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救苦救世


    慕神醫和西門落煙一行這天經過一個小鎮子,看著一隊人馬,每兩個人抬著一個用白布裹著的人,疾步匆匆往野外飛奔。


    隻見那一行人將擔架側手一翻,將人倒進了一個灑滿白灰的大大坑裏,點火燃燒之後,鐵掀挖土覆蓋。


    緊接著,又來了幾組抬人的民夫,他們沒有將人倒進坑裏,而是抬到離坑不遠的一座廢棄的小屋裏。


    那小屋破舊簡陋,地麵隻鋪了一張破草席,裏麵擠滿了很多患病尚未死去的人。


    慕神醫趕緊勒馬駐足,詢問幾個掩埋屍體的村夫。


    原來是鎮上很多人得了一種怪病,病人渾身起一個個的皰瘡,起初是些小紅點,不久就變成白色的膿皰,很容易碰破。


    隻需幾天,皰瘡一邊長一邊潰爛,人還要發高燒,十個有九個治不好,就算僥幸治好了,皮膚上也會留下一個紅黑瘢點。


    鎮上和縣上大夫都束手無策,患病者多則十日,少則五日就沒命了。


    裏正就命人在鎮子郊野挖了個大坑,一看無救的病患就直接包裹抬走掩埋火燒,有的甚至尚未咽氣。


    到鎮子上一看,幾乎家家都有病患。


    病人臥床不起,渾身無力,高燒不退。


    慕神醫連續看了幾戶人家。


    全鎮子人家患病者十之八九。


    西門落煙緊皺眉頭,無比焦急,她擔心哥哥的病情耽擱不起,可是又不敢催促,隻能勉強跟著慕神醫,她帶上一層紗,用手絹捂著鼻子嘴巴。


    這時候,裏正氣喘籲籲的帶著幾個人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聽說來了仙醫,快救救我們吧。全鎮一共才一千戶,已經有二百多戶都絕戶了,再這樣下去,我鄉裏危矣。”


    “此疫為痘瘡,也就是天花。起因是飲水汙染和老鼠傳染所致。知會裏正,清理河道水景,全鎮民動員一起滅鼠,清理水源。”


    慕神醫一看裏正倒也稱職,疫情緊急,趕緊布置搶救計劃。


    “挨家挨戶,凡事感染患病者,必須隔離,健康的人稍有不適也要立即隔離居住,即使夫妻子女家人也不可混住。”


    那裏正為首的幾個人,都連連點頭。


    “縣城各大藥鋪大量抓藥,金銀花、黃連、艾草、黃柏各幾十斤,大鍋煎湯藥,全鎮患病者每日早晚服下,連續七日。另可抓白牛虱,開水服下。”


    “啥?白牛虱?這......這個管用嗎?”裏正有些為難。


    “白牛虱治天花,乃《本草》所紀,前朝隆慶年間既有記錄,另將患者衣服脫下,讓健康者穿上,使其感染。名曰痘瘡接種之法,感染患者體內可產生抵抗體。”


    “啊?那豈不是有更多的人會得病?”裏正長大著嘴巴,似乎有點懷疑,但是他還是答應了慕神醫,連夜照辦。


    果然,不出三日,疫情基本被控製,“接種法”之後的患者隻是輕微的症狀,基本不影響勞動。


    又過了半月,全鎮幾乎都康複,隻有少數幾例失去了生命。


    鎮子上的人對這位姓名也來不及問的神醫感激不盡,在鎮子上修建了一座道觀,根據對慕神醫的巫像記憶,請畫師繪製巫像,描塑金身,取名曰:貴生觀。


    此觀曆經數百載,香火旺盛。慕神醫醫德廣為流傳,正可謂:苟利患者生死矣,豈因禍福趨避之。


    2、絕毒秘方


    慕神醫一行走走停停,躍馬疾行,直到第八天方到達西門鏢局。


    西門家人喜出望外,連忙接風歡迎,他來不及歇腳喝水,就徑直跟隨西門落煙,來到西門毅的臥房。


    西門毅臉色發青,眼神迷離,嘴唇紫黑,身體潰爛、起膿包、流膿,伴有渾身的抽搐和痙攣。


    慕神醫命人倒了一杯清水,從他紅酸枝木手提式藥箱裏拿出一套針灸,在西門毅的左手中指,輕輕一紮,血立即飛濺到碗裏,水中的血全是紫黑色的。


    他又擼起他的庫管,在小腿正後方委中穴處上方按壓,中部用四個手指輕拍數下,小腿立即紅腫。


    他手起針落快速一紮,西門毅整條腿扯著上半身猛的一抽,同樣是流了一大灘紫黑血。


    全家人圍觀周圍,都屏住了呼吸。老掌櫃西門乘風看得入神,不禁問道:“仙醫,犬子這是中了何種毒藥?可有解救之法?”


