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斥罵他!秦靖野的信心在這一瞬間滿血複活。他的心砰砰直跳,激動得難以自持,還好,他的自控力很強,很快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用強有力的雙臂將她緊緊箍在懷中,宜竹溫順地偎在他的胸前。他們靜靜地擁抱著,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彼此的心跳聲,他們仿佛一直擁抱到天荒地老似的。


    頭頂,藍天如洗,白雲悠然,成群的鳥兒從他們頭頂歡叫著飛過,輕柔的風拂著路邊的蔓草野花。景致十人怡人,但更怡人的還是懷中的人。


    “宜竹。”秦靖野低低地開口喚她,嗓音中帶著一絲壓抑的柔情和難以言狀的暖意。


    “靖野。”宜竹輕輕回應,聲音溫軟悅耳,嬌而不媚。


    秦靖野用粗糙的大手扶著她那粉嫩的脖頸,低下頭將臉貼在她那如絲綢般柔和光滑的臉頰上,輕輕地緩緩地摩蹭著,一遍又一遍,心醉神迷地摩擦著。他那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的臉頰,將它暈染得像三月的桃花一樣嬌豔動人。


    他喃喃輕語:“我真後悔,如果不是我的自以為是,也許我們根本不用分開這麽久。”


    宜竹閉著眼含蓄地回應著他,感慨萬端地答道:“不,你不用後悔的,命運其實留了更好的一份給我們,它在等我們成熟,它讓他們了解彼此更深。不是嗎?”


    秦靖野愉悅而釋然地笑了:“是這樣。”


    “你這張嘴,既能讓人氣又能讓人笑。”


    宜竹睜開了雙眼,她的眸子像星一樣光燦動人,又像水一樣波光瀲灩,柔情款款。讓秦靖野看得心猿意馬、浮想聯翩。


    她含笑看著他,神情狡黠調皮:“隻要你順著我,我以後會讓你聽到更多好聽的。”


    “好好,順著你。”這一次他心甘情願被她俘獲。


    他再一次緊貼著她的臉,曼聲輕語:“我一直在想著你,從來沒停止過,我沒想到我會陷得那麽深,我低估了自己的感情。”


    宜竹俏皮笑道:“原來我是淤泥,讓你陷得這麽深。”


    秦靖野此時恨不能從別人那裏借來好話倒出來給她聽:“不是的,你是最好的,好得……甚至連相近的都沒有。”


    宜竹開心至極,聲音像在蜜水浸泡過似的:“雖然我明知道自己不是最好的,可我就是喜歡聽你這麽說。”


    她的笑容加上她的話,讓秦靖野沒有一絲招架之力:“我以後會多說的,其實說起來也不難。”曾經他覺得難以吐口的話,在這種時刻說得竟是那麽順暢無礙,他決定以後不再鄙夷大堂哥了,記得小時候靖北拉著他一起躲在牆角偷聽大哥和未來的大嫂說話,從那以後,他再也不像以前那麽尊崇這個比他們大十多歲、平常看上去威嚴老成的大哥了。他當時這般想:一個大男人在女人麵前那麽沒有節操和威嚴還叫什麽男子漢!如今看來,他的話說得未免太滿了。


    繼道歉和反省之後,兩人又說了許多不合邏輯、誇張失真的情話。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宜竹絕不會相信秦靖野也能說出這種話來,幸虧這話的聽眾沒有旁人,不然,秦靖野事後準會窘迫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們擁抱著相互吻著,吻累了就說些瘋傻的情話,重複地剖白早已剖白過的心跡。說累了,再接著吻,一點也不知疲倦,也不曾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一個下午就這麽過去了。太陽疲倦地躲入了西山,馬兒累了餓了,臥在地上悠悠地吃草,兩家的仆人也累了餓了,他們躺下來,饑腸轆轆地傻笑著看著馬兒吃草。但這對情人卻一點也沒感覺,別人是有情飲水飽,他們是沒有飲水也能飽。


    夕陽西下,晚霞似火。


    他們隱約聽到了長安城中次第響起的鉦聲——閉市的時間到了。鉦聲將兩人從白日夢一般的情境中驚醒。


    “我們該回了。”宜竹臉頰飛紅,欲要掙脫他的懷抱。


    “不急,還早。”秦靖野意猶未盡,依依難舍。他接著有補充一句:“有令牌。”


