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午時,太陽依舊沒有露頭,烏雲蔽日,山風呼嘯,落葉紛飛。


    候濤幾人縞冠素衣,聚於小樓之前。風動抱著一具“橫屍”,緩緩從小樓中走出,每走一步,便忍不住哽咽幾聲。


    這“橫屍”自然便是風無塵,他身著一領白衣,像他的名字一般,一塵不染,像他的麵孔一樣慘白。


    候濤伸手從風動手中接過“橫屍”,涼涼的,沒了溫熱的感覺,兩滴熱淚不自覺地從他的眼中滑落,落到了“橫屍”的臉龐上。他趕忙驚慌地衝白書使了個眼色,白書早已看在眼裏,淚眼汪汪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用白絹為風無塵擦幹了淚滴。


    候濤深吸一口氣,緩了一緩,向著柳蔚然道:“師姐,那丫頭就拜托你了!”


    柳蔚然點了點頭,帶著點哭腔道:“盡管放心好了,我自會照顧好她!”


    柳蔚然口中的她,自然便是靈兒了。這姑娘此刻正暈倒在風無塵的床上,候濤動手把她打暈的。之所以將她打暈,一是因為這姑娘太過傷心,哭得太厲害,誰都勸不住,眾人怕她哭出什麽毛病來;二是因為有這姑娘在,眾人根本不可能給風無塵穿上衣服,把他帶走,這姑娘雖然一直哭卻也始終相信風無塵定然會活過來;三是因為跟這姑娘費了半天口舌,眼看天就黑了,卻依然跟她講不通道理,這才不得已將她打暈了。


    候濤點頭致謝,轉過身來,將風無塵輕輕地放到清風舟上。下麵還為風無塵墊了好幾床的鋪被,明知他已經沒了知覺,眾人卻仍怕硌疼他。


    這邊收拾停當,眾人正準備出發,兩個女子快步走了過來,叫了一聲:“稍待!”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兩個女子白衣素縞,淡素妝容,翩翩而來,宛如不沾人間俗氣的仙子一般。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百豔紫和百豔火兩人。幾人心中驚奇,均不知這兩人此刻到來所為何事,都停了下來,看她兩人怎麽說。


    百豔紫兩人先跟柳蔚然打了聲招呼,恭敬地叫了聲“師姐。”柳蔚然點點頭算是回禮。百豔紫徑直走向了候濤,望了一眼舟中的風無塵,麵上似乎蒼白了幾分,輕歎一口氣,向著候濤輕聲道:“候總舵主,奔馬山近來並不太平,我鬥膽勸諸位還是不要去的好,以免惹上一身的不自在。”


    候濤皺緊眉頭,不知百豔紫此說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心想:“她要是不安好心,圖的又是什麽?”一時想不出個所以來,便開口道:“在下實在是愚鈍,還望百閣主能夠明示一二!”


    百豔紫搖了搖頭道:“這些話本不該出自我之口,話到這個份上,已然不該,實不敢多言,隻望你們能信我所說,不去趟這渾水。如若不信,非要前去,我也不強求,你們自己小心便是。”


    說完,也不待候濤繼續追問,百豔紫轉身便走,別過柳蔚然,跟火兒一起下山去了。


    候濤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個都是雲裏霧裏,不明所以。


    候濤望著風動道:“東躲,你家裏最近有信過來嗎?”


    風動驚疑不定,一張臉變得更白了,想了想道:“沒……沒有,好多天,都沒……”


    這邊


    ,風動話未說完,那邊,柳蔚然突然抬頭望向了天邊,急匆匆地道:“我有事先走了,靈兒我也一並帶走了!”


    話音未落,她人影一閃,化作一道流光,進到小樓之中,抱起靈兒從後牆的窟窿中閃了出去。


    眾人更驚,均想:“這是怎麽了?怎麽今天每個人都怪怪的?”


    不多時,天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破風聲,眾人仰頭望去,隻見遠處兩道亮光朝著自己這邊射了過來,一青一白,速度極快,流星一般。


    候濤幾人全都凝神望了去,兩道亮光越來越近,漸漸清晰,顯出一男一女兩個人影,男的頭戴一頂透亮白淨的水晶冠,身穿白袍白褲,腰纏雙龍戲水的玉帶,上麵吊著一塊巴掌大的玉佩,鏤刻著神龍行雨之狀,生的英俊卓絕,看起來一塵也不染,仿佛並不是生在凡世間的凡人。


    再看那女的,頭挽高髻,插著一根祥鳳玉釵,內著白色灑金偏襟立領上襦,垂珠鳳尾裙,外著一件寬袖對襟青色褙子,繡著銀色鳳凰團花,生的更是清新亮麗,宛如剛剛出水的芙蓉一般,美得讓人不敢直視,唯恐褻瀆了神靈。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秦妙音,而那男子,眾人卻認不得。兩人皆是那麽出眾,走在一起又那麽登對,讓人不禁想到一個詞來,“天造地設”。


    兩人空中一盤,到了小樓前,收了飛劍。


    候濤幾人心情複雜,也都沒心思打招呼,倒是秦妙音掃過幾人,最後將視線停留在了風無塵的身上,一麵上前,一邊皺著眉開口道:“讓我看看!”