    老掌櫃西門乘風臉色蒼白,身體虛弱,心中忐忑,但是見到慕神醫治療手法獨到嫻熟,心中擔憂立即消除大半。


    慕神醫埋頭治病,很久他才回答道:“再晚到半日,莫說扁鵲華佗,就是到西天請了大醫王佛也無力回天。”


    他此話一出,驚得全家人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等待慕神醫的八天備受煎熬度日如年,然而全家人的焦慮、煎熬又因為這一句話而如釋重負。


    西門乘風忽然覺得慕神醫非常麵熟,但是又不能確認。


    診治完畢之後,神醫才抬頭看清了西門乘風的臉,他的眼睛在西門乘風的臉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西門乘風怔了一下,還是客套的詢問兒子的病情:“仙醫,犬子可是中了什麽劇毒?”


    慕神醫清楚地告訴他們:“令郎所中乃是僵屍幽靈散。此毒又喚作“宮闈婦人心”,乃是西蜀唐門失傳一百多年的絕密毒藥。”


    “有道是最毒婦人心也。相傳西漢太厚呂雉心腸毒辣,其死之後陵墓被摸金校尉光顧,取其千年僵屍碎塊,輔以少量西蜀斷腸草、西域鶴頂紅、雲南毒箭木熬製七七四十九天,以獨門內力心法植入對手體內。多味毒藥自身相克,藥性不急不躁,性烈程度取決於發功者當時的功力釋放。”


    慕神醫娓娓道來,他見過天下幾乎所有的毒藥,獨行如此強和頑固的也是第一次見到。


    立在一旁的付青龍走鏢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說過這樣的毒藥。“僵屍幽靈散?我聽說糯米能救嗎?”


    慕神醫立即駁斥了錯誤的觀點:“民間和茅山道士所傳純粹背離醫理,什麽糯米解屍毒,真是以訛傳訛害人不淺。令郎體格健壯,中毒尚淺,加之老鏢頭內力深厚輸送真氣逼出毒素,換作他人早已命喪黃泉。”


    “此毒不僅毒性最強,最難在根除。即使性命可保,屍毒頑固,形如幽靈,殘留體內,伴隨終生,生不如死,後遺症將會伴隨終生。”


    西門乘風大驚失色,感到一陣眩暈,一個趔趄差點倒地,他一隻手反身摳住桌子的邊沿,費力的懇求慕神醫:“啊!仙醫救命!替犬子謝過仙醫!”


    “挽救之法以毒攻毒,需毒屍骨肉,混入活五毒,也就是蠍、蛇、蜈蚣、壁虎、蟾蜍製成“六味還魂丹”丸四十九顆,每日午時連續七顆,連續服用七日,即可解毒大半。”


    他說的西門家人以個個目瞪口呆,如聽天書。


    “此類藥材目前市麵無售,天價難求,貧道也不會隨身攜帶,隻能先用百年牛黃丸、七葉一枝花、半枝蓮、龍葵、青黛、苦參、馬鞭草控製藥性,連續輸送真氣護心。待我七日之內親自配置六味還魂丹,可保令郎性命無虞。餘生生命力會有下降,武功喪失,怕冷膽怯。”


    一聽到西門毅武功內力盡失,一旁的西門老夫人歐靜蕥不禁淚如雨下,手裏捧著手絹捂著鼻子抽噎。


    西門落煙突然杏眼圓睜:“這個時候需要的是全家上下一心,度過困難時期,別這樣假惺惺的。”


    一旁的西門乘風對女兒一頓嗬斥:“煙兒,不許這樣對二娘說話!”


    父親的嗬斥,她卻不以為然,調過頭轉身離去。


    說是老夫人,其實歐靜蕥不過三十多歲,風韻猶存,衣香鬢影,舉手投足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


    她倒也不惱不怒,仍然是心平氣和。


    待慕神醫診斷結束之後,她安排好了仆人照管尚未完全清醒的西門毅,一麵又請慕神醫廳房歇腳。


    西門老夫人指揮若定,安排的井井有條,儼然家中女主人。


    廳房裝飾無比考究,西門乘風上首而坐。


    困擾他半月之久的就診難題終於得到緩解,他如釋重負,對慕神醫的醫術讚賞有嘉。


    慕洪突然站起來向西門乘風深深鞠躬,叫了一聲:“二師哥,我是天淼啊,可否記得小弟?”


    西門乘風一臉愕然,他仔細打量了慕洪:“天淼?真的是你?你是細伢子?我的老天?”


