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平安扶到屋子裏,她一轉身拿扇子的功夫,這人就在枕頭上打起鼾來了。


    也不知道之前忙一夜到底忙些什麽了,累成這般模樣!


    折柳把平安換下來的官服折好,突地想起之前平安說起喜歡她袖子裏的暗袋,新袍子寬大些,倒是勉強能加一個。


    她把針線笸拿過來,挑了塊差不多的碎布,準備鑲個小暗袋上去。剛坐在床上,就感覺到平安一個翻身,手臂摟住了她的腰。


    “睡覺還這麽不老實!”


    折柳輕輕拍了一巴掌,卻見那胳膊抱得更緊,也隻得隨他去了。


    這樣子,倒是有點像她爹娘還在時候的樣子了。


    直到折柳把那暗袋縫好,平安還沉沉地睡著。可偏那手一直收地緊緊得,教折柳又氣又好笑。


    她慢慢把那手臂掰開放下去,卻冷不防平安一下子睜了眼坐起來。


    “怎麽了?”


    看著平安有些驚到的樣子,折柳慢慢地摸著他的後背柔聲問道,“可是夢到什麽了?”


    平安複又摟住她,深吸了兩口氣,這才恢複了平日裏的語氣,“沒事,估摸是魘著了。”


    聽他不願意說,折柳也沒追問,隻是悄悄兒地記下來,準備有時間了去打聽打聽這幾天平安的行蹤。她把那新袍子的袖子翻過去給她看,“瞧,你要的是不是這個?可不許嫌我手藝不好。”


    “我怎能嫌棄你手藝不好——尚宮局的大姑姑親手給我縫的,我顯擺還來不及呢。”平安掀起薄薄的絹被,翻身下床,“我睡了有多久了?李尚宮那邊沒著人來找我?”


    “沒多久才,也就一兩個時辰吧。這尚宮局地方雖大,可都是已經占上的了,且得折騰一陣子呢。你睡醒了麽,要不再睡會兒?”


    折柳這話音才剛落,暮秋就進來了。雖然折柳把她們幾個收攏到身邊才幾天,可是她卻已經隱隱把逢春壓下去了一頭。


    “尚宮,有個叫鳳蝶的宮女來找您,說是淑妃宮裏的,見還是不見?”


    鳳蝶怎麽找了來?她倒是真不想見這人,不過想到先前淑妃不得意她的時候,鳳蝶拎了花露與她吃喝,還是把不快壓了下去,畢竟也算是舊識了。


    “見吧,你把她帶過來這裏吧。”


    當著暮秋的麵,平安倒是收斂了些,待暮秋走後,折柳飛了他一眼,“這會兒怎麽倒正經起來了?”


    “當著宮女,自然要正經些,不然多少有些不尊重。”平安接過折柳手上的袍子,“我可是一顆心都撲在你身上的,可沒有什麽德順又謝公公的……”


    “才說你正經點!這幹醋吃得倒是沒完了是吧?”折柳氣得伸出手指去捏他鼻子,“什麽謝公公的,不過才見了一麵,你倒是給我安些好人啊,那謝公公我聽說都被發落去做苦力了!”


    被折柳用力捏住鼻尖,平安一時呼吸不暢,張開嘴來吸氣,卻還是不忘伸出舌尖夠著折柳那一段皓白如雪的手腕。


    吃他一舔,折柳隻覺得又麻又癢,那麻酥酥的感覺一直順著手臂燒到了耳朵後頭,趕緊鬆開手,“真是屬狗的!”


    看著折柳臉都紅了,平安也不好再逗她。他雖然總是動手動腳的,卻總不會當著外人。隻是站起來抻著袍子,“那個鳳蝶,就是原來跟你一間屋子的?”


    “是……怎麽還沒來?這尚宮局再大也走不了這麽久……”折柳伸著頭往外麵看了看,卻還沒看見有人過來。


    “剛剛你回答得那樣勉強,估計那暮秋自以為揣摩了你的心思,給那鳳蝶臉色看呢。說不定你還要再等一會兒了。”


    平安把桌上放著的茶到了一杯來,湊到折柳的口邊,“你之前做宮女的時候倒是千伶百俐的,怎麽現在倒是遲鈍了呢?我來了才半日,冷眼看著,你這上上下下倒都是這一個暮秋伺候,又是個主意大心大敢給主子當家作主的……”


    折柳聽了平安這話,心底一驚,伸出手抓著他的手腕,隻是不喝那茶水,“是了……今天早上她就自作主張過一回了,我隻當她伶俐,卻沒深想。”說完這句,她又有些麵上發燒,“我總覺得自己是個明白事理的……可是輪到自己做,卻也不好分辨。”


    看她不喝茶,平安隻得把那茶杯放回去,坐下摟著她哄,“你是天下最明白事理的一個人了,不過就是前幾天心力用得太過,這才教人鑽了空子。又有幾個人能從亂軍手裏救出皇上呢,是不是?接下來注意點就好了,你這一連升了這麽多級,能做得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我看尚宮局的事務你都上手了?”


