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不義?


    這話說的很重。


    盡管張胖子引經據典,講得似乎很有道理,讓人無從辯駁,特別是這位穆將軍,讀書本來就不多,更是無言以對,不過到底孫臏是他心中推崇備至的偶像,被人如此評價,始終還是令他心生不滿。


    穆將軍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他不再理會張胖子,而是慢慢的踱到了那張鐵鑄的案幾後麵,坐了下來,手裏緩緩的把玩著一樣東西,張胖子一看,正是自己先前交給守門軍士的那塊父親送給自己的玉佩。


    穆將軍沉著臉緩緩說道:“此玉玉質通透,做工精細,乃是絕好的上品,本將曾在京城任職,也算見過不少好東西,這物件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應該是自皇宮大內流出之物。”


    張胖子暗想,既然你這麽識貨,下麵的事情就好辦了。


    怎知穆將軍忽然抬頭注視著他,又說道:“你說此物乃是英國公張輔交予你的信物,依本將看來,此物的確有可能是張輔張大人之物,不過,你卻絕非是前來為張大人傳話之人!”


    張胖子不覺一愣,脫口問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穆將軍得意的一笑,伸手撫摸著麵前的那張鐵案,問道:“你可知此物的由來?”


    張胖子搖頭不知。


    穆將軍說道:“這是當初之時,漢王殿下在軍中統兵之際所用的帥案,本將當時有幸在漢王殿下麾下為將,征戰殺伐,抵禦外敵,總算也立下了一些微博之功,得以蒙殿下青睞,隨他回到了京城之中。”


    “後來承蒙殿下提攜,本將外放統兵,殿下便將此案賜予本將,意為激勵本將勿忘出身,勤於操練兵馬,有朝一日還可以為國殺敵,鎮守邊疆。所以本將把這張鐵案時刻擺放在帥帳之中,時刻提醒自己,不可忘記漢王殿下的囑托。”


    張胖子眨了眨眼,心道原來如此,這穆將軍原來是漢王朱高煦的人,這就難怪他會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果然,穆將軍說道:“雖然英國公張輔在軍中統軍多年,威望極高,軍中之人無不聽過他的大名,可是本將一直追隨漢王殿下,與張國公大人從無往來,根本就不認識。久聞他如今領兵在外,遠征安南,怎麽會派了一個本將並不認識之人,千裏迢迢的跑來劍門,傳什麽口信?”


    “若是私事,本將與他素無交情,料想也沒有什麽私事可談的。若是公事,無非是想要征調我本部兵馬前去參與遠征安南,那也應該有皇上誥命,兵部行文,斷無憑著這麽一塊玉佩就來征調兵馬的道理。要知道,無令私自征調兵馬,可是殺頭的重罪,要滅全族的!”


    他雙目如電,緊緊盯著張胖子厲聲喝問道:“說!你究竟是什麽人?”


    張胖子被他這一番話,問了個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雖然父親在軍中掌兵多年,可是張胖子從小便養尊處優,從未在軍營中待過,並不清楚軍中的各種派係關係,剛才之所以打出父親的名號,無非是拉虎皮作大旗,狐假虎威,想靠著父親在軍中的威名,怎麽說軍中將領多少也會給點麵子的。


    卻不曾想到,這裏統軍的這位穆將軍,竟然會是漢王朱高煦的手下,這下子結結實實的撞在了鐵板上,張胖子心裏不由得叫苦不迭。


    怎麽辦?總不能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張胖子張癡吧?要知道,他可是從詔獄之


    中越獄逃出來的,已經被張家除了名,現在的身份再不是什麽英國公世子,而是一個被錦衣衛天下通緝的逃犯。


    張胖子正在左右為難,猶豫不決之時,穆將軍上下打量著他,掂了掂手中的那塊玉佩,忽然開口說道:“你身上有這樣一塊來自皇宮大內的玉佩,又膽敢張口便自稱是張國公大人派來的人,依本將看來,你的身份定然絕不一般。”


    “久聞英國公府上有一位世子,雖然身份高貴,卻自小頑劣不堪,雖然體態肥胖臃腫,身手卻是不錯,最喜歡闖蕩江湖,結交朋友,身上頗多江湖習氣,算得上是個異人。隻可惜後來犯下了大錯,被皇上下了大獄,還被張家除了名籍。”


    他眨了眨眼,望著張胖子說道:“看你身材倒和他有八分相似,而且出口成章,引經據典,顯然是飽讀詩書,莫非,你與這位張家的公子爺有什麽關係不成?”


    張胖子心裏一沉,竟然被這位穆將軍認出來了!


    如果他此時呼叫門外的衛士,進來擒拿自己,交予錦衣衛邀功的話,倒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縱然自己憑借著這一身的輕功,想要輕易脫身倒也並非難事,可保無虞,可是唐老太太所交待的任務就無法完成了,到時候唐家堡定然在劫難逃,葉楓他們也會陷入危險之中。


    張胖子心裏不免焦急了起來,這該如何是好?


    他抬眼偷偷瞟了穆將軍一眼,心裏暗自盤算著如果此時動手擒住他,又當如何?


    可是看此人久居軍中,身經百戰,絕不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即便是自己能夠擒住他,若是他死活不受威脅,又該怎麽辦?


