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玥回頭,疏疏一身月白衣衫落一地明陽。


    眉目不顯卻有佛家圓融如意之感,增一分則覺超然,減一分則無骨。


    唐玥的目光落在對方手上的念珠上。


    禪宗十八顆念珠,菩提子製成,密密麻麻雕滿了經文。


    白黎拱手“原是南越主君。”


    那人對著白黎頷首,頭上的玉冠映射著陽光照入唐玥眼裏。


    白玉冠。唐玥心想,這位南越主君好生奇怪,衣服平平無奇卻用白玉冠束發。因而眼神越發探究深邃,白黎冷不丁的打了她一下,又歉笑著對那位南越主君道“書童沒見過什麽世麵,失禮之處還望主君多多見諒。”


    南越主君倒是真像一個佛家人,先是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才笑著對白黎說“稚子童真,最好不過。”


    唐玥這時回過神,懊惱的看著白黎,又嫌棄他下手太重,打得她額頭都發紅了,剜了他一眼,委屈的揉著自己的額頭。


    “倒是平王今日突然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兩國邦交而來。”白黎欠身笑意滿眸,南越主君仍舊神色不變,隻眼神微有些無奈之色,想來也是一個身不由己之人。


    “我本佛前宿,奈何入紅塵。”南越主君道了一句,便又引白黎入東麵書房去,使臣早在書房廊下立著,不敢上前打擾,“平王,請。”


    唐玥自覺這些事不適合自己,腳步踟躕著向後退了幾步,彎腰低頭做聽候吩咐的模樣,南越主君瞧了,輕笑一語“到時忘了還有這位小兄弟,可願進去飲杯熱茶?”


    唐玥低頭道“謝主君恩典,奴才侯在外麵便好。”


    白黎也岔開了話題“你便侯在此處,別走遠了。”


    南越主君無話,徑自前行去,隻是在關閉書房門時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垂手候命的唐玥。


    等書房門關上,侍衛守在門前窗下,唐玥才不樂意的撇撇嘴起身伸展伸展自己的建邦,彎腰彎得太久,腰酸背疼的厲害!這個白黎,說好的帶自己出來玩,結果又把她一個人撂在外麵了!真是過分!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半個字都不能信的!


    唐玥暗想,見旁邊的孔雀在梳理自己的羽毛,忍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動跑了過去。


    草地泛黃卻還是柔軟舒適,今日陽光也是恰到好處的暖,溪水潺潺剛巧漫過腳踝,水邊孔雀羽毛流光,眼神靈氣逼人。


    似是通人性一般,見唐玥輕手輕腳的過去,隻拿眼尾不甚在意的掃了她一眼,繼續自顧自的梳理羽毛,並不驅逐唐玥這個不認識還長得醜行徑鬼祟的人。


    唐玥微微驚訝,更高興了!這隻漂亮的孔雀並不排斥她誒!


    蹲在孔雀的身邊,看著一身藍羽眼神豔羨“我可以摸摸你的羽毛嗎?”


    那孔雀又看了她一眼,不理人。


    “那――我當你默許了哦!”唐玥躍躍欲試,緩緩的伸出手,緊張得連汗都出來了,終於摸到了它的羽毛。帶著微暖的陽光,入手綿軟一片,又很是光滑,比最上等的錦緞摸著還要舒服……


    “喂!你是哪家的小夥子!這是貴人的孔雀,還不離開!”也不知道從哪個牆角冒出來一個五大三粗的葛布漢子,嚇得唐玥立刻縮回了手,眼神驚恐又尷尬還有幾分窘迫,那人見唐玥不開口,不悅的上前“喂,你是哪家的!這麽沒規矩誰讓你在這裏當值?”


    看來是以為唐玥是驛館的人了。


    唐玥見對方越走越近,心底對白黎一陣埋怨,都是這個壞蛋!


    眼看著對方走過來,蒲扇般的大掌就要提起唐玥的後衣領,那孔雀卻是動了。


    猝不及防一張嘴啄在那漢子的小腿上,隨後就是一陣雞飛狗跳,追著那人開始啄。


    那漢子先是一慌,可這是貴人的孔雀又不能打,隻能麵色難堪罵罵咧咧的離去。


    等那人走了,這才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唐玥,踱步至溪邊淺飲慢啜。


    唐玥看得目瞪口呆,這樣也行?


    不過這隻孔雀未免也太通人性了吧。


    “咳咳。”是白黎在院門外清咳,見唐玥後知後覺的抬頭看過來,才沉著嗓子道“走吧。”


    “這麽快?”這才多久就談好了?唐玥驚訝,乖乖的走過去,“走吧。”


    兩人離去,銀杏苑院門前才出現了南越主君和一黑衣官服男子的身影。


    “君上,您方才怎麽不讓臣阻止那書童接近梵音?不過一個書童,怎麽能碰您的愛寵?這大周也太失禮了!”那黑衣官服的男子忿忿不平道。


    南越主君輕飄飄的看了一眼,撥弄手底的念珠開口“那不是普通人,要是沒猜錯的話,那個書童應該是平王的未婚妻,定國侯爺的掌珠,太上親封的郡主。”


    “那她怎麽不光明正大的來?非要扮成又醜又奇怪的書童?”使臣不解。


    “聽聞她如今住在太後身邊,貪玩出宮也是有的。聽說平王對這位未來的王妃――向來愛護有加。”南越主君意味不明道,不過這大周如何卻與他無關,反正他的任務就是娶一個有著大周公主封號的人回去,至於是誰無所謂,是不是真的公主更無所謂,不過一個象征兩國和平的花瓶罷了。


    有什麽重要的?


