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任佑一起消失的還有楊裳。


    楊裳隻覺得身子輕飄飄,不由自主地從甲板飛起,然後兩耳外便是狂風呼嘯不止。


    周圍的黑暗裏似乎有無數雙眼珠在打量自己,可脖頸手腳卻完全不能動彈。所以,她無法確認。


    直到此刻,楊裳內心的恐懼才完全被釋放。她覺得自己無力、虛弱、無可奈何,猶如凡人。


    三番兩次,她想呼救,卻是不能。任佑的形象自然而然地浮現,是她此刻心中最大的救星。


    不知道飛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或者持續了一刻鍾,楊裳終於落地了。


    周圍有微弱的火光,勉強將眼前的場景照亮:自己站在一個大坑邊,大坑下陷百餘丈,四周皆如峭壁,正中是一朵碩大無比的黑色蓮花。


    蓮花上趴著一隻古怪的蜘蛛,蜘蛛頭上同樣是一個赤身的半截人體。人頭耷拉著,似乎在睡覺。


    楊裳落地,人頭抬起,空洞的眼神射來,讓去楊裳不寒而栗。


    下一刻,人頭張開大嘴,發出尖嘯,整個蜘蛛身體活動起來,卻並沒有離開蓮花。


    蜘蛛人頭的頭發變長,化成千萬細絲,噴向楊裳。


    楊裳勉強運轉飛劍,飛劍卻無法飛起製敵。


    噠噠!噠噠噠!


    楊裳的身體被發絲纏住,立刻發熱癱軟。與此同時,一大團古怪荒誕的畫麵湧入了楊裳的識海。


    畫麵中,一個強壯但麵容古怪的男子穿梭在數個樣貌絕美的女子之間,正在采補龍虎。被男子欺負的女子無不眼中含淚,麵容痛苦,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抖動。很快,這些容顏如花的女子形容消瘦,化成枯骨,隨後脫竅而出的魂魄卻充滿了欣喜。她們詭異地笑著,朝楊裳招手。


    楊裳猜到這些都是妖怪的記憶。一想到妖怪居然殘害了這麽多女修行者,楊裳不由得心中大駭,同時惡怒,再然後是幾乎萬念俱灰。


    自己神仙一般的人物,難道要被一隻妖怪糟蹋?


    “任佑,救我……”


    任佑沒有出現,一個雄壯的男聲卻響了起來。“你腦子裏的男子是誰?你居然會記掛一個普通修行者……把他忘掉,與本王融合,你能得到永生。”


    “我不要你的……什麽長生……放開我……“


    “不要?哈哈哈……你沒有選擇。順從我,你可以少受點苦。不然,本王能讓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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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王的聲音飄來晃去,迷迷幻幻,直擊人心,讓楊裳逐漸消散了意誌。


    妖王卻還不滿意,繼續譏諷、蠱惑。“美人兒,你的模樣真可比月中仙子,勝過萬千嬋娟。普通男子豈能與你相般配?一個小小門派的掌門而已,還不夠我塞牙縫的。他若敢來,我就如捏死臭蟲一樣碾壓他。”


    於此同時,纏住楊裳的發絲開始撕扯她的衣裙。“他,算個什麽東西?他,根本不敢來。就算他來了,又能做什麽?”


    “哪來的那麽多的廢話!”任佑不知何時來到了妖怪的身後,手起劍落,二十多把飛劍形成的巨大光柱將整個蜘蛛怪徹底貫穿。


    纏住楊裳的發絲立刻消散,楊裳毫發無損,衣裙完好。


    蜘蛛怪發出一聲慘叫,巨大的蜘蛛身體不停地顫抖,流出怪異的墨綠血液。它頭頂的半截人身則扭過頭去,不敢置信地看著任佑,“是你,你怎麽敢來的……你怎麽敢殺本王……”


    “你算個什麽東西?別說是你,就是你的主子,我也一劍斬了!”任佑的話似乎在回應妖怪剛剛的大言不慚。


    究竟誰不是東西?事實擺在眼前。


    蜘蛛怪不甘心地咽了氣。


    任佑猶如天神下凡,渾身金光亂閃。他踩著蜘蛛怪的屍體,發出一聲長嘯。可惜,那蜘蛛怪已經看不到這一切了。


    飛劍們伴隨長嘯在這片洞府內肆意飛舞,將隱藏在牆壁上的小蜘蛛怪盡數斬殺。


    楊裳恢複了神智,看著任佑,又是感動又是羞澀,將一個俏臉憋得通紅。任佑來得太及時了,再晚半步,後果不堪設想。


    “多謝你來救我。”楊裳有些不敢直視任佑。


    任佑卻沒有看著楊裳,而是忙著將飛劍召喚回來,將一個巨大的蜘蛛身體鉸成了肉泥。血肉之中,滾出來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正是妖怪的內丹,也正是任佑想要的。


