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等非人到達的第二天就被通知要轉移營地。牧神星一天有二十九小時零三十分,他們在淩晨六點左右被叫醒,然後匆忙收起帳篷,在幾個士兵的指揮下幫助將一些不知道裝著什麽的箱子運進軍用飛行器。然而不同於伊森想象的乘坐飛行器轉移,非人們眼巴巴看著大型飛行器載著一批一批的士兵們先後飛走,最後隻留給他們一小隊士兵帶領他們徒步在林中搜尋叛軍的遊擊隊。


    當然還留給了他們一些武器。


    隻不過那些武器竟然一水兒都是奇形怪狀的冷兵器,連把能射出子彈的□□都沒有。


    塞繆拿起一把類似大砍刀的不知道用什麽金屬製成的藍色武器在手裏頭掂了掂,瞪著眼睛問那個紅發的威爾遜中士:“這是什麽玩意兒?”


    威爾遜中士嘴裏咬著根牙簽說,“刀啊。”


    “如果真的遇上角人你指望我們用這種出土文物跟他們對砍?你不是開玩笑吧?”


    威爾遜中士站到塞繆麵前,兩個身高差不多的男人惡狠狠地互瞪著。


    “你們這群渣子有武器就不錯了。”威爾遜咬牙切齒地說。


    旁邊有一個似乎與紅發中士平級的另一名領隊女alpa瞪了威爾遜一眼,解釋道,“這些武器是從他們的一些神廟裏繳獲的,他們似乎認為被這些武器是被詛咒過的,被它們殺死的靈魂會灰飛煙滅,所以他們很怕這些兵器。相信我,這些東西可能比槍還要好用。”


    非人們排成一列列的隊伍領取兵器。伊森到手的是一把短刀,似乎是用某種晶體打磨而成的,在暮色裏流轉著紫瑩瑩的光。仔細看去,那刀鋒上有許多細細密密的符文,都是角人的語言看不明白。


    按照一些宗教傳統,這樣刻著字而且特意用並不堅固的晶體或其它有特殊含義的材質製作的刀具通常都是用作某些獻祭儀式的。用它來割開牲畜或人的喉嚨,亦或是刺入心髒,將祭品的靈魂獻給神。


    可為什麽他們會害怕這些獻祭用的“神聖工具”呢?


    非人們兵分十路,每一路都有三名軍人帶領,從各個不同的角度和方向進入森林。他們的目的地是距離此處大約100公裏才剛剛被人類軍隊控製的角人城市——阿納斯城。那座城市不久前被叛軍占領,在破城後那些沒死在轟炸中的角人反叛者逃入了他們麵前廣袤無垠的夜之森林中,失去了蹤影。非人們此次的任務就是要把他們搜索驅趕出來,再由正規軍將他們一網打盡。


    森林裏十分潮濕,水汽凝結成白霜覆蓋在樹身和枝葉上,另整棵樹猛地看起來像是白銀鑄就。許多螢火蟲一樣會發光的飛蟲被他們驚擾,紛紛揚揚從棲息的葉片間飛舞出來,懸浮飄搖在不知何處悄然而至的夜風中。這景色太過虛幻迷離,美不勝收,伊森不由得想要把它深深印在腦子裏,傳給塔尼瑟爾看一看。


    然後他竟然真的感知到了塔尼瑟爾傳來的信息。


    那信息隻是一股突如其來的情緒,溫暖和煦,仿佛是微笑的溫度。伊森清楚地知道這情緒不是他的,而是塔尼瑟爾傳遞給他的。


    明明相隔五百光年的距離,卻可以看到同樣一片美景。伊森感到淡淡的幸福。


    四下回蕩著大概是某種鳥類的啼叫聲,在暗淡的光線中顯得有些空洞詭秘,聽久了有點像哭聲。地上植被茂密,而且潛藏著未知的生物,走在他們前麵和後麵的士兵都打開了安裝在腰間的聲呐裝置,人耳聽不到的次聲波頻率,可以驅趕附近的蟲蟻,但他們不敢把裝置頻率調的太高,因為角人的聽力比人敏感很多,可以聽到人聽不到的波段的聲音。


    磕磕絆絆的,速度走得並不快。這裏的空氣含氧量沒有地球高,是不是就要從背包裏掏出氧氣袋來吸幾口氧。在這種狀況下如果跟人發生激鬥估計他們很快就會被幹掉……


    伊森在電視上見過角人的樣子,他們身上生著一層緊緊貼合著皮膚的半透明毛發,遠看就像一層可以映射周圍環境的皮膚一樣。他們的頭上生著一對公羊一般彎曲向下的堅硬雙角,眼睛細長,看不到眼白,隻能看到一片深紫色的虹膜和像貓一樣豎長的瞳孔。他們可以在黑暗中視物,卻受不了太強的光,所以很多時候要想令他們失去戰鬥力隻要給他們超強的光照就可以令他們暫時失明,不過隨著護目鏡的發明,這一招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起作用了。


