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人散。第二天下午,老連長與新連長交接完畢之後,便離開了連隊。離開時,我們全連官兵都在門口列隊送行,指導員組織了一個簡短的歡送儀式。指導員講了一些話,我也是記不太清了,當時心情確實是太難過了,這種難過也隻在大學畢業時才有。當時上軍校時,我們一個隊一百來人,共同學習生活訓練四年的時光,當真正分別的時刻,我們心裏感覺特別的不舍,因為我們都知道,這次分別,可能以後再也無法相見,當時我們也是哭的稀裏嘩啦,根本沒有一點軍人的樣子,沒有一點男人的樣子。與連長的告別,雖然還在一個團裏,但畢竟職務不同,關係不同,感情上自然也會有變化。


    連長麵對全連官兵的送別,他心裏也很不好受,眼中也蘊含著點點淚花,看著大家,連長站在全連麵前進行了最後一次講話,連長講:“同誌們,在這裏,我戰鬥了三年多,正是在三連的經曆讓我不斷成長進步,我永遠也忘不了在三連的日子,忘不了和大家相處的日子。我非常感謝三連對我的培養,感謝三連官兵對我的支持。我相信,三連是最棒的!三連官兵是最棒的!也希望三連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越來越輝煌!”


    連長的話說的慷慨激昂,說的大家熱血沸騰,大家恨不得立刻就跟著連長再去跑一趟十公裏,再去衝兩趟山頭。然而,卻沒有機會了。講完話之後,連長便走了。步伐矯健,闊步向前。連長沒有再回頭,他揮揮手,走了。


    這是我來到部隊後的第一任連長,對我的影響特別深刻,甚至對我的整個軍旅生涯都有著極深的影響,我在心裏默默祝福我的連長,希望他工作順利。


    老連長走了,新連長來了。對於一個單位,影響最大的事情之一就是主官的更換,每一個主官都有著自己的管理方法、做事風格。連長更換之後,我們作為連隊的官兵必須要盡快適應新連長的風格。


    我們的新連長姓趙,叫趙宇銘,從軍分區機關調下來的,屬於空降連長。在軍分區機關是軍務科的正連職參謀,據說,趙連長家裏有大關係,他父親是某個部隊的副師長,他從畢業之後就在機關上班,根本就沒在基層連隊工作過,這次下來主要是要一個任職經曆,因為在部隊想要當大官,必須要有基層連隊主官的任職經曆,這也導致好多大機關的幹部下到基層連隊任職,幹一年就走,有個經曆就行。我們新連長就是這樣的情況,據說在機關已經幹兩年正連了,準備來連隊幹一年連長,然後就提副營。


    聽楊天給我講這些之後,我都無法形容我的感想了,怎麽說呢?就是對現實社會深深的無奈與屈服,沒辦法,這就是現實。聽說有的家裏有關係的人在部隊經常調動,今年在這幹,明年去那幹,調來調去,三五年就能從排長升到營長。而我們呢,農村孩子,啥關係沒有,就靠自己幹,拚命幹三五年能提個連長就燒高香了。


    哎,現實就這樣,我們又能如何,我們再抱怨也改變不了現實。那我們隻能在我們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去努力,先天不行隻能靠後天努力,誰讓我們沒有一個牛逼的老子呢,那隻能靠自己去奮鬥了。


    新連長來到連隊後,並沒有急於開展工作,也沒有說太多。正當我們以為新連長就是來鍍金的來過渡的,他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混一年就走了的時候,新連長開始大展拳腳真正工作了。這是與老連長完全不同的一個人,新連長獨具特色的管理風格讓大家難以適應,更是讓我們差點崩潰。


    新連長第一次給全連安排工作是在來到連隊一周之後,那天是周六,雖然是周末,但為了迎接考核,周六上午,指導員還是安排大家進行了訓練。剛剛帶回,連長從樓裏出來了,他站在隊伍前進行了第一次講話。


    新連長表情嚴肅的看著大家,掃視了一圈,似乎想逐個看清每一個人,而後,連長開口說道:“來到連隊一周了,我一直在觀察,我發現咱們連隊確實是一個優秀的連隊,是一個有著光榮傳統的連隊,訓練刻苦,作風紮實,官兵鬥誌高昂,精神振作。”


    聽到連長的話,我們每一個人都感覺非常自豪,因為連長誇讚的就是我們的連隊,然而,還沒等我們高興太久,連長的語氣變了。


    連長接著說道:“但是,經過觀察,我發現你們連隊存在著最大的問題,就是管理鬆散,標準不高。甚至可以說,就是沒有像樣的管理,像你們這種管理哪有部隊的樣子?差的太多了。”


