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沈妃於清晨誕下皇子。


    這是秦徽的第一個兒子,他喜不自禁,下令宮中連宴三日,慶祝龍嗣的降生。


    大齡皇帝總算喜得一子,江山後繼有望,這個消息轉眼間就傳遍了東秦國。


    剛剛經曆痛苦生產的沈妃,此刻正虛脫地躺在榻上。她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孩子,孩子就被接生的宮人裹好了黃布,帶出去“拜見”秦徽去了。


    秦徽看著繈褓裏咿呀哭泣的兒子,心中默念,自己終於將秦氏血脈延續下去了!終於不用愧對列祖列宗了!於是,他當即就宣召,將這個還未睜開眼睛的男嬰,定為太子,並賜名秦翊。


    一時間,產房裏外跪倒了一大片,皆呼天搶地地喊著:陛下萬歲,太子殿下千歲。


    屋內的沈妃聽聞此聲,不由得暗暗舒了一口氣:她真的為秦徽生下了皇子。


    當晚,沈妃被小心翼翼抬回了寢殿,她的兒子也被送到了她跟前。


    秦徽片刻不想跟小太子分開,便也一道跟了過來。


    沈妃見秦徽來了,想起身迎接。不過,她硬是被秦徽按了住,“愛妃辛苦了。這段日子你好生休養,不必行大禮了。”


    “謝聖上。”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秦徽喚她愛妃,果然生了兒子就是不一樣,何況這還是秦徽唯一的兒子。沈妃掩藏住內心的竊喜,將太子遞到了秦徽懷裏。


    秦徽謹慎著接過孩子,生怕有什麽閃失。一看到太子黑溜溜的眼珠,他比誰都激動。


    “朕已為他賜名翊,朕希望他日後能受到萬民翊戴。”


    “翊兒——這樣好聽的名字。臣妾替太子謝過聖上。”


    秦徽複又看向沈妃,“你為朕誕下龍嗣,朕決不會虧待你。”


    沈妃細細揣摩著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中宮皇後十分年輕,雖一直沒能懷有子嗣,秦徽仍對她疼愛有加,她的地位也依舊穩固。現如今,她生下皇子,又是太子,她想不清楚,自己能否代替現在的中宮,成為新的六宮之主。


    即便她渴求著皇後之位,表麵上也要裝作無欲無求,“陛下聖恩浩蕩,臣妾不求太多,隻想趁著這三日宮中宴飲,能與母家人見上一麵。”


    這是她進宮後的第四個年頭了,這四年裏,她都沒能與母家人見上一麵。趁此機遇,她想求得會見家人的機會。


    秦徽聽了,並沒有立刻作答。如果沈妃足夠細心,就會發現他的神色已經有了些微改變。然而沈妃隻沉浸在成為太子母妃的歡喜中,她什麽都未發現。


    秦徽先將太子穩穩放在了床榻上,然後親自伸手扶著沈妃躺下,“生子辛苦,愛妃就不要參與宮中宴飲了。當務之急,是先養好身子,朕還希望你能再為朕多生幾個孩子。至於你母家進宮的事,朕過些日自會為你安排。”


    這句話說到了沈妃心坎兒裏,她的眼窩浸上淚水。難得皇上如此為她著想,她真真有了這輩子終於熬出頭的感慨。


    太子秦翊降生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荀歡的耳朵裏。此時,距裴濟出軍北上已經是兩月有餘。


    聽到此消息,荀歡第一反應是親切、親切、親切。這小娃娃終於出生了!


    下一刻,她才開始思忖。秦徽第一個兒子是沈氏所生,一出生就被定為太子,名字又是秦翊,這時候裴濟又去了胥閬山。


    一切的一切,都與第一次穿越相符。


    看來,曆史的車軲轆又要按著套路前行了。


    欸?


    荀歡突然想到,不知沈妃的情況如何了!


    上次穿越,她依稀知道的是,沈妃在生下秦翊後不久就撒手人寰。當時她還想深入了解,裴淵等人卻拒不回答。


    正當她疑惑時候,房門被人叩響了,是薑夫人。


    “含兒,快收拾收拾,隨我們一道去沈府。”


    “沈府?”


    薑夫人見她怔愣,“沈嫵昨兒清晨誕下了皇子,你不知曉?”


    “這個自然是聽說了的——”這是荀歡第一次聽到沈妃的全名,原來她叫沈嫵。


    她複又問道:“沈妃她可還安好?”


    “宮裏人來話說,她很虛弱,要靜養數日。其他並無大礙。”


    荀歡點點頭,她又開始好奇起薑家和沈家的關係。


    正好,這趟去沈府,可以好好了解一番。


    到了沈府後,荀歡發現,沈府遠不如裴府氣派,也不如薑府富裕。她原以為太子的生母會有殷實的家境,如今看來,秦徽是有意不納有背景的世家女子進他後宮。


    沈府的會客正堂掛滿了字畫,荀歡靠近一看,果然在這些字畫下角尋見了“沈年”這個名字。所以,薑府正堂正中高懸的字畫,就是出自沈府主人之手。


    這時候,沈家的老爺和夫人從後屋繞進了正堂。他們方一進屋,薑老爺就哈哈朗笑著迎上前去,與沈老爺互抱行禮。


    荀歡看呆了,她眼中的薑老爺向來嚴肅拘謹,如今這樣子,簡直重塑了他的形象。


    接下來是免不了的一陣寒暄,荀歡也認認真真對沈家兩主子行禮問了好。


    “我原以為宮中宴飲,聖上會召沈兄夫婦進宮,所以昨日就沒來叨擾。”薑老爺接過沈老爺敬上的茶,開始閑聊。


    沈夫人歎了口氣,接道:“我們也原是這樣想。嫵兒誕下皇子,又是太子,我們娘倆總該能見上一麵。可宮裏並沒有下放什麽旨意。”


    薑夫人握住沈夫人的手安慰她道:“宮中規矩多,可能一時沒安排開。進宮去看女兒,是遲早的。”


    聽到這裏,荀歡疑惑了。兩個月前,她還被詔進宮去陪沈妃說笑,怎麽她這個外人尚且可以進宮去看沈妃,沈夫人作為沈妃的母親卻不能進宮探望呢?這當中有什麽蹊蹺?還是就如薑夫人說,宮中規矩多?


    透過接下來的談話,荀歡大概清楚了沈家的狀況。


    沈老爺就是那些字畫的執筆,沈年。沈家不算大富大貴,但因為沈年的字畫賣得還算好,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氣,所以沈府倒還體麵。


    至於沈年和薑父的關係,荀歡也是在離開沈府後,對薑母旁敲側擊才了解到了細節。


    原來,在薑含還未出生前,薑老爺一度落魄潦倒,是沈年出手相救,在大冬天裏贈了他十鬥米。十鬥米,對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來說就是一切。後來薑老爺憑本事發家後,也一直不忘沈家恩德,兩人成了結拜兄弟,刎頸之交。薑老爺膝下隻有一女,就是薑含。沈老爺有兩子一女,隻有沈嫵與薑含年齡相仿,所以這兩個姑娘一直走得很近。


    荀歡明白過來,怪不得沈嫵對薑含的很多事情了如指掌,看來是薑含主動告知她的。


    想到沈嫵不日有遭遇意外的可能,荀歡竟有些發自真心地牽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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