    他們不喜歡見到外族人,堅持穿戴著自己民族那種厚重而顏色暗淡的服飾,吃未經煮熟的食物,最多撒上些鹽和調味品。他們也有自己的城市和文化,也用現代化的電腦和機器耕作他們的田地,但他們卻還是保留著嗜血噬殺的性情,每年每座城市總要舉行狩獵大賽,取得第一名的角人會被認為是英雄一般的人物。


    地球人總是認為他們是未開化的野蠻民族,甚至覺得智力也沒有其他更加開放的星球種族高,但伊森總覺得,那隻是人們不夠了解他們而已。每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他們那特有的冷漠而呆滯的表情都給他一種不適的感覺,總覺得那些眼睛深處都閃著一簇簇森然的光,緊緊抿起的嘴角藏著一絲看不出來的冷笑。


    伊森一點也不想惹他們。


    一連兩天都沒有見到一個人影。第三天的時候,德裏克發現了樹上掛著一些形狀奇怪的用木棍和細繩捆出來的球形東西,有人說是鳥窩,但是其中又有明顯的人為繩結。他們越往前走,樹上掛著的那種圓球狀編織物就越多,伊森越來越不安,懷疑那些東西類似遠古時期女巫掛在樹上用來施詛咒的木頭人形。


    現在他們深入山林之中,遠離角人的聚居地。難道這麽多東西都是那些逃亡的角人叛軍製作出來的?


    他們真的有時間做這麽多看起來工藝非常複雜的東西嗎?


    他當然是不相信巫術這些東西的,可是他莫名其妙地直覺情況不妙。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似乎比以前多了許多直覺,就好像對周遭環境更敏感了一樣,但也因此能體會到比常人更多的恐懼。


    可他最需要控製的就是恐懼。


    他低聲對塞繆說,“我們不應該再往深處走了……”


    塞繆瞥了他一眼,“咱們有選擇嗎?”


    泰風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想要安慰他。伊森隻是苦笑著搖搖頭,暗暗捏緊了手裏的刀。


    當天夜裏大約二十六點左右他們照舊紮了營。在牧神星上一天的時間太過漫長,晝夜的分別又太小,一天走下來像走了兩天的夜路。吃過晚飯後伊森筋疲力竭躺在睡袋裏,將睡未睡之際,卻忽然聽到森林深處不知道什麽地方傳來一陣不知道是唱歌還是嘶皞的古怪聲音。


    他坐起身豎起耳朵聽著,努力分辨那是不是鳥叫。然而過了一會兒他很確定那是人的聲音,說不清是痛苦還是開懷的嚎叫聲。他沒有辦法判定聲音來源的方向,似乎不論怎麽轉頭,那聲音都在從每一個角落傳過來,在草葉和飛蟲幽幽的流光中分外鬼魅。


    其他幾個士兵和非人也都警覺地坐了起來,顯然這聲音並非他一個人的幻覺。


    威爾遜端上槍,迅速指了身邊的幾個非人還有另外一名士兵,悄聲命令道,”你們幾個跟我去看看,不要出聲。”


    伊森不在被選中的人之列,但塞繆跟去了。泰風往他這邊挪了挪,低聲說,“會不會是角人……我聽說他們的信仰很古怪,經常又叫又跳的像瘋了一樣,還把活的牲畜綁起來直接開膛破肚,把血抹在身上。”


    伊森不知該作何評價,隻好回了句,“反正應該不太可能是我們的人在叫。”


    “他們在策劃著什麽東西。”靠在另一棵樹上的德裏克一邊嚼著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口香糖一邊說,“我之前幫那些大人物截獲蛇夫座聯盟的情報,他們與那些角人叛軍有聯係,說是會幫他們做好準備。”


    “準備?什麽準備?”伊森問。


    德裏克聳聳肩膀,“這就不是我能過問的了。反正跟蛇夫座聯盟扯上關係的,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威爾遜他們回來了,臉上卻都帶著點困惑之色,心事重重似的。別的士兵追問情況如何,威爾遜卻隻是隨隨便便一擺手,”好像是鳥叫,虛驚一場。”


    鳥叫?


    伊森很確定那絕不是鳥叫。他看向塞繆,後者隻是聳聳肩,“我們尋著聲音找過去,隱約看見林子裏有火光。可是等我們潛行過去,隻是一霎那的功夫那火就滅了,聲音也跟著不見了。應該有火堆的地方連截燒焦的樹枝都找不到,也沒有半個人影。按理說我們離得那麽近,如果有人逃跑我們肯定能看到。可是什麽人也沒有,那火也像是從來不存在似的。”塞繆說著搖搖頭,“總不會我們大家集體產生一模一樣的幻視幻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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