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妥當,管家就去回林河與林源了,當下他們便出門去丈量土地,選工匠建材,設計書院圖紙去了。蘇州林家的長房幾人見林河林源忽然又不走了,整天和黛玉的管家混在一起,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又恐怕那兩家子也瞧上了林如海留下的家產,每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一時又想不到什麽好辦法來。


    再說卜固修和賈璉回到了榮國府,順著梨香院的角門進去,穿過回廊拐了個彎,徑直把賈璉送回鳳姐房裏,自己去賈政那裏交差完事。進了梨香院,隻見薛蟠一家已經不在那裏住著了,換了幾個老婆子守門,裏麵正在烏煙瘴氣地打掃。賈璉心覺奇怪了,怎麽薛蟠他們一家挪走也就罷了,這會兒打掃它幹什麽。他因為在揚州那一樁公案,自覺沒臉四處張揚打聽,於是跟在卜固修的身後灰溜溜地回了自家的屋子。恰巧鳳姐往寧府那邊去了,賈璉於是叫丫頭婆子備水洗漱,把從揚州到現在的悶氣都一一出盡了,才蒙上被子倒頭就睡。


    賈政聽卜固修回了話,知道旺兒挨了打,不禁說了一聲:“打得好!”如果賈璉是他的兒子,早就叫人來打斷了他的兩條腿了。


    如果事情一旦傳揚出去,不光林家聲名有汙,賈家更是要一毀到底。不說別的,隻說一旦有風聞傳進了宮裏,以“賢德”二字被帝後看重的元春,立馬就會被以“家風不正”打壓到底,直接逐出宮來。賈政、賈赦等人也會被以“治家不嚴,子弟品行有汙”等治罪降職。朝廷上利益往來,哪能沒有一個仇家?那忠順親王府就是頭一個。


    隻是賈政眼下卻不得不替賈璉遮掩遮掩。


    賈母、寶玉還沒有得到消息,王夫人先知道了,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眼下府裏要花大筆的銀子,還有哥哥王子騰在外麵巡邊,需要打點上頭好調回京裏來。宮裏麵還是要送去大筆銀子的。林家的財產沒能拿過來,立馬處處就變的捉襟見肘了。思前想後,王夫人也不顧自己的麵色有多猙獰,強裝出一副慈愛和順的樣子,往賈母那裏去了。


    “璉兒今天回來了,我才聽說,把黛玉留在蘇州守孝了。我想著,黛玉那孩子還小,也沒個親人在身邊陪著,老太太不如遣人再去接一接吧。”王夫人坐在賈母床榻下邊的椅子上,低眉順眼地說。


    賈母平時早知道王夫人的性格,一看她這副模樣,就知道心裏打著算盤,於是存心跟她作對:“黛玉那丫頭,替著她爹守孝也是人之常情。這會兒接她幹什麽?她身子又弱,大冬天的車馬勞頓,沒得再倒騰出病來。”


    “媳婦正想呢,這孩子素日是在老太太的眼前長大的,對蘇州那邊的人又不熟,且也不是嫡親的叔伯爺爺,留在蘇州也十分孤單可憐。接過來姐姐妹妹一塊兒玩笑,又有您疼著,不比蘇州好了百倍去了?”王夫人暗自咬牙。


    正說著,寶玉進來了,先見過賈母,而後又來和王夫人見禮。賈母一見寶玉來,就把話放軟了說:“即使如此,好歹讓誰去接來好呢?”


    寶玉問:“老太太要去接誰來?”


    “還不是你林妹妹。”賈母向寶玉道。“臨去揚州前,特特地叮囑你璉二哥把人好生地送去,幫著料理妥當了,還仍舊把人好好地帶回來,誰知道他今天自己回來了。”


    寶玉聽了前半句,以為賈璉已經把黛玉帶回來了,頓時眉開眼笑起來;再聽後麵,原來隻是賈璉獨自回來,一顆心頓時灰了一半,也軟語向賈母央求道:“老祖宗再派人去,把林妹妹接來吧!她在蘇州冷了熱了,也沒人知道,她又是那樣敏感多心的,倘若再受了人家欺負,可怎麽好?”


    賈母本來也動了再派人去接黛玉的意思,聽了寶玉的央求,心裏就同意了,於是說:“可到底再派誰去接好呢?你璉二哥才剛剛回來,總得讓他在家緩幾日。”


    賈母想了想,又說:“有了,東府那邊的蓉兒、薔兒要去姑蘇采買戲子,正好一路,可以叫妹妹同他們一起過來。”


    寶玉的臉“通”地一下漲紅了。賈蓉、賈薔平時的行徑作風,他再熟悉不過的,哪能把林妹妹交到他們手上去。於是連忙就要反對。正巧這時,王夫人也開口道:“恐怕蓉兒和薔兒年紀太小,到了蘇州一味的胡鬧,接林妹妹的事,還仍得璉兒去才好。”


    隻有賈璉去,才能想辦法把林如海的遺產弄過來,而且是交到她的手裏。如果賈蓉、賈薔去了,把財物弄到他們東府裏去,與王夫人一點好處也沒有了。


    “好祖宗,讓我去接妹妹來吧!”寶玉唯恐再派別人去蘇州,連忙猴到賈母的身上撒潑打滾地央求。王夫人變了臉色,隻聽賈母也說:“不行!平時由得你在府裏胡鬧那就罷了,外麵人多又亂,哪能讓你去那麽遠的地方。還是叫你璉二哥再操心一回,往蘇州跑一趟去接你林妹妹來吧!”


