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伀進去考試了, 李綺羅一個人回到屋子裏也無聊,趁著天氣涼快, 便沿著街慢慢溜達起來。


    走著走著, 突然看見了錦繡坊。這錦繡坊和如意坊果然做的大,似乎走到哪裏都能看到分坊。


    正想著,李綺羅又看見幾個黃頭發的外國人進了錦繡坊,李綺羅好奇, 腳步一轉也跟了進去。


    “哦, 太美了, 太漂亮了,掌櫃的, 這批繡品我們要了!”一進錦繡坊,便聽見剛剛進來的兩個外國人驚歎道, 如果不是金發碧眼的外表,光聽口音,根本與大越人無異。


    “好,客官,裏麵談。”錦繡坊似乎做多了這種生意, 有專門的人出來與這些人接洽。


    等這幾個外國人進了裏間後,李綺羅走到櫃台上看了看, 不錯,這些繡品倒是比之前在雲陽縣和益陽府分坊的要精美一些。


    “夫人,要買繡品?”店小二殷勤的上前。


    李綺羅看了看,“剛剛進去的那些人是哪國人?”


    店小二嗐一聲:“他們都長的一個樣子, 名字拗口,掌事的知道,我們就記不住了。”


    “小二哥,你們錦繡坊是不是很多繡品都賣到了海外,像這樣的洋人直接來買繡品的情況多嗎?”


    “那是,咱們錦繡坊有大越最出色的繡娘,繡品也是最精美的,大家都搶著買呢,許多都跟船出了海,據說那些洋人裏邊的有錢人都以用上咱們的繡品,穿上咱們的繡衣為榮。”這小二也是個話多的,李綺羅隻問了一嘴,他就開始嘚啵嘚啵的自己說了一大推。不過他這是吹牛呢,錦繡坊勢大,但還有一個如意坊與它抗衡。


    總得來說,大越的繡品在海外十分受歡迎,被稱為東方的巫術,一件精美的繡衣萬金難求,是銷往海外物品中的奢侈品,價格高,有洋人就不惜遠渡重洋自己來大越進貨,賺取中間的差價。


    李綺羅笑了笑,這些繡品受到海外如此追捧,固然有本身就精美的原因,但也是因為大越國力昌盛,大越的上層人家喜歡繡品,海外那些人就對這些繡品加了一層濾鏡。


    “夫人,您要買點兒什麽繡品?如果這些瞧不上,還可以去樓上看看。”店小二一見李綺羅的穿戴,就知道她不是差錢的主:“我們錦繡坊分坊從雲陽縣那邊買來了幾件成衣,夫人,您是沒看見,您要是見了,肯定也會著迷。”


    “哦,有這麽好?”


    “您去看了就知道了,今日正好展覽,樓上已經聚了好多夫人小姐了,您若有興趣也可以上去看看。”掌事的已經對他說了,衣服展覽,覺得不差錢的都可以邀到樓上去。


    李綺羅心裏一動,跟著店小二上了樓。


    到了二樓,便隱約聽見嘈嘈的人聲,“夫人,這邊請。”


    李綺羅跟著店小二轉過屏風,進了二樓最大的一間屋子,裏麵果然已經坐了好些夫人小姐。


    一位女掌事站在中間,見李綺羅來,笑道:“又有一位夫人來了,請坐。”


    “掌事,別客套了,直接揭開吧,到底是什麽樣的衣裳,值得你們這樣興師動眾?”有夫人耐不住直接道。


    掌事的笑笑:“各位稍安勿躁,馬上就揭開謎底。”說罷她伸手將身邊蒙著的一塊簾子慢慢拉開,終於露出了簾子後的情況:赫然是雲辭坊一個月隻出三件的精美繡衣。


    屋子裏的夫人小姐們頓時一靜,漸漸的有人回過神道:“好美。”


    有人直接站起來,走到繡衣邊,越看越喜歡,眼裏滿是癡迷。


    李綺羅失笑,這繡衣是今年四月後才在雲辭坊推出的,全部由她親手繡出,每個月隻出三件,一經推出,便引起了轟動。


    雲辭坊每個月推出的三件繡衣在每個月的月初固定的時間采用拍賣的方式,誰出的價高,誰就可得去,而且每人隻許拍一件。


    每個月推出的繡衣樣式,花樣都不相同,保證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這就更增添了衣服的價值。


