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鬼蜮


    誰讓我不開心一時,我讓誰不開心一輩子。


    ――往生道佐官棽棽語


    苦海之下,風波平靜,但是海麵之上,因為兩個君主的鬥法,巨浪滔天,擺渡船都停在岸邊,望著苦海,但他們沒有地藏王殿下對苦海的感知,雖然知道是有君主在鬥法,可是他們卻不知是哪兩位君主。


    苦海之底,沈長安手搭在屠鴉額心神印之上,神力自神印一瀉而出,流入屠鴉身體中,將那隻夢魔給弄了出來,可是,噩夢已經織成,屠鴉神魂之上縈繞著散不開的魘氣,到底屠鴉過了千萬年,他的神力不可測,當時若非她出奇不意,也算計不了屠鴉,讓他中招,現在,夢魔已被驅除,但是他神魂對她自發的抗拒,讓她接近不了他的神魂,除不了魘氣。


    沈長安歎了一口氣,將屠鴉收到神印中護起來,然後準備去找能接近他神魂的人――屠鴉橋的佐官無常,或者……棽棽。


    然而,長安還沒有動身,就見從苦海之上傳來王訊。


    ――來自往生道佐官,棽棽。


    看完王訊內容,沈長安的臉徹底陰沉下來。


    是不是她來冥界後,因不熟悉斬靈道王權,表現的弱了些,所以,冥底界這些人都認為她是一隻弱雞,所以誰都可以欺到她頭上了?


    苦海之多火山,但那麽多火山,唯有一個是活的,時不時會噴發出來,清理一下苦海。


    苦海中,唯一的那座活火山,是苦海誕生之處,也是它的源頭,而她的佐官虞畫和兩個無常――沈缺與沈辭這三人,因為她在素虹上睡覺,以為她不適應冥界的氣候,因此去了那處火山,去給她尋找暖玉來重新給她打一張床。


    但是,棽棽竟然敢用往生道王權將他們鎮壓,丟下了火山口――就因為她和屠鴉的鬥法。她竟敢摻和進來,還把斬靈道得那三位給拉進去。


    今天是風水不好嗎,那些人竟然組隊來刷她的怒火,沈長安覺得,自從她成為離別都君主後,自從她被養父亭雲先生和老師暮雲深要求要有君主的格調之後,她很久沒有像今天這麽憤怒過了。


    很好。


    長安眼角閃過戾氣。


    長安並不知曉火山在何處,可是,她身為斬靈道的君主,盡管還沒有正式加冕,但她卻是可以感受她殿內佐官和無常的蹤跡的。


    沈長安將昏迷的屠鴉暫時封印在她額心的神印中,禁錮住他體內魘氣,避免讓他出了什麽事。


    需知,作為君者,雖然君格與天道相近,但是於他們這些掌握輪回的冥界君主而言,固守自己的道心卻是很難的。若是因為她召來的夢魔而使得屠鴉君失道心,甚至入魔,沈長安覺得,她別說在冥界找造魄池了,她若真的傷了屠鴉,她還能不能在冥界待下去都會成為一個問題了。


    對她而言,有神印護著,入苦海而能夠來去自如,甚至,苦海於她,有著天然的親近感,至千裏之外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當她看到火山時,其實心裏有些無奈。


    她作為不腐劍靈成的神,雖然曾身人間冕離別都君位,但是,她不管作為不腐劍時,還是作為神祗沈長安,都絕了口腹之欲,也感受不到冷暖寒熱的。


    ――就如那天重邪諷刺她的一般,她,不過是作戲罷了。


    而那天,她借口很多天沒吃東西,不過是讓重邪覺得她還有口腹之欲。


    然後延伸一下,她既有口腹之欲,那麽便也有愛恨之欲,並非無欲無求,而一個人既然有了欲望與所求,便比無欲無心時好對付多了――比如屠鴉,又比如重邪――那不過是,讓重邪少一些戒心罷了,畢竟,她初入冥界,就先引起了長生君注意,又讓不理世事已久的地藏王關照,這樣的人,會讓人不放心也是理解的。


    但是理解,也不能原諒對她別有用心。


    ――重邪想讓她和長生君扯上關係,不管原因是什麽,都足以讓她忌諱了。


    而屠鴉,純粹是自己來找事的。


    ――原本她想殺了他,因為他對她有殺意。可後來並沒有,隻是因為他是屠鴉君,曾經的鳳皇――寧淵的素擬麾下戰將,而鳳皇為冥界第一任冕尊,冥界十八層地獄,有一半的君主與他一樣,皆是鳳皇舊部,是他的同僚。


    她還想在冥界待下去。


    哦,扯遠了。沈長安感受不到冷暖,那天她睡在素虹上隻是覺得床太硬了,而不是太冷了,而她畏寒隻是沈缺的誤解罷了,可是,她殿內的三個傻子,就因為這一個誤解,竟然深入苦海,去旁的陰司避之不及的苦海中的活火山處,去尋找都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暖玉來給她做床。


    沈長安有些無奈。


    的確,虞畫沈缺沈辭他們三個都曉得她是離別都君主,對於君務――看了她處理後的君務,他們實在沒有插手的餘地,所以,他們隻能關注她的日常了,而沈長安原先沒有想到這點,完全是因為她在人間時,風孽雲的不腐城麾下八座城池連同不腐城的君務都落在她的身上,身邊隻有一個啞女,大包大攬慣了。


    沈長安想,在冥界的斬靈道,她身邊有了虞畫,還有沈缺與沈辭,她是不是可以偷下懶?