    連長的話讓我們的臉色都很難看,看著連長鄙夷的嘴臉,我都想要上去撕碎他的嘴臉,大聲對他說,你不要瞎說,我們連隊是最棒。然而,我們沒有一個敢這樣做的,因為部隊是最講等級的,最講規矩和紀律的,畢竟現在站在前麵講話的是連長,一連之長,在連隊,他最大。


    說到這,還沒完,連長繼續說:“就你們的標準真的差的太多了,大家別不服氣,我簡單給大家據幾個例子大家就清楚了。就比如,你們的床單,雖然抻的很平整,但是這種標準是部隊的標準嗎,一點棱角都沒有,看起來圓滾滾的,這是標準嗎?再比如,你們衛生間擺放的清掃工具,那拖布黑的黑白的白,一點都不統一不幹淨,這是標準嗎?再比如,你們的菜地,雖然草拔的挺幹淨,但那壟溝壟台凹凸不平彎彎曲曲,這是標準嗎?還有很多很多地方,還用我多說嗎?我完全可以說,你們根本就沒有標準,你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標準。不過沒關係,既然我來了,成為了你們的連長,那我就有義務有責任教你們什麽是標準。這個周末,我們的主要工作就是,提高標準!”


    雖然我們很不服氣,但連長說的確實也是事實,這麽一想,我們的標準確實低了點。其實,最讓我生氣的不是連長對我們的批評,有問題被批評,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也沒什麽好生氣的。最讓我生氣的是連長的話中,一口一個你們,一口一個你們,難道他就不是我們的連長了。


    午飯後,我將我的看法和楊天說了,楊天告訴了我一個消息,楊天對我說:“這連長和咱們老連長是同一屆畢業的,畢業之後都到團裏實習,實習之後他就去分區機關了,咱們連長就在連隊當排長。兩人關係一直也不是太好,就咱們老連長的脾氣,肯定誰也不慣著啊。而這個連長家裏有關係,也是誰也不服。就這樣兩人互相不服,有過幾次爭執,就差動手了。這回新連長過來接咱們老連長,那不就明顯沒比上老連長嗎,他心裏能舒服嗎,那比吃了蒼蠅還鬱悶。所以,他才會如此刻薄的批評咱們連,其實就是在變相的批評老連長。”


    聽了楊天的消息,我沒有說話,其實我心裏也滿是牢騷,滿是抱怨,但我克製了自己的欲望,我暗示自己,幹好自己的就行。過了一會,我說道:“那有啥辦法,誰讓他是連長了,隻能跟著幹了。”


    楊天長歎一聲,同樣說道:“是啊,隻能跟著幹了。難不成我們還不聽連長的話造反啊?那倒黴的還是我們,人家關係硬著呢。”


    下午,原本的休息時間,我們卻被拉到了菜地。按照連長的要求,我們必須要用磚頭將菜地中所有的壟溝壟台都拍平,要像水泥地麵一樣平整,要拉線,要用尺量,用盡所有辦法,就是要提高標準。


    我們每人拎著一塊磚頭,每人分了兩根壟。雖然我是排長,但在連長之下,都是兵,都必須去幹活。我原計劃的十公裏跑步,隻能臨時取消了。拎著磚頭,蹲在地上,我一下接著一下的拍著大地,從壟台到壟溝,正麵側麵都要拍。忽然,我有一種想法,我真想用磚頭把地球都拍平。


    下午的任務在室外,晚上的任務在室內。下午是將菜地拍平,晚上是將床鋪熨平。連長要求,所有人的被子和床單都必須熨燙平整,包括所有的衣服褲子都要熨平,而且褲子要熨出褲縫線,包括作訓服,也要熨。


    其實我們平時也會熨燙衣服,但我們也隻是熨常服,開會上課穿著常服看著立立正正的,但從來也沒熨過作訓服啊,成天摸爬滾打的,有沒有褲縫線有什麽用?難道還用褲縫線瞄準?褲縫線越直,槍打的越準?


    班級裏的戰士怨聲載道,牢騷滿腹,尤其是班長陳立,簡直可以稱得上吐槽大王,屁話怪話一句接著一句。


    他說:“老連長抓訓練,抓的是戰術。而新連長抓的這是戰略,打仗的時候,大家一人拎一塊板磚,別的單位是挖掩體設置障礙,咱們就是拍地,把地麵拍平,人上去打滑,車上去打轉,就算坦克開上去都抓不住地麵。這就是戰略。”


    他還說:“以後訓練的時候,我們每個人挎包裏都要放一個熨鬥,爬一趟戰術就要把褲子脫下來,熨一遍,必須要時刻保證有褲縫線。沒褲縫線的軍人不是合格的軍人!”


    他的話得到了全班戰士的讚同,我也被逗的哈哈大笑。可見,新連長對我們影響還是非常大的,對我來說,至少是訓練的時間大大減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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