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就僵在了那裏,唐小果是束手無策,金展鵬是顧慮重重。雙方都沒法出手,卻又都不能就此放棄,隻好這麽大眼瞪小眼的枯坐著。而且,他們很可能就這麽一直枯坐下去,直到唐小果停留時間將近或是另有意外發生。


    此時唯一擁有自由身的就是通道中的錢陽了,他此時正皺著眉頭翻閱腦海中的記憶,至於皺眉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這煉氣期的配置實在是帶不動那麽大的硬盤了。


    前些日子,他囫圇吞棗般將無數書籍強行塞到了自己的識海當中,根本就來不及梳理,如今他想要從裏邊找點什麽可是相當耗費精力。


    毫無疑問,錢陽此時費盡心力自然是在找那瓷瓶的相關信息,他在胖子身後偷偷看的一眼早已將瓷瓶的形貌記在心間,可來自史前的他竟無法確定這件樣式略顯古怪的瓷瓶到底是做什麽的,這也無形加大了他查找資料的難度。


    數日時光匆匆而過,錢陽終於從數本書籍之中找到了關於瓷瓶的相關信息,相互印證之下,他也對這瓷瓶有了初步的判斷。


    可這判斷一出,錢陽的眉頭卻鎖得更深了。


    “怎麽會這樣?明顯不合邏輯啊?”錢陽的腦子幾乎要燒著了,卻仍舊找不出一個合理的因由。


    錢陽通過腦海中無數資料的相互佐證,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廣場中央的瓷瓶乃是一件傳說中的“魂瓶”。


    說是“傳說中”自是因為錢陽前世活了那麽多年,也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任何一件魂瓶,其實不隻是他,相信很多普通人、甚至一些喜愛古董的藏家都會對魂瓶有些陌生。


    魂瓶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古玩,沒有人會把魂瓶擺在家裏的展架上,更沒有人會平日裏抱著個魂瓶把玩。


    因為魂瓶是一種隨葬器物,或者說,魂瓶就是一件純粹的殯葬用品。


    魂瓶又稱“穀倉罐”,也稱魂魄瓶,源於西漢,興於三國,盛於宋代,衰於民國,是一種隨葬器物。


    傳統的觀念認為人死後靈魂不死,在冥間仍需飲食,生者得為死者備好食物。魂瓶以五穀命名,上書五穀之字,內置五穀之實,隨亡者一起下葬,用以滿足死者靈魂的飲食,是祭魂、安魂之物。魂瓶不僅體現生者對死者的關切之情,也是安撫亡魂防其再來陽世擾害的自保措施。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魂瓶並非是供給死者在冥間使用的生活用品,而是一種收魂的巫具。其特有的形狀正是用於收聚靈魂,是巫者施法鎮墓的法物,即把死者靈魂收鎮於瓶中,免得它躥出來作怪。


    錢陽不知道這兩種說法哪種更有道理,也不知道在數百萬年前魂瓶是否真的能達到人們所期待的作用。但是毫無疑問,末世災劫來臨,天地規則發生變化之後,魂瓶一定是有了某種作用,大批陰靈匯聚在其周圍就是鐵證。


    關於魂瓶的兩種說法,無論哪種,都能勉強解釋眼前陰靈和魂瓶之間的關係。但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錢陽其實並不感興趣,令他陷入疑惑的是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魂瓶的價值!


    在錢陽生活的那個時代,魂瓶這種東西若是和同等材質、同等工藝的其他古玩相比,其價格是極低的。


    很簡單的道理,古玩古玩,自然是用來玩的。可魂瓶這東西卻不是給活人玩的,而是實實在在給死人玩的東西。沒有人會閑著沒事兒買個魂瓶帶回家自己偷偷摸摸的把玩,若是那樣,這人的口味也實在太重了一些。


    即使在古玩市場最興盛的年代,也很少有人會花大價錢去收藏一件魂瓶,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不吉利”。


    按照錢陽識海中的記載,除了材質極其精良、做工極其精美的有數幾件,其餘的魂瓶都賣不上什麽好價錢。若說在這片貧民墓地中存在著一件價值逆天的魂瓶,錢陽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作為平民的普通殯葬用品,一件魂瓶想來也絕對不會製作多麽精美,更談不上凝聚了製作者多少心血,又沒有經曆過收藏把玩,他的靈性又能有多少?其中含有的靈氣又能有多少?


    既然那魂瓶含有的靈氣有限,那它憑什麽改變遺跡內的規則?


    矛盾就出在這裏!


