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該用藥了——”


    淵極皇都腳下一處院落傳出一陣匆忙腳步,近看,是名紮著雙髻穿著青色襖子的婢女。


    婢女手中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烏黑湯藥,瞧著味道就不咋地,推門進入一處房間。瞧一瞧,房間上掛著的牌匾書的是品字軒,想來這大抵是個書房。


    “少爺,到時辰了,該用藥了!”婢女走入房內,又輕輕呼喊了一聲,卻是無人答應。


    婢女無奈的搖搖頭,將手中的湯藥放在外室桌上,伸手掀開擋住內室的珠簾探頭嬌喊道:“少爺,少爺!”


    內室裏坐著的人正在寫字,他身著月白袍子卻是襯得他的雙手更加螢亮分明,烏黑長發柔順的貼在他脖頸上,幾縷往下墜於鎖骨,平白添了幾分莊嚴的色氣。


    纖長的手指時而撥打算盤,時而書墨幾許,走的近的才發現他是在填賬本。


    他的字寫的是極好的!蒼遒有力,飄逸端明,所謂字如其人,所以這人自然長得也是極好!


    仔細一看這人的模樣,不正是唐無衣麽!


    聽到婢女呼喊,唐無衣抬頭,他道:“怎麽了小環,怎麽這麽氣鼓鼓的。”


    小環聞言衝那人噘了噘嘴:“還不是少爺又忘了服藥!”


    “嗬嗬。”唐無衣低笑出聲,他轉頭看了看一旁日晷道:“這不還有些時間,晚些,待我寫完這幅賬。”


    一聽唐無衣想推脫,小環更加不樂意了,她說:“少爺身子不好,還顧得上那些賬本什麽事!”


    說著小環轉身而去,她端起桌上的湯藥快步走到內室唐無衣身邊,將藥放在唐無衣麵前後小環又道:“少爺若是不好好用藥,今晚去視察家中門店又昏厥過去可如何是好?”


    唐無衣看著烏黑的湯藥心中就犯怵,他猶豫道:“可是,這賬目還沒——”


    小環堅決搖搖頭,她雙手叉腰古靈精怪的提示道:“少爺你難道忘了上次你同城守大人談生意時——”


    “好好好,我吃,我吃——”唐無衣無奈,隻得將那碗一把拿起,一飲而盡。


    藥很苦,苦到他心裏去了,最可惡的是服用這藥他還不能吃蜜餞!唐無衣就隻能嘖吧著嘴減輕口中苦味,隨後隻能自顧自的哀聲歎氣,盤算著還有多少日才能斷藥。


    這是第一十八日了吧?還有,七天——


    沒錯,唐無衣自從皇宮脫出已有一十八日了,在這小院裏住了也有一十八日了。


    那日唐無衣得神秘人相助沒被禦醫傅氏強心洗去記憶已是僥幸,隨後或許是那神秘人又策劃了什麽,當夜唐無衣便被淵極皇帝釋放出宮。


    夜風中唐無衣自覺雖身已脫出,但他仍舊是危險的。他在馬車上倚靠了許久,腦子也是漲痛了許久。澹台烈,澹台炎,伴隨著這兩個名字而出現的一係列謎題不斷的襲向虛弱的唐無衣,隻差將他逼瘋。


    可唐無衣是明白人,他經曆噩夢一夜,第二日便按照神秘人的囑咐開始佯裝失憶。隻是失憶歸失憶,生活總要繼續,於是唐無衣便在這淵極的唐家別院安頓了下來。


    待生活上安頓了,鎮定下來的唐無衣自然開始思考關於自己與澹台烈的事情。暗流湧動,致命殺機,尤其是得知淵極皇帝是澹台烈,也就是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人,這對於唐無衣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澹台烈怎麽會成淵極皇帝?自己是如何被運入宮中的?難道是因為北寒那邊動靜太大,所以就連淵極也為之震動了麽?


    但若是澹台不知道自己就是唐無衣,那為何會費盡心思的毒殺一名和他毫無瓜葛的富商公子?


    舊問題還未解決,新問題不斷湧現,所以至於當日宮中的種種不正常和他出宮那日看似水到渠成的詭事,唐無衣至今都不曾在意過。


    唐無衣時常覺得自己活著很累,可他轉念一想,起碼自己現在仍舊活的好好的,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後來過了幾日,唐無衣覺著自己應該有些好轉,便提議去家中店鋪看看。


    淵極中的唐家鋪子掌櫃是唐父舊識,早年也在北寒從商,後被調往淵極才算是躲過了北寒唐家大劫。他早早聽聞了唐家在北寒的不幸遭遇,唐無衣一來,簡直可謂是對之寵溺。


    他應是得到了宮中風聲,一切不好的都不對唐無衣說,像是教小童一般手把手的教唐無衣管理店鋪。唐無衣本就沒有失憶,人也是聰慧至極,隻幾日就能獨當一麵了。


    就這麽,唐無衣成了淵極皇都長街香料鋪子的掌櫃的;就這麽,唐無衣遠離了皇宮,遠離了澹台烈……


    但唐無知道,麵前所有的安靜祥和都是假想的美好安穩,午夜夢回,他時常想起傅氏說的那些話,也時常想起自己坎坷的兩世。


    口中苦味久久不散,唐無衣癡楞住了,他不知是盯著賬本出神還是又想起那些腥風血雨。


    “少爺,甄掌櫃的說明日可是有大人物要來。”


    “聽說是因為上次城守拿的香料受了誇讚,這才引得那大人物……”


    小環仔仔細細的同唐無衣稟報著前掌櫃即現管事的話,可唐無衣一聲不應,弄得小環莫名其妙。小環伸手在唐無衣麵前晃了晃,見唐無衣還是沒反應,嬌嗔道:“少爺?少爺!”


    唐無衣還是不應,小環深吸一口氣大吼道:“少爺,你聽到奴婢說什麽了?”


    “啊?”呼喊聲在耳邊響起,唐無衣呆滯抬頭看她,吞下口中一口苦水木訥的問:“什麽?”


    小環似是被氣到了,叱吒說:“少爺這是發什麽呆呢!奴婢都說了好久好久的事兒了!”


    唐無衣淡笑,他連忙道:“嘴中太苦,我才走神了,你說……”


    次日,南街唐氏香料鋪子。


    唐氏香料鋪子今日開門了,但是南街上卻沒有人敢靠近,百姓們站在路旁小聲嘀咕著,討論著鋪子門前的陣仗。


    數十衛兵守在鋪子門前,往東麵看去,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名衛兵攔著。


    一輛豪華馬車自東而來,由城守親自牽引,最終停在了唐氏香料鋪子門前——


    “這是哪家的大人,這麽大的陣仗!”


    “反正你得罪不起!”


    “瞧,這馬車,皇親國戚莫屬啊!”


    “東麵,難不成是——”


    隨著城守掀開車簾,一華服男子從馬車內走下,身後跟著三五侍衛,一同入了唐家香料鋪子。


    “唐氏這是撞大運了!”路旁百姓豔羨道。


    “是啊,這怕是家中要出貴人咯!”


    唐無衣早早的領著店中眾人等候,見人腳步一入,齊齊跪拜道:“恭迎大人。”


    “免禮。”熟悉的嗓音刺入唐無衣耳中。


    “是。”唐無衣按下慌亂的心神,慢慢站了起來,他抬頭方才想繼續說話,卻是看見了意料中熟悉的麵孔。


    唐無衣差點驚呼出聲,誰知那人先開口道:“唐公子,在下,澹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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