    宜竹放了心,果然不再著急。兩人慢悠悠地走著,很快就走到了那塊早該出現的石頭旁邊,秦靖野心虛的一腳將它踢開。


    兩人又磨蹭了一會兒,此時金烏西墜,新月東升。宜竹怕再耽擱下去,家人會擔憂,隻好再三提出要回家,秦靖野雖然不舍,也明白該放她回去了。


    城門已經關閉,秦靖野拿出令牌後果然暢通無阻,他們一進入城中,楊明成和楊鎮伊便焦急地衝了過來:“你這孩子怎地這時候才回來,家裏都擔心壞了。如今可不比太平時候……”楊明成一看到秦靖野,叨嘮聲戛然而止,他滿麵帶笑,態度殷勤地湊上去,中間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立即把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半,態度也盡力顯得不亢不卑,隻是他轉變得太過突然,讓人有一種滑稽的感覺。宜竹悄悄地觀察著秦靖野的神色,想看他有什麽反應。


    秦靖野這次跟以前大不一樣,他態度平易近人,關切地問起楊明成和楊鎮伊的身體。楊明成受寵若驚,但大體還算鎮定,他盡量維持著體麵姿態,回答得不多不少,不快不慢。


    秦靖野一行人一直將宜竹他們送到紫竹坊前,坊正看著楊明成一家晚歸,正要拿他們一把,一看秦靖野也在旁邊,立即低頭哈腰,淨說拜年的好話。連帶著對宜竹等人也高看兩眼。


    “就此告辭吧,改日再到府上拜訪。”秦靖野一邊跟楊明成說著場麵話,一邊拿眼瞟著宜竹。


    回到家裏,平氏和宜蘭早已備好了飯等著他們。這母女倆天生具有八卦天份,一看到今日的氣氛就覺得不同尋常。晚飯後,她們兩人旁敲側擊,話裏套話,終於把事情打聽個七七八八,再加上自己的加工想像,便將宜竹和秦靖野的事情猜了個十之二十,多出來的部分自然是她們的腦補。


    平氏看二女兒竟然能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還能繼續執行釣金龜婿的計劃,心裏愈發得意女兒的本領和手段。宜蘭則是既惆悵又高興。


    平氏興衝衝地問宜竹:“竹兒,你有多大把握?你外婆說得對,女人在這當兒都變笨,男人則會變聰明。你要小心可別上了他的當。”


    宜竹一邊喝茶一邊故作鎮定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娘你最好先別張揚,省得將來萬一不成,咱們麵上不好看。”


    平氏由喜轉憂:“哎喲,我可憐的竹兒,這事要是早定下了就好了。那時你爹雖是個七品芝麻官但咱家也勉強算得是官宦人家,何況那時楊家顯赫,咱們多少也能沾點光,如今唉……”


    這時宜蘭卻幽幽歎道:“早定下又如何?男方也可能退親啊。”


    眾人一時默然,誰也沒開口說話。


    隔天,秦靖野派小廝給楊明成送來了一些補品。平氏滿心盼著他本人會來,整天盯著小麥把家裏收拾得一塵不染,以免到時手忙腳亂。可惜秦靖野一直沒來,漸漸地,平氏就有些灰心。宜蘭溫和地安慰著妹妹。宜竹雖然也盼著他來,但也沒有患得患失,他這時一定很忙,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這一時半刻。


    這日宜竹去飯鋪查帳,夥計小王蹬蹬跑上來稟報道:“二小姐,那個秦將軍最近每天早上都來咱們店裏用早飯。”


    宜竹一愣,反問道:“哪個秦將軍?”


    “就是以前那個愛自報家門的秦公子。”


    宜竹這才明白小王說的是秦靖野,不過,他來這裏做什麽?來飯鋪吃飯的客人一般都是些小商小販,或者是不入流的小官小吏,像他這樣的人一般家裏都有廚子做早膳,哪會踏足這種小地方?何況他和這裏隔著兩街五坊,宜竹不得不往自作多情的方麵想,或許他是為了她吧。她暗笑一聲,心裏甜滋滋的。


    宜竹正色吩咐道:“從明早起,額外送他一碗湯。”小王答應著下去了。


    又過了幾日,鄭靜婉下貼子邀她到鄭家喝茶,一同受邀的還有宜梅。


    宜竹和崔玉姍在鄭家門口不期而遇。鄭家分為西府和東府,崔玉姍是應鄭靜樂之邀而來,她本該走東門進去,東府因在戰亂中遭到焚燒,工匠們正在修葺,她隻得臨時改走西門。兩人麵麵相覷,宜竹笑著招呼一聲,崔玉姍下巴微抬,似笑非笑地看著宜竹說道:“楊姑娘,我在此恭賀你,你終究暫勝一籌。至於結果如何,情況恐怕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


    宜竹態度落落大方:“我沒有覺得勝過誰,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從來都跟旁人無關。”他們兩人的事隻跟他們自己有關,他們戰勝的隻是彼此性格和心靈上的弱點而已。


    “跟旁人無關?”崔玉姍輕笑一聲,“這個旁人也包括鄭四公子在內嗎?”


