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的寒風冷凜,即便是最愛出門的大長公子小公子也不再喜愛出去了,府裏一團的溫暖,有溫水暖湯浸胃,再也沒有比家更好的地方,齊望最愛著家不過,比最喜出家的長兄跟小弟最愛呆家,不巧聽到最寬容他兄弟幾個的胞姐擠兌,也是無奈至極。


    齊奚卻還指著他,笑語道,“你摸摸你心,估量估量阿娘最喜誰?”


    齊三公子沒摸心,但估量估量卻覺他母親最喜他,於是笑而低頭,不想再接家姐的茬了。


    齊奚便嬌氣滿滿地跟母親撒嬌道,“你多疼疼我嘛?”


    最會說話的多是能得最多疼愛,謝慧齊也是騎虎難下,勉強道,“好的嘛。”


    “那我表哥呢?”


    “那也……好的嘛。”國公夫人更為勉強地道。


    齊望在案桌那頭被逗笑,差點笑得喘不過氣來被嗆倒。


    **


    林元帥府眾人一早就到,這還未接近午,謝慧齊下了這麽大的決心,弄得就算滿城皆知也是把人請來了,所以人一到,不管國公爺還在書房磨蹭著他那點兒私事,她也快步去了書房拉了他出來前去接人。


    齊君昀被她拉出來還不快,“我在給你畫寒梅圖。”


    她曾說過讓他年年都畫一幅,說那寒梅最像她,錚錚傲骨,屹立不倒。


    屹立不倒的國公夫人絲毫沒有屹立不倒的風骨心不在焉道,“明年再畫。”


    把她的話視聖旨還要重要三分的國公爺憤怒了,“那是誰說的她每年誓死都要一張!”


    國公夫人暫時因煩惱的事情太多忘卻了,還是心不在焉道,“那改年罷。”


    隨後經常一年都不常動氣的國公爺不說話了,不願意搭理國公夫人,板著一張臉隻動腿不說話。


    國公夫人好一會才意會過來,撇頭朝他敷衍道,“等把兒女們的事都擠一塊埋了,咱們就能過自己的日子了。”


    誰叫他們生了這麽多的兒女,要是隻生一個,隻了了一個的事,他們不知有多少自己的痛快日子過。


    齊國公一想便明白,還是憤憤道,“也不是我想生這般多的。”


    說罷也心虛,他還是想兒女齊全的,又道,“那生出來我愛那麽管他們死活?”


    多少世家子弟,自一出生,還不是得自謀前程?如他不就是如此?


    男人到老了還是有幼稚的一麵,最愛在深信的人麵前說最不負責任的話,謝慧齊最明白在她身邊睡了近乎一輩子男人不過了,於是拉著他往前走,嘴裏還道,“那不管,誰管,你的兒女還不是得你管?”


    確實還是得他管,齊國公一想明白,又往前更加緊了一步,挨近她身側道,“你早知道,為啥不少生兩個?嗯,一個就好。”


    小兒子要是不生,那是最妥當不過了。


    那個才是最要命了,就沒一天不出事的。


    生都生出來了,國公夫人毫不猶豫地白了他一眼,“再說一次,我掌你的嘴。”


    國公爺因她最不客氣的話卻更為挨近她,國公爺那繾綣眼神看得國公夫人都醉了,沒半晌伸了她手掌攔著他眼睛歎道,“爺,您還是少看看我。”


    就為他為她的溫柔心腸她已為他赴湯蹈火,再如此纏綿悱惻她就是肝腦塗地也不可惜。


    她這樣活著隻為一己私欲的女人若是喜歡一個人至此,可以到了地府上都得為自己大唱三曲哀歌。


    齊國公這才笑了出來,把她手掌無下,淡道,“不管如何,你知道。”


    他不願多說,謝慧齊卻最明白不過,她身邊緊緊握著她手的男人,這一生就是自出生起每一個時刻都不曾平淡過,最後能隻願的唯一願的就是她牽著他,帶他走過最後一程。


    他太累了,為這世道,為這天下,這溫氏的江山他付出了所有的精力,他再強悍也會有累的時候,他需要她帶著他走完最後一程。


    “那你也聽我的話。”國公夫人笑了起來,拉著他往前走,夫妻之間不就是如此,總得有個人走在前麵帶一程,累了,就換另一個再帶一把,她也是活到如今才明白,夫妻夫妻,日子過久了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豈是情愛那般簡單的。


    “嗬。”齊國公輕笑了一聲,把頭垂下,搭在了她的肩上。


    一輩子啊一輩子,太長了,長到他已足夠相信,就是前麵有千軍萬馬,他靠著的這個婦人也會甘願為他拿起屠刀,為他拚一翻前程,不管什麽時候,他都是能信她的。


    **


    齊國公夫婦在中院歡歡喜喜地迎了林無帥府一家人,等到睡飽了的平哀帝跟他表妹也加入席還要當平常人後,卻害苦了在他座上的林家父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等到午宴時候這心才算大定——也不知是皇帝的大恩大德,還是齊國公爺見林無帥府可憐,終於讓平哀帝跟他表妹坐於主位主母右手邊下麵的首位了。