    每到拍賣的這一天,不管是真心喜愛,還是從眾心裏,雲辭坊便聚滿了有錢人家的下人,或者是太太小姐們親自出場,這些人並不單單來自雲陽縣,周邊的鄰縣,甚至連其他鄰近的府都有人來。


    錦繡坊能拿到三件繡衣李綺羅並不意外,畢竟每個月推出的繡衣都是價高者得。


    “大家可以看看,這三件繡衣無論是樣式,還是圖樣,無一不精妙,這些繡圖,更是巧奪天工,瞧這件雲繡衣,是不是像直接把天邊的雲彩采來,嵌在了衣服上?而這幾件衣服,優點遠遠不止這些,若衣服單看美麗至極,但如果穿在身上,奪了各位夫人小姐本身的風采,卻是喧賓奪主了。但這些衣服卻全然不同,它們不但單看令人癡迷,一旦上身,更是能與穿衣之人相得益彰。大家不信的話,可以選一個人出來試試。”


    “我來吧。”掌事的話音剛落,就有人立刻自薦。


    在外麵換衣服,對這些太太小姐們來說,還是有些不雅的。雖然心裏極渴望,但過不了心裏那一關,見有人自薦,其他人便按耐住,靜靜的等著人去換衣。


    沒一會兒,穿上了新人的人出來了。


    屋子裏的人齊齊倒吸一口氣。


    剛剛去換衣的這位夫人,年約二十七八,在大越,已經算是中年人了。姿色並不算出眾,之前的衣著有些沉悶呆板。


    而當這件衣服穿上出來後,卻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模樣好像沒變,但又好像變了,她試的就是那件雲繡衣,在衣服的襯托下,她竟有了幾分飄渺似仙的氣質。


    “這位夫人,您再走動走動。”掌事的十分滿意這個結果。


    “走動?”


    “對,按照您平時的習慣即可。”


    這位夫人便隨意走動起來。


    “太美了....”


    “快看,那雲彩好似流動了起來!”


    “我怎麽覺得這位夫人好似天上的仙子 ....”


    這位夫人一走動,屋裏的人頓時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這從凡人一下子成為彩雲踏月的仙人,真是在她們眼皮底下發生的?


    這位夫人聽著眾人的驚歎,頗覺飄飄欲仙,又輕輕轉了一個圈兒,吸氣聲更大了。


    “夫人,您進去脫下來吧,咱們要開始競拍了。”


    “我買下來就是了。”穿著衣服的夫人根本就舍不得脫。


    “不行,這裏這麽多人都想買,還是公平出錢的好.”她話音一落,其他的人立刻反對道。


    “不錯,大家都是來買衣服的,這位夫人,您先脫下來吧。”


    那位夫人隻好在丫鬟的服侍下進了裏間依依不舍的脫下了衣服。


    一脫下衣服,剛剛行走間天際的仙子立刻不見了,又變回了那個略顯沉悶的大家太太。


    一件衣服,竟然可以在瞬息間就改變一個人到如此程度!這樣的事,從前沒聽說過,也不會相信,但現在卻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眾人望著展台上的三件衣服,滿是狂熱。


    一輪輪激烈的叫價後,那件雲繡衣賣了最高的價格,一千二百兩,其他兩件也在九百兩左右。


    李綺羅自己做的,當然知道這些衣服的價值,繡品再好,終究隻能觀賞,而繡衣卻能穿在身上,將人融入繡衣中,李綺羅在繡的時候,本就將穿衣的人當作了點睛之筆,人才是帶動繡衣鮮活起來的關揵。這樣切切實實的改變比一副隻能觀賞的繡品當然要來得更有吸引力。女人追求美似乎是天生被刻在了骨子裏,這些繡衣能賣出這樣高的價格,她並不吃驚。


    隻有三件,這裏這麽多人,自然還有許多人沒有拍到,拍賣一結束,其他人便圍住掌事,問她下次什麽時候再有這樣的新衣。


    錦繡坊千方百計弄到這些繡衣,還搞了這樣的拍賣,無非是想以此為噱頭,擴大錦繡坊的知名度。


    她自然是不會透露出雲辭坊來的,隻說這樣妙手天成的衣服可遇不可求,她也不確定,如果再有,一定通知大家雲雲。


    剛才所有人都競了價,唯獨李綺羅,坐在那裏動也未動。


    在李綺羅看完了熱鬧,準備和大家一起離開的時候,掌事的叫住了她:“這位夫人,剛剛我見您似乎並沒有參與競價,是不滿意這些衣服嗎?”