    不過,在以後的日子裏,她可以偷懶的前提是,她能找到被棽棽用斬靈道的王權鎮壓在火山中的那三人。


    苦海中央。


    隨著沈長安的遠離,素擬在地藏麵前化為幻影,直接消失不見。而此前,他們坐在獨角獸身上,敘舊話都還沒有說完。


    地藏見素擬不見,先是吃了一驚,以為見到小師妹,這是一場他做了很多次的夢,而後聞著縈繞在鼻翼間的小師妹身上的冰蓮香,又反應過來,她的確是回來了――以雙神魂的姿態。


    而此刻……地藏王閉了眼,神威從神印一瀉而出,填滿了整個苦海,然後發現,原本在他們不遠處的沈長安已經遠離。


    此刻,曾經握虹傾天,白衣傾世的鳳皇竟然因為她所寄生的今生魂神軀的遠離而消散,或者說,是不得不消散在他眼前。


    不過……他在鳳皇死後守了冥界千萬年,也曾差點渡盡苦海中的地獄魔,因此,如今他身上的神力於苦海十分契合,而剛才,他找沈長安――素擬雙生的今生魂時,竟然發現……不遇去而又返。


    他曾在人間見過沈長安――就在不遇守著沈長安,而他某次去人間找不遇時見過,他當時在心中暗道,盡管沈長安身上有和素擬相近的氣息,可不遇再將就,也不用找一個劍靈成的神來做她


    他小師妹――曾經的鳳皇的替身吧。


    ――自古以來,身具雙生魂的人或神外表以及氣息都看不出來,除非前世魂在人體中蘇醒――作為獨立的、可以操縱人身體的狀態,就像在第三十四重天上蘇醒的素擬,這樣,雙生魂才會被外人所發覺。而他在剛才能夠見到離魂狀態下的素擬,完全是因為沈長安本身魂魄不全,以及神魂太弱,今生魂壓製不住前世魂的素擬――自入冥界後,素擬一直蘇醒在長安神魂,也是這個原因。


    不過,現在畢竟是現在,而前世魂作為千萬年前的人物,中間或沉睡,或未曾醒過來一直沉睡,中間有一大段的空白期,雙生的前世神魂和如今的天道並不契合,因此,今生魂再弱,若今生魂沒有牽扯到前世的因果,前世魂便不可能壓製住今生魂。


    ――長安是輪回後的素擬,二長安體內的素擬是鳳皇的執念,哪一個都是她。雖然,地藏想時時見到的是和他一起長大的鳳皇,而不是涅槃後前塵皆忘的沈長安,但是,想讓素擬一直醒著――作為擁有軀殼,可以活動的人的狀態醒著,就必須旁長安牽扯到前世的因果,可是那樣太苦了。


    ――鳳皇的前塵與因果太苦了,地藏舍不得。


    地藏王感受到苦海畔不遇的氣息,將臉埋進了獨角獸銀白的皮毛下。


    “諦聽,我真想殺了他啊……”地藏王歎息。


    “你不知道雙生魂是怎樣誕生的……”


    “我知道,所以諦聽,我真想殺了不遇。”


    他說。


    他的話中帶著森冷的殺意,可是諦聽卻從中聽出幾分落寞與苦意。


    第十七橋的君主不在王殿內。


    苦海畔,長生君與不遇對峙,不在長生道中。


    屠鴉橋的君主已然失蹤。


    苦海上巨浪滔天,斬靈道內空無一人。


    往生道的君主入了人間,手握往生道王權的佐官棽棽於冥界以君主令公開一則訊息,言――冥界新任斬靈君為人間十八都排行第三的君主,是手握離別都王權,入冥界恐有深意,然後失蹤。


    往生道陰司傳,佐官棽棽記載在君典上的君名已經黯淡,恐被人滅口。


    苦海上,傳言中已被滅口的棽棽立在火山口,看著冥界新任的斬靈君下了火山口,失了蹤跡,然後唇角帶起笑。


    苦海中的這座活火山乃苦海之魂,是冥界中有名的絕地,即使她僥幸可以出來,還有來自各君主的追殺在等著她呢。


    ――畢竟,一個在人間排位那麽高的君主入了冥界,做一個神格和君位都不如原來高的斬靈君,怎麽看,都像是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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