    張胖子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倒是穆將軍看見他的眼神不對勁,猛然間警覺起來,一下子站起身子,手按腰間佩劍,指著他說道:“咳,你可不要動什麽歪腦筋啊!告訴你,本將可是沙場百戰餘生之人,這一身的功夫也不是白練的,你莫要自取其辱啊!”


    張胖子聽他這番虛言恫嚇,不覺有些好笑。


    軍旅之中平日操練的功夫,都是為了在戰場上戰陣之中相互配合,殺敵自保用的,與江湖中單打獨鬥的武功大有不同,相差甚遠,穆將軍的這番話反倒是顯出了他的心虛。


    不過張胖子也有些奇怪,既然這穆將軍已經看出自己有動手的意思了,為什麽隻是在這裏虛言恫嚇,卻沒有呼喚帥帳之外的衛士呢?


    張胖子正奇怪間,那穆將軍卻忽然聲音放柔了一些,說道:“隻不過,你究竟是不是那位英國公府上的前世子,與本將倒也沒有什麽關係。”


    張胖子聽了一怔,這話是什麽意思?


    穆將軍哼了一聲說道:“本將的職責是統領這裏的兵馬,至於錦衣衛追捕逃犯什麽的,可不是本將該關心的事情。畢竟,緝捕追逃什麽的,那可是他們的分內之事。”


    張胖子有些呆住了,雖然他素來知道錦衣衛權力很大,行事強硬,軍中很多人都對他們心懷不滿,可是也沒道理明知眼前之人是一個逃犯,卻視而不見,裝作不知的啊!


    穆將軍這話,卻著實有些讓他摸不著頭腦。


    正在他疑惑不解之際,穆將軍又說道:“本將現在關心的隻有一件事,你甘冒如此風險,進入軍營來見本將,究竟有什麽事?”


    張胖子遲疑了一下,還是幹脆的說了


    出來:“在下來見將軍,實在是有一事相求。”


    穆將軍看上去並不意外,問道:“到底是什麽事?”


    張胖子說道:“不久之後,會有自稱是朝廷的人員前來將軍的軍營征調兵馬,到時候請將軍萬萬不可奉令。”


    穆將軍眼光閃動:“征調兵馬,去做什麽?”


    張胖子說道:“征剿唐家堡。”


    唐家堡?唐家堡是蜀中勢力最大的江湖門派唐門的老巢,穆將軍既然駐兵在蜀地,自然也曾經聽過蜀中唐門的大名。


    於是他問道:“為何朝廷要征剿唐家堡?”


    張胖子搖搖頭說道:“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唐老太太臨出發之時隻是告訴他外麵的那些黑衣人都是朝廷的人,卻並未告訴他原因。


    穆將軍撓了撓頭,說道:“這卻難了,本將要以何理由拒不奉令呢?”


    張胖子笑了笑,說道:“剛才將軍也說過了,要想調動兵馬,必須要有皇上下詔,或是兵部的明文文書,而這前來調兵之人,絕不會有這兩樣東西。”


    穆將軍問道:“你能肯定?”


    張胖子點點頭,斬釘截鐵的說道:“肯定!”


    其實他並不能肯定,隻不過他的信心,來自於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說得很明白,這些黑衣人既然是朝廷派來的,卻扮作黑衣人模樣,隱藏真實身份,說明這背後主使之人絕不願意將這次行動弄得天下皆知。既然如此,又怎麽可能會白紙黑字的留下什麽皇上的詔書或者兵部的明文呢?


    張胖子親眼見到了唐老太太的老謀深算,連唐大這樣的人也完全不是對手,她說的這話,對形勢如此重要的分析,也絕錯不了。


    張胖子深信不疑。


    雖然張胖子說得如此肯定,看樣子穆將軍還是有些猶豫不決,張胖子決定趁熱打鐵,再加上一把火。


    他望著屏風上的田忌賽馬的那幅畫說道:“如果將軍你奉令出兵,無論成敗,最後恐怕那背後主使之人事後都絕不會承認的,屆時私自調動兵馬的罪責隻怕會落到將軍你的頭上。這麽大的黑鍋,你是扛不起的,到時候縱然將軍你即便是真的有孫臏之才,隻怕也難免落得一個殺頭的下場,和他一樣,無辜的成為政治的犧牲品,空負了這一身的才能。”


    聽他提到了孫臏,穆將軍不覺笑了:“本將這一點微末之能,豈敢與齊武子相提並論?張公子實在是謬讚了。”


    張胖子暗自鬆了一口氣,看起來這拍馬屁果然是人人喜歡,百試不爽的,何況自己剛才這個馬屁還拍得如此自然,毫無痕跡。


    這時候,穆將軍忽然抬起頭,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說道:“其實張公子即便不提,本將也早就決定了不會奉令調兵的。”


    這下子輪到張胖子吃驚了:“將軍怎會預先知道此事的?”


    他的心裏咯噔一下,難道那前來調兵的使者趕在自己之前已經到了?不可能啊?以自己的輕功,自己的腳程,絕對已經趕在了那使者的前頭,絕不可能他會比自己還先到的。


    張胖子正驚訝之間,穆將軍笑了笑說道:“就在張公子趕到之前,本將已經見過了另一位使者,正好介紹給張公子認識一下。”


    說罷,他轉頭朝著帥帳之外大聲說道:“周大人,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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