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便吃,困了就在屋裏躺著,怎會為難自己。”蒹葭臉上堆出絲不自然的笑,即使一身病骨也要極力支撐著謊言。


    “是嗎?”衛霽心裏憋住一柱怒火,他起身走來。


    蒹葭聽聞那聲音中帶著幾許寒氣,很沉很重,像壓在心底的巨石,讓她不能動彈。


    他在距她隻有兩步遠的地方停下,銳如刀鋒的眼直審視著她,她心下慌張,急忙低下頭應:“是!”


    看著眼前隻高到他胸口的孩子,身子孱弱的猶如一朵搖搖欲墜的黃花,他不知覺的撫上她的鬢發,她的發絲很細很柔,可隻一刹蒹葭便嚇得躲開。


    蒹葭急哭道:“對不起四叔叔,你要責怪就責怪我吧,雖然下毒的不是我,但這手絹既然是我送的,我的責任就無法推卸,對不起四叔叔。”最後一句對不起時蒹葭應聲而跪。


    終於這一跪激起了衛霽的怒火,他語氣有些歇斯底裏:“我本無怪你,你又何苦折磨自己,莫不是自懷兒死後,你就一心自怨自艾,把自己折磨成今天這樣!”


    他知道了?


    知道懷兒因她而死,


    還是說他一早便知道,附和著自己強顏歡笑的戲碼?!


    六姨娘果然和他提及過自己,縱使在他跟前演了千百出活潑開朗的戲碼還是抵不過聽來的一句話。


    他在冷眼旁觀她一個人的獨角戲,他明明是看穿她的一切,還要默不作聲的繼續觀看她裝瘋賣傻的表演!


    可她又該如何作答,不用表演的她自己就像行屍走肉,不需任何言語,但她還是說了。


    隻是麵無表情,


    謊言雖被揭穿,但還得顧及在四叔跟前的一分顏麵,因而她逞能道:“沒有。”


    “沒有?!”衛霽無法自抑的重複這兩字,她不是當他最好的四叔嗎,為何現在又不肯坦誠相待!


    他看著她蜷縮在地的嬌小身影,他努力壓製情緒,緩了緩方道:“罷了,你起來罷。不難為你。”


    蒹葭此刻心若木偶,不敢造次,硬生生的起來,不想再多說一字一句。


    衛霽見她杵杵的倔樣,心底不欲,轉過身去上座坐下,閉幕調息。


    不時,六姨娘畫好後舉著一張挑墨的宣紙走了出來。


    她將畫舉在蒹葭眼前道:“葭兒你看,這便是藏紅花,你仔細想想到底有沒有見過它。”


    畫上赫然立著一朵花,花開六瓣,球莖扁圓,分枝彎曲而下垂,蒂芯反卷,花莖短促,徑端楔形,帶淺齒狀。


    蒹葭見時,瞧其三頭伸出的徑蕊,心底涼透半截。


    她記得大夫給她開了藥方中就有這一模一樣的東西,難不成真是畫兒?


    她又恍然回憶起昨日畫兒說話吞吞吐吐,還說什麽於她而言有一絲希望的話,刹時明白過來。


    隻是她急著搖頭否認:“不曾見過。”


    六姨娘叮囑道:“你再仔細瞧瞧。”


    “真的從未見過。”她語氣十分堅定。


    六姨娘見狀,蹙緊眉頭續續說道:“那這麽說來,就並非是你不小心弄上的,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蒹葭聽聞心底駭然,手裏捏著汗,不敢多言。


    衛霽漫不經心的看向蒹葭,直問道:“這方手絹除了你、六姨太、敏瑟碰過可還有旁人?!”


    “沒有!”蒹葭矢口作答,音如羽箭。


    六姨娘猶疑的望了蒹葭一眼,心事重重。


    “果真沒有?!”衛霽音量加重三分,狐疑詢探。


    “果真沒見過!”這句話蒹葭說的毅然決然,她絕對不能害死畫兒!


    衛霽看她態度異常堅定,頓了頓,方才揮手:“罷了,既然這事不出在源頭與過程,便是在結尾了,我容後再叫人查探查探。”


    六姨娘見衛霽憂思熟慮,很是著急,幾番欲言又念及蒹葭的堅定便止住了下文,到最後隻憋出了句:“那我們不擾你,就先去了。”


    衛霽低沉的應了一聲,就見芯玉扯著蒹葭出了門。


    倆人上了轎。


    芯玉很是著急,但卻默不作聲,暗地裏打好了主意。


    蒹葭知道六姨娘是很不情願幫她瞞著四叔的,此時見她一語不發,以為她在埋怨自己,也沒有顏麵去討她原諒。


    回到府上,她倆從東邊角門入了府,蒹葭園子處在東北角,這扇門離她園子最近,因而每次進出俱從此門。


    走到孤秋園時,六姨娘沒有直接往南回自家園子,打算先到她園子問問畫兒相關事情。


    蒹葭見六姨娘臉上始終含了口悶氣,好似十分斷定這件事定和畫兒有關,她怕她會不留情麵,更怕畫兒因此付出沉重代價,因此她攔住了六姨娘。


    “姨娘......”她十分為難。


    “讓開!”六姨娘訓聲道“方時在你四叔麵前,我替你瞞著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這究竟是不是多出來的事,將那畫丫頭拉出來一問便知。”


    “但是姨娘,九年來畫兒一直跟在我身邊,沒有我的意思,她絕對不敢去做別的,這件事不幹她的事。”


    “那若真的是她做的呢?!”


    蒹葭猶疑後怕的注視著六姨娘的眼睛。


    六姨娘繼而逼近:“你有沒有替你敏瑟姨的孩子想過,他本來是可以完完整整來到這個世上,本來是可以見到他最親愛的母親的,他什麽也沒做錯,就是因為一些心懷不軌的人害死了他,害死了你四叔的骨肉,這可是皇室血脈,你難道要助紂為虐嗎?!”


    蒹葭喘不過氣,後退兩步。


    “如何詢問畫兒我自有分寸,我也不希望這件事是她做的,但始終要講求一個公理不是嗎?”


    卻是如此,可若真是畫兒所做,叫她如何能忍痛割愛。


    六姨娘見她猶疑發愣,立即衝了進去。


    蒹葭見勢即刻追上。


    六姨娘跑的又急又快,她先去房裏搜查一通,又查遍園子裏各個可以藏身的壁岩灌木。


    一無所獲。


    蒹葭鬆了口氣,六姨娘卻蹙眉道:“你不是說她替你去打飯了嗎,如何我們來反一次衛王府,還不夠她打飯的?”


    “這......我......”蒹葭也想不出來,這丫頭去了哪,因道“可能是看我不在園裏找我去了罷。”她牽強解釋。


    六姨娘越是問不到畫兒話就越是不安,立即走出了園子,兩個貼侍也隨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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