麻了。”


    “……還不快去拿燭陰劍!”執劍長老一邊以一己之力纏住這隻妖孽,一邊咬著牙狠狠地對仿佛在團戰中瘋狂劃水的越南風跟陸離說,看他的樣子似乎恨不得先一劍劈死這兩個跟掉線沒什麽兩樣的隊友再去收人頭。


    越南風忙不迭地點頭稱是,拉著陸離的手轉身就跑。見她想走,那隻注意力全撲在越南風身上的妖孽便想跟著追上去,結果又被執劍長老一劍劈得後退,直到越南風的身影一點一點地在他視線裏消失,他臉上的表情才像雪地裏的浮光般倏地散去,轉而目光冰冷地看向一直阻攔他的執劍長老。


    “那個妖怪是誰?居然強大到能霸占封起的身體,”陸離冷聲問道,目光一直盯著越南風拉著他的那隻手,“他分明是衝著你來的,你跟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都什麽時候了還問這個,”越南風不耐煩地說,“我根本不認識他!”雖然那張臉我是挺熟的,越南風默默地在心裏補了一句。


    “那他怎麽……”


    麵對陸離一個接著一個的質問,越南風隻好簡單粗暴地打斷他:“大哥,你能問個我知道的麽?!我也很方啊!”


    陸離幹脆閉上嘴不說話了,跟著她跑去了劍閣。原本有眾多弟子把守的劍閣因為大殿出事,隻剩下幾個小弟子留守,越南風剛一踏進去就感覺了一股夾雜了血腥味的不同尋常的熱浪,擺放在劍閣正中間的是一個巨大的鑄劍池,劍池的上方則懸著一把從劍柄到劍尖通體漆黑的劍,唯有劍刃的地方泛著一絲絲血紅,劍身被數條粗大的鐵鏈緊緊裹纏住,鐵鏈的另一端沒入堅硬無比的石壁內。


    越南風靜靜地看了一下懸在半空中的燭陰劍。


    越南風:……這特麽讓我怎麽拿!!怎麽拿!!!


    “那我問一個你知道的,”陸離冷不丁地開口道,越南風本來以為他已經放棄追問了,想不到他竟然在這個時候又開始作妖,“你剛才為什麽要偏偏拉上我,為什麽不把我留在那裏?”


    “……”越南風滿臉寫著“你莫不是個傻子吧”,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他一眼,“留在那裏不是讓你找死麽?”


    陸離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問:“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麽。”


    聞言,越南風無聲地跟他對視了片刻,心想著這貨終於猜出來了……她從來沒在陸離麵前刻意隱瞞什麽,被他猜出來不是原來那個人麵獸心的大師姐也是自然的。越南風垂下眼睛,然後抬起頭,認認真真地對他說:“我想救你。”


    “哦對了,這個我一直想還給你。”越南風突然開口說,她從身上掏出來一根項鏈,扔給了陸離。


    陸離將那根項鏈接在手裏一看,那正是之前在洞潭裏的時候,他丟進水裏的那一根,將他養大的妖獸的牙齒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裏。


    “我掉水裏的時候正好抓到了,”越南風撓了撓臉頰,忍不住對他說,“這種東西你以後別說扔就扔。”


    陸離抿了抿嘴唇,目光很快從她臉上移開,臉上沒什麽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他忽然皺起眉,身影往旁邊一閃,緊接著劍閣的大門就被人整個兒劈成幾塊後掀翻,重重地砸在地上,滿身淌著別人的血的漂亮妖孽拎著執劍長老那把被折斷的佩劍,眼睛一刻不離越南風地慢慢走過去。


    他將手裏的斷劍隨意地扔到一邊,拿沾滿血汙的袖子仔仔細細地去擦濺在臉上的鮮血,然而不僅沒有擦幹淨反而變得更糟,整個人如同剛從地獄裏跑出來的美豔的惡鬼一般,越南風隻能往後退。


    等到越南風退到鑄劍池邊上避無可避的時候,他才露出一個隱隱約約稱得上是滿意的淺笑,朝她的臉伸出擦得幹幹淨淨的指尖。


    而就在他快要碰到越南風的一瞬間,懸在鑄劍池上方的燭陰劍卻突然響起一陣連綿不絕的嗡鳴,連帶著縛著它的鐵鏈都顫抖起來,發出嘩啦嘩啦的震動聲,片刻之後,那數根鐵鏈竟然應聲而斷摔在地上,而那把通體漆黑的燭陰劍卻仿佛有意識般毫不留情地刺向那個妖孽,劍刃上的那一絲血色變得越來越奪目鮮豔,在燭陰劍朝著他激射而去的時候,卻被他攔腰截斷,猶如扔掉垃圾似的拂去了一邊。


    燭陰劍被摔在地上,在地麵滑行了一段距離,正好停在了陸離腳下,劍刃的血紅徹底黯淡了下來,就像一塊普通的廢鐵。


    “人都死透了,竟然還想妨礙我。”他對著地上的燭陰劍冷冷地開口道,語速緩慢,發音也有些奇怪,似乎是已經很快沒有開口說話了,想竭力咬字清楚。


    頂著唐纏那張臉的妖怪終於如願以償地碰到了越南風的臉,他認認真真地看了看,仿佛是在確認什麽,最後低下頭吻向越南風的嘴唇。


    越南風:“……”


    看著唐纏那張臉越來越近,越南風痛苦地偏過臉。


    而這個時候,陸離卻將毫無生機的燭陰劍拿了起來。


    他遙遙地看了越南風一眼,目光中有些微妙,但到最後全都歸於平靜。越南風看著他的眼神,心裏騰升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還沒等她開口阻止他,陸離便說道:“你不欠我了。”


    話音剛落,他就將燭陰劍的劍尖對準心口,一點一點地刺了進去。而燭陰劍每進去一寸,劍刃上的血紅色就一點一點變得無比豔麗,一股強烈的威壓摧枯拉朽般洶湧而來,本來還摸著越南風的臉不肯撒手的妖孽驟然間被震得身形不穩,黑色的血淚從眼眶流出,卻還是抓著她不肯放手。


    而同時越南風也開始眼前發黑,意識逐漸模糊,猶如浮木一般起起伏伏。


    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視線中又是聞琉璃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對方正充滿擔憂地看著她。


    “少夫人,你看起來很虛弱,這次出事了麽?”


    越南風睜著眼睛,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然後猛地跳下床,結果膝蓋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少夫人你怎麽了?!”聞琉璃被她嚇了一跳。


    “我要回家看看。”越南風覺得,很好,唐纏這個小妖精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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