    還不如他養的孔雀梵音重要。不過梵音素來不喜歡他人碰觸脾氣又暴躁,連專門負責它飲食的侍女也是被它追著啄過許多次這才被討好的,倒是這次竟然讓這位郡主摸它的羽毛。


    還真是有趣。


    “你們方才說了什麽?怎麽這麽快?”馬車上,唐玥問。


    馬車噠噠的朝著一家酒肆走去,兩人並沒有早些時日回宮的打算。難得從那個籠子裏脫身而出,還是玩得盡興更好。


    “沒說什麽,不過這個南越主君倒是有幾分意思。”白黎挑眉,語氣玩味讓唐玥更好奇了“我也覺得他挺奇怪的。一個一心向佛的人還用白玉冠束發!”


    “……”白黎發現兩人的關注點壓根不一樣,唐玥就顧著看他的衣服了,不過也是,唐玥又沒進去聽他們講了什麽。


    “這個南越主君隻怕早就知道昨晚瑞王府的事了。我記得瑞王之前也請他赴宴過,瑞王的宴會,嘖嘖,也就那些花樣了!”


    “你怎麽知道瑞王府的宴會長什麽樣子?”唐玥表示對於瑞王府那些靡靡之音一點都不感興趣,隻覺得惡心得慌,這個瑞王,自己喜歡亂來也就算了,還效仿前人豢養姬妾以供玩樂,真是……那些個大臣真的是衣冠禽獸!


    “又不是沒去過。”白黎道。


    唐玥笑意更明媚了幾分,簡直晃花了白黎的眼“那――好玩嗎?”


    “不好玩,無聊得厲害。一群老狐狸聚在一起,不是你算計我就是我算計你,有什麽好玩的。”白黎說著,打了個嗬欠,自覺的摟過唐玥閉目養神。


    “對了,瑞王死了,綠珠和夏綺雯可安頓好了?”


    “且讓他們在大理寺待一陣子,這時候接走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有沒有辦法讓曦嬪肚子裏根本沒有孩子這事抖到陛下麵前?”


    “與其費盡心思想這個,還不如直接讓陛下懷疑曦嬪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白黎玩味道,“你不是撞見了曦嬪與覃宿的幽會嗎?我們在安排一出便是。”


    “曦嬪這個人,留著終成大患。”


    “覃宿也留不得。”唐玥開口,繞著手指眼眸沉沉“覃宿這人偏執的厲害,曦嬪是他的人,不管他喜不喜歡在不在乎我們動曦嬪就是和他對上,如此他更不可能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一個通敵之人的子嗣,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監禁一生。要是再不放心,你拿對付瑞王的香對付他不就行了。不過那次你怎麽會想到在瑞王妃房裏的香爐裏添上那味點絳唇的香?”


    唐玥瞅著窗外那被薄布驟然割去一半的陽光,語氣幾分悵然若失“我也不知道,約莫是不想有什麽意外情況發生吧。瑞王妃這麽愛瑞王,真的舍得對他動手嗎?是不是隻是一時氣怒之語?或者說來騙我的?想著瑞王聞了這麽久的點絳唇,體內的毒素早就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我不過是添了幾味誘他毒發的藥罷了。”


    “誰知道瑞王妃真的下得了這狠手。”


    白黎驀然睜眼,眼神謹慎無比,唐玥都可以感覺到他緊繃的身體裏驟然開始流轉的一觸即發的力量,旋即想起什麽又放鬆了下去“差點忘了,你那香譜裏是害人於無形的毒。就憑那大理寺和刑部的那些屍位素餐的仵作,察覺不出的。”


    “呃……”唐玥有些不確定了,麵色疑惑又糾結的纏著白黎垂下來的發絲,在蔥白指尖繞了一圈又一圈,才壓著眉梢問“要不你去看看?”總不能真有個萬一出來,把瑞王死於中毒這事抖了出來,那她豈不是要成太上的首要懷疑對象?誰能在瑞王府裏下毒?夏綺雯又是定國侯府出來的人,再有個綠珠,真要是查起來,保不準她這小命就完了!


    這還是第一次,唐玥覺得自己的小命要保住真的好難!


    白黎也有些沉重,思忖後道“放心,不會有事的。”看來,他得去大理寺走走了。至於太上――一個國家兩個帝王果然麻煩得很!瑞王殘黨還沒收拾幹淨還要防著太上插手。


    不過太上都這麽老了,年紀大了,幹脆好好養身子吧!不是說之前的阿芙蓉毒性猛烈傷身嗎?


    想到之前的阿芙蓉,白黎唇角扯開一抹笑,眼底幽深得厲害。真巧,他在瑞王府找到了阿芙蓉。瑞王也用阿芙蓉……控製了一些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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