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苦海又亂,殃及輪回,禍亂冥界,而那時,剛屠戮了寂非全族的小叔叔與他做交易――他剝離神魂,以真龍神代替造魄池鎮壓苦海,而他,答應改寫老師寧淵素擬――冥界第一任冕尊遺誌:與寂非東傾生不同寢,死不同穴的遺誌,將小叔叔的龍骨葬入苦海,與埋葬在第十八層地獄欲海的鳳凰骨葬在一起。


    ……算作同穴。


    這是後來的事。


    “看來你想起來了,所以不用我複述了。那我說一些你不知道的事。”無忌夫人眼神悠遠,“寧淵一族的鳳凰向來擅長推演天機,而據我所知,東傾――你們的小叔叔之所以冒著神魂消散的危險分裂神魂,是因為尊蘭亭曾推演天機,他看到了什麽,沒有人知道,可是,東傾卻因此而分裂了自己的神魂,並且,他將那一半神魂寄生於我腹死胎之,以寂非桀――我與西臣第三子的身份做了掩飾。”


    “為什麽?”寂非洛城有些不明白。


    他望向母親,卻沒想到無忌夫人也搖頭,“我……當時不知道,現在,看寧淵孽已經回來了的話,大概與寧淵孽有關。”她說,說的有些語焉不詳。


    寂非洛城又一次聽到了寧淵孽的名字,他倒是想問一下寧淵孽的身份,可是,他卻突然收到黃泉與碧落的傳訊,道鳳皇寧淵素擬歸來,現在在森羅殿,他要求立刻見他。


    對於她,他從來都不會拒絕,並且,聽他家兩位無常的語氣,似乎十分緊急,因此,他皺眉,與母親告別。


    無忌夫人倒是沒有什麽想要說的,因此也隻叮囑了他一句“不要將這些告訴任何人”之後,任他離去,卻沒想到,冥君寂非洛城隻是走了幾步又去而又返,皺著眉,有些糾結,“母親,小叔叔成了寂非桀,那真正的阿桀呢?”


    “……我以為你不會問呢。”無忌夫人彎了彎眼睛,臉帶些許笑意,掩住無奈與無力,“他呀,還活著,並且,也在冥界呢。”她又說,語氣肯給,“他還活的好好的。”


    冥君寂非洛城得到答案,看母親雖然沒有說是誰,可是臉神色安然不似作假,也再沒有詢問,匆匆離去。


    無忌夫人目送著自家兒子離去,臉掛著的笑頓時落了下來,有些心酸。


    真正的寂非桀的確還好好的活著冥界,可偏偏……


    亂古劫,寂非一族受天道詛咒:永不得所愛。


    真正的寂非桀的確還好好的活著冥界,可偏偏,喜歡了一個永不可能的人。


    冥君寂非洛城走後沒有多久,空間之內走出一個修長人影,他走到無忌夫人獄前,微微躬身,一句“夫人”之後,抬起身子,遞給無忌夫人一頁紙箋。


    無忌夫人手指微動,原本離她很遠的那頁紙到了她的手,她一眼掃過去,看過之後,臉色立刻變了。


    “去森羅殿,找到冥君寂非洛城,告訴他,不管是誰,不管誰來了,來人的任何要求都不能答應,特別是鳳皇寧淵素擬!”無忌夫人想說的,不是寧淵素擬,而是頂著寧淵素擬皮囊的寧淵孽,可是,她說到寧淵素擬,再想到剛剛匆匆離去的冥君,想到了某種可能,她一下子站起來,情緒激動,“快,立馬去,寧淵素擬已經來了,你告訴冥君寂非洛城,說如今在素擬皮囊的,不是素擬,是寧淵孽,你告訴他,無論那女人想要什麽,都不能答應,快去!”鎖魂鏈抖動的厲害,無忌夫人胸口也疼得厲害,可她似乎未覺一般,狀若瘋癲,“極淵快速阻止她!”


    那人怔了一下,可他聽到寧淵孽三個字,臉色一下子變了,不管禁忌不禁忌,劃開虛空,朝森羅殿而去。


    ――來人赫然是天界已經消失了的君主極淵!


    無忌夫人看極淵趕去,可是,依舊有些不安心,她手指緊緊的捏著那頁紙,捏的它都變了形,麵的字,也有些模糊,可是,麵“寧淵孽圖謀六界冕尊之位”幾個墨字十分清晰。


    不腐城王殿。


    前塵盡聞,孽雲突然感覺有些悲傷,而浮羅坐在那裏,雖然表情依舊疏離,可是,他的眼,卻是帶出溫暖與包容來。


    他是浮羅,是蘭亭的身外化身,是蘭亭照著玉無緣分出的一個化身,浮羅一直不知,他到底該將自己定義為誰,可是,他卻是知道,他不論是作為誰,他所在意的,孽雲――真正的素擬,如今的素擬,算是除了蘭亭與帝師玉無緣以後的唯一。