    候濤讓到一邊,秦妙音走到舟前,伸出玉掌,輕輕搭在了風無塵的額上,麵色變得甚是凝重,轉過身,向著那男子道:“傲天哥哥,你能救得了他嗎?”


    白衣男子走上前來,秦妙音趕忙讓出,白衣男子衝秦妙音淺淺一笑,如陰雲中突然透出的溫和日光一般,停身在秦妙音的一側,抬起手來,淩空點了點手指,一縷縷細微的靈光從他的指尖盤旋而出,線繩一般,搭在了風無塵全身各處。


    略一停留,白衣男子便收了手,搖了搖頭道:“妙音,我也無能為力了,這次白柳岸算是白回了!”


    候濤幾人剛剛熱乎的心又變得冰涼,又想起男子口中的“白柳岸”,又都不禁一驚,均想:“這男的到底什麽身份?跟白柳岸又有什麽關係?或者說,禾妙音是白柳岸的人?”


    秦妙音麵色淒然,咬了咬唇,道:“不能試試嗎?”


    白衣男子輕歎一口氣,柔聲道:“該試的都有人試過了,連天門寒冰蠶都試過了!”


    “天門寒冰蠶?”秦妙音一驚,“你不是說你們白柳岸也隻有張老才有一隻,從不輕易示人的嗎?連你都借不過來嗎?”


    白衣男子苦笑道:“定然是那個丫頭幹的好事!全天下也隻有她能讓張老拿出寒冰蠶來!”


    直到此時,候濤才聽明白了個大概。想來,這男子跟柳蔚然關係匪淺,很有可能跟柳蔚然一樣,同屬柳家嫡係子弟。


    秦妙音又望了望風無塵,仍不願就此放棄,又道:“傲天哥哥,我們大老遠去去來來,折騰了這些天,好容易拿


    回了‘半夏銀柳’,你就試一下吧!”


    聽到“半夏銀柳”四個字,候濤幾人心下一驚,他們雖然沒去過白柳岸,甚至連青龍慶洲都沒去過,但是半夏銀柳的名號卻是如雷貫耳。半夏銀柳乃是療傷聖藥,尤其是對邪傷更有奇效,極為的珍貴,隻有白柳岸才有兩棵小樹!


    白衣男子微笑點頭,秦妙音感激不已。隻見白衣男子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玉盒,輕輕打開,顯出一根手指長短的銀色柳枝來,枝條和柳葉全是銀色,晶瑩剔透。淡淡的芳香也隨即彌漫而出,生機盎然,讓人為之精神一振。


    白衣男子左手鄭重地取出銀柳,收了玉盒,將銀柳輕輕往空中一拋,漂浮到了風無塵的胸口,右手掐訣淩空一點,一片細小的柳葉從柳枝上飄下,鑽到了風無塵的胸口之中。銀光在風無塵的衣襟中閃爍,風無塵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衣男子又點落第二片柳葉,風無塵還是沒一點變化。一連點落十三片,柳枝成了光禿禿的一條,風無塵都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又掐了個訣,連柳條都鑽進了風無塵的胸口,風無塵依然沒有絲毫反應。


    白衣男子搖了搖頭,收了手,歎氣道:“著實傷得太重,雖還有一口氣不散,卻也非人力所為了!”


    秦妙音深感失望,卻知他已經盡力,感激道:“謝謝傲天哥哥!”


    白衣男子溫聲道:“你我之間,就不必這麽客氣了!”


    秦妙音重重點了點頭,走到舟前,輕聲道:“色狼,你不是說想到我家裏看看嗎?我答應你,隻要你醒過來,我就帶你去……”


    說著,兩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中滑落,滴到了風無塵的眼睛上。


    ……


    無邊火海。


    “隆隆……”


    半空裏,驚雷一般,響動不停,天地震顫。


    火海中心,風無塵猛地睜開了雙眼,眼中不再死氣沉沉,突然變得流光溢彩,神采奕奕,喃喃道:“她來了,她來了……”


    風無塵霍的一下起了身,整片火海都跟著蕩了一蕩,仰頭望天,在聲響處終於見到了一青一紅兩道亮光,兩道亮光彼此不停相撞,青光雖竭力抵抗,卻仍落在了下風。


    風無塵略一猶豫,仰天大喊道:“前輩,我不想死了!我想活著……”


    “好!”飛雲的聲音洪亮而暢快。


    接著,風無塵便見到青光陡然大亮,化作神龍之形,猛地撞在了紅光之上,紅光化作一隻兩眼赤紅的血鳳,大口一張吐出一塊白冰來,火海陡然熄滅。


    ……


    清風舟裏,突然寒冰凝結,眨眼的功夫便將風無塵,連同整個清風舟一起凍結了起來,凍成了一個大冰塊。


    秦妙音匆忙後撤一步,一臉疑惑地望向了白衣男子,後者皺了皺眉正要說話。突然嘭的一聲,冰塊崩裂,四散而開,風無塵從舟裏坐了起來!


    ……


    靈越山,靈獸場,一個圍欄裏,三隻奄奄一息的靈獸突然一起睜開眼來,精神一振,恢複了生氣。


    雄獅幹咳一聲,仰天發出一聲嘶吼,似是在慶祝大難不死!


    。妙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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