    寶玉的神色怏怏的,王夫人聽賈母已經允了還讓賈璉去蘇州接林黛玉,就放下心來。三個人又在屋裏說了一會兒閑話,正準備散了,突然有賈政的小廝過來,拿著一封進來說:“蘇州林姑娘寄信來了,老爺讓我拿來給老太太和二夫人。”


    寶玉聽見了,連忙去接過來,一邊往賈母旁邊走去,一邊就打開了信封。賈母問:“顰丫頭寫了什麽信來,快來讀給我瞧瞧。”


    寶玉早已一目十行地從頭看到了尾,待看見上麵有自己的名字,剛才的懊惱神色全然不見了,頓時眉飛色舞起來。他挨在賈母身邊說:“妹妹來信說姑爺的葬禮已經安頓好了,隻待過了年就往咱們這邊來,信上問家裏的人都好呢!”


    賈母屈指算了算,笑著說:“可不是還有一個月不足就到年關了。也罷,這時候也不用再折騰璉兒了,就等顰兒過了年來吧。”


    王夫人豎著耳朵,留心聽寶玉讀信,隻聽信上果然是四平八穩的問府裏各位的安好,提到寶玉的時候,也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句問,至於她所關注的家產,連一個字也沒有提。寶玉讀完了信,眉眼都笑開了,再捧著信紙,把信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不忍放開手。王夫人還覺得沒有派自己身邊得力的人去蘇州看守著那些銀子,總是心裏不踏實,但是賈母已經發了話,不過二十多天黛玉也就回來了,因此也隻好忍著。


    話已經說完,賈母就說乏了,王夫人連忙起身要去掃榻理被,賈母擺了擺手說:“也罷,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讓鴛鴦來收拾就成。”王夫人隻得退下了。賈母又向寶玉說:“你也跑出來半天了,該回去認真做一些功課,或者同姐妹們玩去,不要被我們這些老人家移了性子。”


    寶玉正想著回去給黛玉寫信,聽了這話就告退了,隨著王夫人一同來到了上房,王夫人道:“行了,我也乏了,你回去吧。”寶玉於是往自己房裏去,讓襲人磨墨,晴雯鋪箋,把黛玉的書信珍珍重重地放在桌子一角,落座寫起回信來。


    到了晚上,鳳姐也就從寧府回來了。早有小丫頭去寧府告訴她賈璉已經回府了,這會兒也不驚訝,笑吟吟地進了屋。


    賈璉在房裏胡亂睡了一覺,醒來仍舊是精神不振的樣子,提心吊膽地唯恐揚州的事被府裏上下知道了,於是叫丫頭婆子胡亂整治了兩個小菜來,倚炕借酒澆愁。


    正巧這時,鳳姐進屋了,身後平兒支使著幾個婆子,把一桌子的好酒好菜都擺了上來,見賈璉在炕上喝酒,她笑了笑,取過一個杯子自己斟了一杯喝了。平兒那麽聰明伶俐,早猜到他們夫妻兩個久別重逢,必然有一肚子的話要說,於是帶著丫頭婆子都悄悄地退下了。


    鳳姐兒看屋裏已沒有閑人了,笑著學外麵的小廝在地下打了個千道:“國舅老爺大喜!國舅老爺一路的風塵辛苦,小的未能出府遠迎,特特備了一桌酒水奉上,不知可賜光謬領否?”


    賈璉見她說的俏皮,也隻得勉強把心裏的那份愁悶放在一邊,笑著回答道:“豈敢,豈敢!多承,多承!”又問喜從何來。


    鳳姐把元春封了“賢德妃”的事情一說,賈璉果然大喜。一時間就把憂愁全拋開了,又問她別後家裏的各項事情,又謝鳳姐的操持辛苦,鳳姐說道:“我哪裏管得這些事來,見識又淺,口角又笨……”一邊自謙,一邊又把平日的本事都含蓄地說出來,順帶點了秦氏的喪事主持,隻說“可笑”那賈珍跪著在麵前討情,求著去主持中饋。


    這時,突然聽見外麵有人說話,原來是旺兒媳婦來送利錢了。這旺兒媳婦還沒回家,也不知道旺兒那一身替主子挨打得破破爛爛的皮肉,正上來和平兒說話呢。賈璉在屋裏麵問起來,平兒連忙回說是薛姨媽派了香菱來,說了一句話就走了,一麵就急趕著旺兒媳婦先回去。這邊鳳姐與賈璉提起香菱已被薛姨媽開臉放在了薛蟠房裏,說笑了一番,二門上有人來說賈赦在大書房叫賈璉,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當下也不說笑了,又驚又懼地整衣穿鞋,連忙往大書房裏去。


    平兒趁這機會就把利錢的事情回了鳳姐。不多會兒,賈璉就回來了,一改之前的擔憂,滿臉都是喜色。他在揚州的麻煩,賈政都已經替他遮掩了,對府裏和賈母寶玉隻說林妹妹還要在姑蘇守孝,過了年才來,又有黛玉新寄來的一封信作掩護,因此也沒人疑心為什麽他自己先回來了。


    這一回叫他去,又是為了一件大喜事。既是當今皇上已經開恩,允許嬪妃家裏在京都的,有財力物力蓋起園子的,聖上特批準許回家省親了。賈赦和賈政叫賈璉去大書房,正是為了商量蓋園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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