    “滿意,如此美麗的衣服怎麽會不滿意?不過囊中羞澀,所以無法出手罷了。”她要是想穿,自己繡不就得了,幹什麽還要花這些冤枉錢。


    掌事嘴角抽了抽,她怎麽也沒想到是這個理由,小二是怎麽辦事的!


    李綺羅出了錦繡坊,又在街上轉了轉,沒有秦伀在身邊,看什麽都覺得沒什麽興趣,逛了沒多久,她便回了客棧。


    鄉試和院試一樣,也是考三場,每場兩天。


    要是前朝,一旦考場落了鎖,連隻蒼蠅都不能飛出來,一直要在考場裏麵呆到考完為止,考完試,大半考生都得跪著出來。


    大越改了這個不人道的考試製度,分開三場考,每場隻在裏麵呆兩天,雖然心力還是交瘁,但至少給了考生們稍微能歇一歇,恢複精神的時間。


    兩天過去,考場大門打開,所有的考生烏泱泱的湧出。


    李綺羅眼尖,再加上秦伀那丟在人堆裏也一樣耀眼的麵龐,她一眼就看見了他。


    “相公!”李綺羅站到一個高的台階上,衝秦伀揮了揮手。


    這麽多人,嗡嗡嗡的聲音不絕,又隔著這麽遠,按說秦伀根本聽不見李綺羅的聲音,但偏偏他就似有所感,李綺羅一出聲,他將向李綺羅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李綺羅站的高,秦伀抬眼便看見了,他衝李綺羅微微一笑,步伐不自覺加快,很快來到李綺羅麵前。


    “快下來。”秦伀忙將李綺羅從石墩上拉了下來,雖然他明知道以李綺羅的身手,這點兒高度根本就無妨。


    但一個人若在心裏生了根,就會不自覺為她生出許多擔憂,怕她喝水嗆著,怕她夏天受熱,冬天受冷.....


    “相公,餓了吧,走,我親自給你做了一桌子菜,咱們回去吃。”李綺羅笑眯眯的攀著秦伀的胳膊,拉著他往前走。


    秦伀好笑:“綺羅,你可是壓了六百兩銀子在我身上,就不擔心我考的好不好?”


    李綺羅哈一聲:“銀子?銀子能有我相公重要?”


    秦伀眼裏的笑意頓時盈滿,手指羞澀的動了動:“其實我也沒那麽好的。”


    回到客棧,李綺羅讓小二直接將她做好的菜端上了桌,撲鼻的香味頓時充滿了整個大堂。


    饑腸轆轆的考生們聞著這味道,腸胃蠕動的更加快了,不少人吞了吞口水:“小二,給我也點一桌同秦兄一樣的菜。”秦伀是去年益陽府的案首,在這間客棧裏知名度挺大的。


    “客官,不好意思,這些菜都是秦娘子自己做的,咱們店裏沒有這些菜品。”


    其他人聞言大失所望。


    秦伀感受著其他考生羨慕的眼光,耳朵動了動,聲音微微提高:“娘子,這道菜真好吃,好香!”


    “這湯好喝極了....”


    “這肉入口香滑,又有嚼勁,娘子,你怎麽知道我饞肉了?”秦伀跳起一塊肉,不知李綺羅怎麽做的,切的薄薄的,仿佛泛著晶瑩的光,又極有韌勁,被筷子夾著,還輕輕跳了跳。


    他夾著肉,偏偏就是不吃,還微微提高了聲音一個勁兒顯擺。


    李綺羅白了他一眼:“行了,吃你的吧。”又不是第一次吃她做的東西了,別以為她不知道,秦伀這隱秘炫耀她的小心思。


    秦伀笑著答應,終於將那塊肉放進了嘴裏。隨著他的咀嚼,吞咽,其他人也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秦伀眯了眯眼睛。


    紀煜 也在大堂裏吃飯,自那日後,他便不再找秦伀說話,覺得和秦伀不是一路人,而且他也看不慣秦伀對李綺羅這麽事事皆聽的樣子。他看著秦伀吃的無比享受的模樣,默默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說不得秦伀這麽聽他媳婦兒的話,就是因為她娘子抓住了他的胃。


    三場考試很快就過了,每次考完試後,放下重壓的考生們就會徹底的狂歡起來,一邊撒開了蹄子玩兒,一邊又在心底暗暗心焦著成績。


    八月底,鄉試成績正式揭曉。


    作者有話要說:  秦伀:這是我娘子!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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