    宜竹麵不改色:“當然。”


    兩人麵上和氣,話裏卻句句暗含機鋒。等到鄭靜婉出來迎接時,兩人已經笑著在語言上廝殺過一場了。


    鄭靜婉很為自己的堂哥自豪,看戲看得意猶未盡,她等到崔玉姍進了二門,便一臉壞笑地衝宜竹說道:“早知道我就晚出來一會兒了,看你們戰上十幾回合。”


    宜竹話裏有話:“我們實在沒有開戰的理由。”


    以前她覺得崔玉姍這人挺不錯,無論性情模樣都十分出挑,至少比口無遮攔的王綺的觀感要好很多。但當她看清她的真麵目之後,她就什麽也不想說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隻看一麵。


    她在鄭家的活動跟以前差不多,喝茶吃點心,談天,做做遊戲,接著便去賞花,這是夏天,隻能去亭子裏賞荷花。鄭靜婉陪她呆了一會兒,便尋了個借口開溜了,宜梅很有眼色,也跟著鄭靜婉一起離開。不用猜,宜竹也知道是誰來了。


    秦靖野的腳步初時十分急促,臨到近前他又故意放慢步子,顯出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宜竹想著他那裝模作樣的神情,就忍不住想笑。


    兩人相互打量著,宜竹溫聲詢問:“你最近很忙吧?”


    “是很忙,所以才沒有去看你。”


    “我又沒怪你。”


    秦靖野停了一會兒,又說道:“你額外加的那碗湯,很好喝。”


    “每天繞那麽遠路去吃早飯,你不累啊?”


    “最近很忙,來不及去看你,可是一吃了跟你有關的飯,就覺得很有精神。”


    “你趙來越油嘴滑舌了。”


    “都是因為你。”


    ……


    話說關於秦靖野吃早點的事還引出了個小笑話。因為朝中百廢待興,國事繁重,官員們每日早起晚睡,時間長了不免有些精神不濟,有的還忍不住打嗬欠。但秦靖野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精力充沛,讓人羨慕不已。有些官員就問他有什麽秘訣。秦靖野大方地貢獻出了秘方:到楊家飯鋪吃早飯。


    有的人竟真的打發仆人買來嚐嚐,結果吃了還是跟以前一樣,但也有的人覺得精神真好多了。宜竹估計後者是心理作用。如此一來,楊家的生意竟好了許多。


    兩人出了荷花亭,沿著爬滿青藤的陰涼走廊信步慢走,秦靖野先是給她說些無關緊要的朝中小事,宜竹也跟她說了自家的一些趣事,別的什麽也沒說。


    上一次他們說了太多瘋話傻話,唯獨把現實問題給忽略了。宜竹十分清楚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嚴峻現實,不過,她並沒有催促秦靖野,甚至連暗示也沒有,她相信他會安排好的。


    不過秦靖野很快就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頭,在兩人的談話漸入佳境時,他胸有成竹地說道:“你無須憂慮,一切有我。雖然我們之間的障礙比以前還要多,但我照樣能處理好。”


    宜竹雖然相信他,但仍不免有些憂慮:“可是你的母親……”武安郡主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強硬,她若是堅決反對,兩人之間的阻礙肯定極大。


    秦靖野笑道:“別忘了,我是她的兒子,青出藍而勝於藍。”他這是打算硬碰硬嗎?


    “不過,我希望你們母子最好不要因為此事而生嫌隙。我們可以徐徐圖之,不急的。”也許等風聲過去,事情會更容易些。


    秦靖野聲音促狹曖昧:“你不急嗎?”


    宜竹:“……”


    她扭過頭不理他,秦靖野以為她生氣了,連忙陪上小心:“反正我很急。”


    宜竹學著他平日的口吻,慢慢悠悠地說道:“我就知道你很著急。”


    (紫琅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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