    為此,國公夫人還跟她下首的平哀帝悄聲道,她女兒跟女婿都是坐於她的右位,她的兒子們都坐於她丈夫的右位,“嘟兒,他們都怕死你了。”


    嶽母說話,女婿也是笑著輕聲道,“您別擔憂,皆一家人。”


    國公夫人沒他心態好,他說得輕鬆,她卻不輕鬆地道,“您是我兒婿,不是他們家的兒婿……”


    她盡管用了尊稱,但一點也沒影響溫尊的心情,道,“沒甚關係,我今天不嚇人。”


    國公夫人因他這話默默勾嘴一笑,那笑太淺淡誰也沒看出意味來,等到午安宴一畢,平哀帝邀了齊璞,林杳一眾等與平哀帝同席同座的人皆有些不安地離去午歇後,國公夫人在回到鶴心院午歇後才朝國公爺歎道,“嘟嘟也是太老成了。”


    年輕人心氣難得會比誰都要高一截,把誰都不放在眼裏才是常態,如她的幾個兒子們,而不是像嘟嘟一樣像古井一樣波瀾不興。


    “他在宮中呆得太久了。”齊國公淡道。


    “唉。”


    謝慧齊輕歎了一口氣,又有些憂心地道,“他為奚兒……”


    “嗯?”


    “他似是為奚兒什麽都做的出。”


    “我也能為你如此。”齊君昀卻不以為忤淡道。


    謝慧齊卻笑了,沒有絲毫不堪,卻唏噓道,“你不會的。”


    就是現在他們過得甚好,她的丈夫當年也絕對是不會為她做到這步的,他當年娶他不過是為降低定始帝對齊國公府,對他的戒心罷了。


    他們的在一起,無非不過是再好不過的天時,地利,人和。


    這其中差一步,他們都不得善終。


    “嗯?”看她唏噓,齊君昀挑眉看他。


    謝慧齊笑著搖了搖頭。


    這廂她等齊君昀睡了就起身出了門,齊奚也是未睡,正帶了林玲過來在偏廳玩,見到她來,就笑著對林玲道,“我就跟你說了,阿娘肯定是睡不著的。”


    林玲紅著臉給謝慧齊福了一禮,“嬸娘。”


    謝慧齊笑著上前扶了她,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往座位走,“剛才也沒與你好生說幾句。”


    “嗯。”


    “別怕,嬸娘就是跟你說會話。”


    “我沒怕。”林玲不好意思回道。


    一等坐下,謝慧齊想了想,與她道,“本來你跟璞兒的事我是想開春訂完親,年末成親的,但我想提前些日子,這事我打算稍會就跟你娘說,但畢竟是你的大事,我也想問問你的意思……”


    “一切但憑嬸娘作主。”


    “是你的事,你也要自己拿主意,”謝慧齊失笑,笑望著她,“等你以後進門了,也是要幫著我管事的,到時候也是要你自己拿主意的。”


    林玲一臉紅通通,忍不住咬了下嘴,齊奚站在她們旁邊,這時候推了推林玲,笑道,“玲玲姐就自己拿個主意罷,我們家的人都是自己拿主意的。”


    還未嫁進來的林玲尷尬地咳了一聲,但還是鼓足了勇氣問了一句,“提前多久?”


    “五月,你看如何?”謝慧齊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這……”林玲立馬猶豫了,見國公夫人困惑地看著她,她又不好意思一笑,輕聲道,“我們家以為再早也是九十月的事情去了,我母親為我在江南打的幾套嫁妝要到那時候才能送到京。”


    “是這事?”謝慧齊見不是多大的事也鬆了口氣,“我等會跟你娘商量商量。”


    之後,她看著這個紅著臉,但口齒還是清晰無比的女孩兒笑道,“那如若商量得好,那日子可能提前?”


    林玲又鬧了個大紅臉,盡管羞澀但還是看著國公夫人的臉回道,“一切但憑嬸娘作主。”


    送走了兩個要去花房看花的小姑娘,沒一會,林夫人就到了。


    謝慧齊跟她說了婚事想提前的事。


    林夫人沒料國公夫人找她來是商量這等事,沒猶豫就點了頭,道,“日子的事,就看您怎麽挑了,我們家就按您這邊的規矩來。”


    她心中也操心那些未置辦妥當的嫁妝的事,這時候也已在心中盤算著怎麽周全的事來了。


    當娘的比當女兒的更幹脆,謝慧齊還真是喜歡這種不生事,還能給你解決事的親家,看著林夫人的眼睛越發的柔和了起來,心中想事的林夫人一回過神來看到國公夫人溫柔充滿笑意的眼,卻嚇得猛地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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