    “這妖王已經修成了內丹和元嬰,最後還是被你給斬殺了……你真厲害……”


    任佑搖搖頭。“這不是真正的妖王,隻是妖王修煉內丹的一個爐鼎罷了。真正的妖王還在沉睡,它若是醒來,我現在可不是它的對手。”


    楊裳一驚。“這,這還不是妖王本體?那,真正的妖王得多厲害啊。”


    “很厲害!而且,它懂得用黑蛛捕獵,用彩蛛護法,用這色蛛煉丹,行事有度,安排縝密,非同小可。”任佑若有所思地說道。“快走。這裏妖氣泄漏,很快就會有其他蜘蛛怪尋來。”


    “嗯。”楊裳緊緊跟在任佑身後,但卻不能禦劍而起,她還沒有恢複。


    任佑別無他法,隻能再次將楊裳摟起,飛出了這個深炕所在的大殿。


    楊裳熟門熟路,被任佑摟著,並不掙紮。“這,這是哪裏?為什麽看不見星野舟?”


    “我也找不到星野舟所在的甬道了。”任佑微微有點著急,因為擔心葉玲瓏等年輕弟子。“這裏的山洞勾連縱橫,又有很多禁法,變化萬千,端的厲害無比。若是那色蛛在剛剛的甬道裏加害你,我也沒有辦法。”


    兩人胡亂衝殺了幾次,最後終於到了一處光明的大殿。


    大殿正中是一個巨大的陣法,十分複雜,楊裳根本瞧不出端倪。


    任佑細細一看,立刻眉頭緊鎖。“果然是七星倒勾培元陣。難道,這裏沉睡的大妖王是有人特意養育在這裏的。”


    “什麽?有人在這裏培養大妖?是什麽人這麽惡毒?他意欲何為?”


    麵對楊裳的疑問,任佑隻能再次搖頭。“咱們得速速找到出路,趕緊離開這裏。”


    任佑的語氣讓楊裳緊張起來。“你怎麽懂得這麽多的?”


    “我鑽研過無數典籍,自然博聞強識了。”任佑也不客氣,照實直說。


    楊裳微微嗔道:“哪裏人這麽誇自己的。不過,你倒也真是博學多才……”


    任佑沒聽見楊裳的誇獎,拉著她的手,徑直從大殿的西北門衝了出去。剛走不遠,一道斷龍石落下,阻斷了去路。


    這斷龍石不是尋常巨石,而是刻滿了符籙的重石,其重如山,何止百萬斤?


    任佑發起狠來,用了一件保命的法寶,卻並未見效。頓時,任佑心頭的疑惑更甚:到底是誰在這裏布下了大陣?這個陣又是什麽時候布下的?為什麽從來沒人發現?天底下還有哪個隱藏的高手是我不認識的?那人飛升了嗎?還是和自己一樣依然駐世?


    想來想去,任佑想不到任何一個人能比自己更厲害,而沒有飛升的。


    除非,布下這個陣的人是位真正的大前輩,比任佑出世的時間還要早上千、萬年。


    若如此,那會是誰呢?此舉的目的又是什麽?


    “喂,你別發呆啊,咱們怎麽出去?”


    楊裳的聲音將任佑拉回現實。任佑細細一想,又轉身回到了大殿。


    這時,手腕的閉月鐲隱隱發光,似有感應。


    任佑笑道:“因果循環,命中注定。”


    “什麽意思?”


    任佑來不及回答楊裳,而是將閉月鐲取下,念念有詞。


    閉月鐲是當年任佑送給林素素的法寶,裏麵有一位任佑的故人留下的一句破陣口訣。任佑心高氣傲,覺得自己不可能需要破陣口訣,於是將它收在鐲子裏,已經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如果林素素帶著鐲子飛升,那一切事情將是另外一幅光景。偏偏鐲子陰差陽錯地回到了任佑的手上,在此刻發揮了作用。


    咒語一起,破陣訣隨即啟動,撬開了黑風崗的大陣。


    楊裳還在迷惑不解之時,任佑已經再度摟起他,衝天而起,從原本沒有出路的大殿頂端飛了出去。


    楊裳看不見,任佑踩著一句句的口訣,猶如滑入了虛空。而整個黑風崗就在任佑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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