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離開了六合村,看到了外麵的柏油馬路,我和大炮才感覺呼吸上了新鮮空氣,抬眼一瞅天都大亮。可回市區的路還有老遠呢,我們一邊往前走一邊東張西望的,盼望能有輛回城的早班大巴,搭個順風車回去。


    路邊有些晨練的男男女女,見我和大炮這一身行頭,渾身黑乎乎的,不少地方還沾上了泥,都側著眼睛行個“注目禮”。個別好事的,嘴裏還跟同伴嘀嘀咕咕的,好像發現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我和大炮就這樣在路邊展覽了十幾分鍾,才攔上一輛大巴回了市區。


    等我倆轉車回到家裏,已經快中午了。大炮一到小區門口,值班室的門衛就走出來,說大炮有件行李,昨天傍晚就到了,打電話也不見人接,所以寄放在值班室了。我那件行李寫的就是大炮的名字,我倆核對了看東西沒錯,就合力抬回了大炮的家中。兩人洗了澡,又隨便填了些東西立馬躺下呼呼大睡起來。


    這一睡就睡得天昏地暗,醒來的時候發現太陽都西斜了。大炮急急忙忙地換好衣服,催促我也快點,說晚上還約著人呢,一麵從抽屜裏摸出一個備用小手機來。


    我和大炮的手機都在江裏泡成了板磚,這個手機大炮平時是用來連著寬帶的,這時恰好派上了用場,我看他在電話裏跟別人一陣扯皮完,兩人打上車就準備下館子去。


    大炮在車上還惦記著“壇燒八味”裏新招的兩個女服務員,招呼著師傅就往北城區開,到了新時代廣場,我倆便下了車。


    我和大炮邊走,心裏就想:“我們是來吃飯的,又不是逛窯子,看那兩個女服務幹嘛。”眼瞅著路邊有一家“三碗不過崗”的碳烤全羊店,我一拽大炮說就這家了。


    大炮聽我這麽一說心裏不樂意,嘴上正要反駁什麽,路邊走上來一個胖子跟他打起了招呼。


    這會大炮沒空反對了,兩人寒噓了兩句,胖子一努嘴問道:“這位哥們麵生啊,大炮你還不快給介紹介紹。”大炮連忙順水推舟讓我倆呼喚了姓名。


    胖子伸出手和我握了握,笑著說他叫李真,叫他墩兒就行。我一看他兩隻眼睛都成一條縫了,跟日光岩中的一線天似得,要是個娘們肯定得用媚眼如絲來形容。不過再看脖子下麵粗胳膊粗腿的,挺著個肚子,怎麽也跟媚眼沾不上邊。


    我聽墩兒說完,連忙也回道:“這假的真的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不瞞你說,我就是那假的,我叫王假。”


    大炮聽我這麽一說,捶了我一拳,跟墩兒說:“別聽他胡扯,這是我一發小,叫做王簡,大大小小的朋友都喜歡叫他賤賤。”


    胖子一聽兩隻小眼裏全是狡黠之色,上前問道:“按這麽個說法,到底得多賤啊?”


    我小臉一白,心想這家夥挺能來事啊,看來也是個吹牛不怕風大閃了腰的,趕忙把話題一轉說:“我說哥們,這站在門口也不算回事啊,走著走著,進那家三碗不過崗坐坐。”


    大炮還想反對,我摟著墩兒的肩膀,頭也不回地找位置就坐下來。大炮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但眼見都坐下了也隻好作罷。


    我們這屁股還沒把椅子暖熱乎,打門口又走進來一個瘦高個,也沒聽他打招呼,嘴裏頓時就罵罵咧咧的:“我他媽老遠的他媽的就看見你們了,你們他媽也不回頭看看,真他媽的操蛋。”說完把嘴裏的檳榔渣“啪”得一聲往垃圾桶裏一吐,撿了個位置就坐下來了。


    大炮和墩兒一見他進來,也是樂嗬嗬的,順手也打起招呼起來。我聽他口癖如此嚴重,張嘴全是別人家直係親屬,滿身的軍閥習氣,故作神秘地問道:“哎,我說這一位,您先來後到也不自報姓名,那我隻好猜了,敢情你叫司令不成。”


    瘦高個聽我這麽一說,站起來一彎腰鞠了個躬,換了個麵帶微笑的神情說:“不敢不敢,叫我小祥就好。”


    我趕忙站起來也回了一個,報了自己的姓名,心想:“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三個那可真是人才啊,合一起都快趕上吉祥三寶了。”


    大炮看人齊了,張羅著就點起菜來。先上來兩個冷盤,醬汁皮蛋和紅油牛肚。緊接著又是兩個熱菜,爆炒肥腸和酸辣土豆,最後才是兩個碳烤羊腿壓軸。大炮一看菜全了,也不客氣,伸開筷子就吃起來。


    我和墩兒祥子幹了一杯,掏出兜裏的煙散了一圈,抽著煙一熟悉發現這兩個原來也是大炮的同事,都是地鐵站養的白米蟲。平日也沒什麽事可做,逮著哪就在哪吹牛逼度日。說著說著墩兒突然發問道:“大炮,你昨晚去哪了,今天早上打卡還是我替你刷的臉。”


    大炮接連著把兩塊肥腸送進了肚子,一抹嘴上的油說:“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昨晚我和賤賤跑了一整夜,差點在一個破村裏轉不出來。”


    墩兒和祥子一聽來了興致,大炮又把昨天看龍船到晚上那一連串的古怪遭遇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唯獨把他吃死人餅這事給省了。說得正起勁呢,兜裏的小手機突然響了。


    大炮從兜裏掏出手機,往耳邊一扣,可半天沒聽他說話。我心想這小子搞什麽鬼呢,搶過來一聽,手機裏“吱吱吱”一陣的電流聲,隱隱約約聽見好像有個人在說話,可電流聲過大,橫豎聽不清說得是什麽。大炮伸出手正想把手機拿回去,電話突然掛斷了。


    我把手機拿到麵前,想再撥回去,卻發現來電號碼一片空白,居然設置了號碼隱藏,趕忙把電話往大炮懷裏一推,說:“我說炮爺,你這手機也忒爛了,還是十年前的諾基亞,接個電話都聽不清裏麵說什麽。我看你舉著半天不說話,還當有哪個妹子在裏麵聊騷你呢。”


    大炮把電話往兜裏一塞,解釋道:“現在能有這個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的啊,咱們兩的梨子手機還在家裏躺著呢。話說,賤賤,我聽了半天就感覺裏頭像鬼打架似的,你聽見裏頭說啥了沒?”


    我撓了撓耳朵說:“聽見了,那人跟我推薦最近哪個街區的大保健打折。”我故意說了一半,眼看墩兒和祥子直把腦袋往我跟前湊,又接了句:“就是沒聽清。”


    墩兒和祥子一聽,一拍大腿說了句“嗨”,隔了兩秒鍾反應過來就要上前揍我。大炮見我們鬧鬧騰騰,看來已經混熟了,將桌上的幾個菜盤子掃了底,站起來就往收銀台付錢,邊走邊說:“賤賤啊,今兒這頓不算啊。下回咱們還是得去壇燒八味,那頓可得你請,我們要往死裏宰。”說完在收銀台清了帳,一回頭兩隻眼睛瞅上了一頭秀發,就再也走不動了。


    我和墩兒祥子頓時安靜下來,擺好姿勢準備看大炮的熱鬧,就見大炮伸手在一頭的秀發上撩騷一下,那頭發的主人便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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