    “今天早上還不是險些被那馬太監哄了去?手底下又教他強塞進來個德順……”


    “哎喲哎喲,看看把我們委屈的。”平安看著折柳咬著唇低眉順眼的樣子,直忍不住,在額頭上親了好幾下,“沒事,你想,那皇上還要被這麽多人哄得溜溜轉呢,你一個進宮的鄉下丫頭被人奉承兩句有什麽的?”


    折柳這才想起來問,“你怎麽好端端地就去了密諜司?密諜司不都是掌握在司禮監手裏嗎?”


    “還不是皇上知道了劉老太監的事兒,連內相都被人收買了,不再弄個衙門看著點,他哪裏還睡得著覺?”平安隨口解釋了一句,繼續細細密密地親著折柳的額頭,“再過些日子,我就能護著你了。”


    折柳被他這一句話勾起來許多心緒,大著膽子抬起頭,伸出手勾把他的頭勾下來。可是才有動作,立即被平安按住,“鳳蝶來了。”


    聽得這話,折柳即刻從床上彈了起來,慌忙朝門口迎過去。暮秋正領了鳳蝶朝著這邊走過來,她立即把臉色沉了下來。


    暮秋大抵還以為這臉色是給鳳蝶看的,臉上有幾分得意之色。折柳先前不過是還沒適應身份的轉變,沒想到現在的自己也能成為被人巴結的對象,現下被平安點醒了,哪裏還看不出她臉上的意思?


    她先是笑起來,把鳳蝶引到房間裏坐下,免得被對方誤會是借著訓暮秋給她臉色看。


    鳳蝶見了平安,卻有些不敢坐。她多少也算個消息靈通的,自然知道這身猞猁補子是什麽意思,行了個禮,試探著搭了句話,“平安公公,我們以前見過的,您還記得嗎?”


    “自然是記得的,當時我還不過是個小火者,虧你還客客氣氣地幫我去叫人,也沒讓我等。”平安伸手,讓鳳蝶坐下,自己這才落了座。


    暮秋聽得平安這話,臉上煞白,鳳蝶臉上倒是好了許多。她這次雖然是來求人,可是畢竟也自認是和折柳有些情分的。


    折柳見暮秋臉白了,也不如何訓她,隻輕輕說了句,“自己去外麵跪著,等鳳蝶妹妹走了再送送她。”


    不說暮秋如何白了一張臉出去領罰,鳳蝶聽了這句“鳳蝶姐姐”卻是立時心裏放鬆了些。她這次來求的事情卻是關係頗大,本也沒什麽把握一定能成,隻是現在多少放些心,便是不成也不至於撕破臉。


    見暮秋去院子中央跪好了,也並沒偷懶耍滑去那樹蔭下,折柳這才轉過身來,在一隻繡墩上坐了。


    “鳳蝶妹妹近日可好?娘娘可好?龍胎如何?”


    鳳蝶慣是個肚子裏捂不住話的,再者她也正想說些淑妃的消息與折柳套套近乎,“娘娘最近卻是不太如意……芍藥的事發了!”


    芍藥的事?莫不是淑妃與芍藥吃對食的事情?


    雖然知道鳳蝶是故意賣好,可是折柳還真是挺感興趣。不過,這消息似乎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了?她怎地看平安都沒什麽吃驚樣子?


    鳳蝶也不吊人胃口,“皇上瞧著仿佛也知道了的樣子,按理說,娘娘這胎如今也有六個多月了,皇上就是來了也不過是說說話。可是最近幾次……倒是真的要了水,每次臨幸的時候,又都指名了芍藥進去伺候著。”


    這……


    倒是符合建平帝一貫的作風。


    本來折柳以為建平帝的脾氣,必會把芍藥直接打死,可是沒想到竟是這樣鈍刀子割肉般地折磨法。芍藥想必是萬念俱灰了,說不得哪天就吞進墜井了,可這淑妃可是懷著龍胎的!這麽著折騰,分明是一點臉麵也不給淑妃留!


    “那龍胎……?”


    芍藥的臉上也現了憂愁之色,畢竟她還是端熹宮的人,淑妃不好,她也沒什麽好處。


    “這幾日皇上倒是不來了,可是安胎藥卻是不要命地開著……”


    折柳也皺眉,建平帝有什麽脾氣、非要朝著孕婦發呢?真是心情不好了,也要等小皇子生下來才好。難道非要像先帝……


    她把這心緒壓下去,笑著問鳳蝶,“你我也不是外人,雖說我在端熹宮沒呆多久,可也是一個屋子裏住過的。我就直說了罷,你找我,可是有事?”


    鳳蝶把剛剛拿起的茶盞又放了回去,深深吸了口氣。折柳才敲著不對想攔,她卻已是跪了下去!


    “折柳姐姐,我隻求您,讓我和我那相好的見上一麵!就算見不到,哪怕讓我遞句話也成!我這身子……可拖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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