    突然,浮羅望向大殿某處,眼神陡然間銳利起來,臉帶幾分狐疑,可是,片刻後,他沒有感受到剛剛那種突兀的他人的氣息,所以隻當做是自己太過小心而草木皆兵了。


    孽雲隨著浮羅望過去,卻什麽都沒有看到,而她看浮羅的表情,也未見端倪,於是又落下心來,想起今日所知,心情又低落下來。


    她雙手搭在案,下巴抵在自己手背,看起來喪喪的,像一團落了水的貓。


    浮羅手落在孽雲的發頂,有些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發,他突然感覺到漸漸接近了的某人的氣息,揉著孽雲發頂的手頓了頓,然後開口,“孽雲,有人來了。”一個片刻,他又說,“孽雲,寂非西臣來了,我暫時不想見他,我先避一避,若你有事,喚我神名,我是可以聽見的。”


    孽雲聽到有人來,坐起了身體,她又聽到浮羅暫避的意思時,並沒有問他不方便的原因,隻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好的,父君,我曉得了。”


    聽到孽雲喚他父君,浮羅愣了一下,他在來時,已經說過了,他不是她的父君,他隻是她父君寧淵蘭亭的身外化身,可是,孽雲此刻,依舊喚他父君,浮羅隻愣了一下後臉帶一抹笑,頓時衝淡了他臉的疏離,他揉了揉孽雲的發頂,然後消失在了那裏。


    浮羅離開的毫不猶豫,而他未見,孽雲看見他臉的笑,竟然愣了一下。


    驚豔,的確有一些,可是,更多的,是因為她腦海出現的畫麵。


    ……素擬雙手環著帝師玉無緣的腰撒嬌。“你送來人間的那道影子――暮雲深老是嘮嘮叨叨的,我怎麽跟他撒嬌。”


    “怎麽?嫌為師嘮嘮叨叨了?”玉無緣屈起手指彈了彈素擬額角,“淘氣。”


    “我也在你麵前淘氣嘛師父。”


    “也是。”玉無緣顯然被這句話愉悅到了,他望著素擬彎了眼睛笑。


    素擬捂眼:“師父你笑起來真違規,”她又說:“每次你一笑,我都忍不住要欺師滅祖了。”


    “欺師滅祖?”玉無緣低頭,讓素擬看見他唇邊的輕笑:“來,說說,怎麽個欺滅法。”


    “喏,像這樣。”素擬抬頭,迅速的在玉無緣臉頰親了一下,動作快的讓玉無緣都沒有反應過來。


    玉無緣被小徒弟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抿著唇笑,眉間透出些許愉悅。


    他的笑容,帝師玉無緣當時的笑容與剛剛浮羅的一模一樣。


    孽雲怔怔的望著浮羅離去的方向,心想的卻是帝師玉無緣的那個笑。


    ……玉無緣……是他的父親,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對他這麽笑過,甚至……每次遇事,她於他,都是可以被放棄的一個……是第一個被放棄的那個。


    孽雲感覺到臉有些涼,她抬手,卻抹了一手的水跡。


    哭,有什麽好哭的,不是被放棄嗎?


    不是……被放棄……嗎?


    孽雲揩了揩眼睛,突然露出一抹笑來,有些不管不顧的妖嬈,愈加的……像一朵開的穠豔的、將要開敗的大紅色的花朵。


    隱隱的,露出一絲黑色,帶著死氣。


    殿門口,腳步聲停住,那邊,還沒來的及通報,殿門從裏麵打開,而來人――寂非西臣領著公子千帆和將軍易司冥站在門口,等殿門開後,抬頭望去,見以前歲月,他們來時總會在殿門口迎接他們的孽雲坐在王殿,臉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清貴優雅,卻分外疏離,高高在。


    “龍神陛下?”孽雲抬頭,因為流過淚,她的眼角帶著幾分桃紅。陽光從大開的殿門處照進來,衝散了殿紅燭的點點暖光,清涼的陽光照的孽雲的臉色越發的蒼白,白得甚至有些透明,如沙漠被風化的死人骨般,隱隱的,透出淡青的光澤,有些冰涼死氣。而她的眼角,那抹妖紅也越發的鮮妍了,紅到詭豔,紅得……如同滴血一般。


    寂非西臣頂著故庭燎的皮囊,眼是不同於故庭燎的滄桑,他聽到孽雲開口,喚他龍神,曉得,她是知道他――故庭燎隻是他的今生魂了。


    寂非西臣甚至猜想,她也覺醒了。


    不是前世魂蘇醒,而是……雙生魂融合的……那種覺醒。


    14


    “寂非氏族西臣拜謁鳳皇尊。”他微微躬身而拜,而他的身後,將軍易司冥與書生葉千帆聽到他們二人打招呼,一個口稱龍神,一個恭呼鳳皇,他們兩個人都熟悉的,是他們身為冥府之君的故庭燎與十八都不腐城君主孽雲的身份,此刻,他們聽到“故庭燎”丟棄他之前身份,僅僅以龍神寂非西臣的身份拜謁,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進退維穀。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拜謁這兩個人。


    可是,還沒等他們想出個一二三所以然來,原本躬身拜謁的寂非西臣一下子僵在原地。


    他在孽雲疑惑的目光,緩緩直起身,聲音沉沉,“冥界傳來追殺令,言人間十八都冕尊孽雲弑冥界諸君,因此,凡三界神祗皆得接冥尊之追殺令,殺……十八都冕尊孽雲。而這追殺令,來自冥界在冥君寂非洛城剛剛禪冕尊位後,接任了冥界冕尊的新冕寧淵素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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