    要麽是錢陽對魂瓶的價值判斷出現了誤差,要麽就是他之前關於遺跡的推論哪裏出現了問題。


    錢陽用力晃了晃頭,肚子適時的發出了一聲鳴叫。


    錢陽從乾坤袋中掏出一顆辟穀丹塞進嘴裏,他這次從出門以來一直靠著丹藥過活,此時嘴裏已經淡的出了鳥,他真懷疑再不正經吃頓飯自己就要失去味覺了。算算日子,距離上次服下辟穀丹似乎還未滿一個月,肚子竟然已經開始告急,看來是這幾日用腦過度,消耗了太多能量,身體已經開始發出警告了。


    “是時候該結束這次曆練了吧!”錢陽覺得心裏有些疲憊。


    問心訣給他帶來了無比的優勢,卻也極耗心力,之前的強行記憶和這幾日的拚命回溯已經使他接近了極限,此時錢陽甚至已經無法集中精力思考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人的精力終歸有限,修仙者也不能例外。


    其實近段時間,錢陽一直處於一個緊繃的狀態。如果說尋求資源的壓力和修為提升的壓力還是他自願承受的話,那除此之外的某些無形壓力才是最讓他喘不過氣來的。


    唐小果曾和他說起過掌教和長老間的齟齬,錢陽假裝不放在心上,卻在田苷的身上親眼見到了磨劍堂與執法堂的爭鬥。他也親眼見證了黎小飛從極度失落到信心滿滿再到滿臉迷茫的躊躇不定。他更是從陸施那裏聽聞了無量穀那苛刻的門規,也見識了無量穀弟子那無恥又無奈的可悲嘴臉。


    錢陽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他害怕,他不願去麵對,可他也清楚的知道,他終究逃脫不過,或者說,沒有誰能逃得過。


    他眼看著身周諸人全都有意無意地踏入了這漩渦之中,無論是齊慕的不屑,還是胖子的油滑,或者黎小飛的掙紮、楚南的理所應當、唐小果的身份使然等等,這些都使得錢陽內心深處的不安緩緩累積。這種不安源自於他對某些事物的不認同,他不知道當漩渦臨身之時他該如何自處,他覺得自己的本心融不進這世道當中。


    平日裏,錢陽會盡力控製自己的思緒,將思維的著力點全部放在提升修為之上。他絞盡腦汁尋覓遺跡也正是為了積累提升修為所需的資源,無論怎樣,提升修為終究是不會錯的,有了更高的修為,才有足夠的底氣去麵對莫測的未來。


    可壓力終究是需要一個突破口的。今日的錢陽正因長時間的超負荷思考,使得精力下降到了穀底,身心上的疲累也使他的自控能力下降到了前所未有的最低點。


    思維散了!


    錢陽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心境,各種各樣的思緒紛至遝來。在錢陽心防最脆弱的時候,往日的些許不快刹那間放大了無數倍,這些負麵的情緒如同一個巨大的黑影,緩緩浸入了錢陽的識海當中。


    心魔!


    錢陽竟然在毫無準備之下,就在這遺跡的通道之中遭遇了心魔!


    心魔,幾乎能令所有的修士談之色變!


    心魔,幾乎是所有修者的畢生之敵!


    心魔,就是人心裏的惡魔!


    仇恨心、貪念、妄念、執念、怨念等都可能會化為心魔。


    人人都有心魔,但修士的精氣更加凝練,心魔的來勢也便更加凶猛。修者無論修為如何都有可能遭遇心魔,修者無論地位高低總有化不去的心結,而心魔往往會在修士身體受到重創或心境遭受打擊時乘虛而入。


    在前行路上被心魔擊潰,導致魂飛魄散的修士不計其數,那些心境修為不足的修士在心魔麵前往往不堪一擊。但心魔最令人恐懼的地方卻是即使你心境修為足夠,也並非穩操勝券。


    心魔可以瞬間將人吞噬,也可以一直存在於修士的識海之中。它可以隱匿、可以成長,就如同揮之不去的夢魘,隻要你堪不破,悟不通,心魔就會始終纏繞著你,直到你精疲力竭,直到你甘願沉淪。


    錢陽的意識漫無目的地飄飄蕩蕩,曾經的記憶化作無序的碎片,一幀幀地呈現在他眼前。錢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隻是跟隨著眼前的記憶或哭或笑,或悲或喜。


    光線越來越暗,他識海中的黑影逐漸凝成了一團,又慢慢幻化成了一張巨大的臉孔。這張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就那樣漂浮在錢陽頭頂,冷冷地凝視。


    不知又過了多久,錢陽眼前的記憶碎片剛好呈現出他在黑石山腹偶遇紅麵老者的那一幕。


    “何為天道?”紅麵老者的聲音振聾發聵。


    錢陽霍然一驚,竟在刹那間被喚回了幾分神誌。


    就在此時,漂浮在空中那巨大的臉孔竟也同時開了口,隆隆的回響震得錢陽整個識海地動山搖:


    “何……為……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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