    西門乘風激動的眼睛裏都是淚花,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請來的神醫原來是分別了三十多年的故人。


    “二師哥別來無恙!三十年沒見了,沒想到今天能夠重逢,剛才一進門我就認出是您了,一來著急為賢侄瞧病,二來是因為時間久遠不敢確定,故而不便相認!”


    “細伢子,你還活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大家了呢。”


    西門乘風忽然抱住了慕洪,兩人抱頭痛哭。眾人不解,兩個男人為何會有這樣的出格的表現。


    “爹,原來你們認識啊?”西門落煙不知什麽時候也溜了進來,正好懟見他們相認的一幕。


    “這孩子瞧你說的,何止認識。快叫師叔,這是你慕師叔!”西門乘風放開了慕洪,一邊擦眼淚一邊激動的說道。


    “師叔在上,受煙兒一拜!”西門落煙趕緊跪地拜了從而謀麵的師叔。慕洪趕緊扶起了西門落煙,感歎道:怪不得這麽投緣,原來是二師哥家的千金。


    原來三十年前,西門乘風曾經和慕洪同在九華山雲盤峰伏羲門學道。


    隻不過是西門乘風在雲盤教主的門下,而慕洪後來由於對煉丹養生和岐黃之術更感興趣,就投到雲盤教主的師弟雲盤長老門下,研習醫藥方術。


    不成想後來伏羲派遭遇滅頂之災,自掘墳墓之奇恥大辱,江湖絕跡,門下弟子樹倒猢猻散,散落江湖。西門乘風見到自己的小師弟激動痛苦就不難理解了。


    “細伢子,你當時才十四五歲吧,三十五年了,如今也都快五十了。我哪裏認得出來。而且,你當時太瘦太瘦了,所以大家都叫你細伢子。”


    西門乘風又破涕為笑,說起來以前的往事。


    “是啊,所以師父讓我跟他學煉丹和歧黃之術才對。那時候,隻有你和四娘師姐最疼我了。有什麽好吃的,都給我留著。”慕洪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立充滿溫暖和感恩。


    “唉,那時候山上,就你最小,我對你照顧不夠。你四娘師姐,唉,可憐的姑娘!”他們一說起四娘,都無比的悲憤和傷感。


    “老爺,就光顧著敘舊認兄弟了,慕神醫奔波十多天,一進門就瞧病。連口水都沒喝呢,後廚備了飯菜,我看還是一邊吃一邊聊吧。”


    論輩分,西門老夫人得叫師弟,這又與年紀不太相稱,聰明的西門老夫人選擇了叫他慕神醫比較合適。


    3、前因後果


    西門家備了酒席,西門乘風一改往日的愁容緊鎖,他無比興奮激動。


    與三十五年前的小師弟重逢,欣喜激動。


    他開懷暢飲,跟慕神醫頻頻舉杯對飲。西門乘風喝酒有些失態,西門老夫人也不阻攔,還不停斟酒夾菜,隻有西門落煙不斷為父親擋酒,提醒父親已年邁必須適可而止。


    席間,半醉半醒的西門乘風講起了發生在西門鏢局的一段往事。


    兩年前,西門毅已經是鏢局實際掌門人。西門老鏢頭上了年紀,身體欠佳,基本就不外出走鏢。


    平時除了接待一下東家,看看貨,算算鏢利,教教鏢師武功,多數時間都在閉關修煉,偶爾聽戲。


    西門毅憑借家族世代積攢的口碑和資源,加上手下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鏢師和妹妹西門落煙的協助。鏢局生意做的風生水起。


    那年秋季,接到一單數載難逢的大鏢買賣。那是一趟“大跑外“長途腳程大鏢,走口外庫倫(烏蘭巴托)、經歸化(呼he浩特)、朔州返太原。


    一路往返一千五百多裏,打個來回至少得四個多月。


    原來,是趕上了晉中四大商幫之一的曹東家口外商號四年分紅大賬期,除了家族內多個財東的紅利,還有大掌櫃、分號掌櫃頂身股紅利,一並委托鏢局去口外押運白銀回鄉。


    二十多萬兩白銀,按照鏢行規矩逢百抽五的比例,可獲得一萬兩白銀的毛利。


    這絕對是一樁大買賣,按照每駝三千兩白銀的載重,加上食物水源和常備生活用品,至少要二百頭駱駝和騾子組成一支龐大的駝隊。


    一家鏢局的運載保護能力難以完成,西門毅就聯手太穀另外的幾家鏢局一起,將其中百分之三十的押運任務分包給其他三家鏢局,一起完成這次走鏢任務。


    由於是返程運貨,空載馱隊前往目的地,但鏢局一般不會空車出發接鏢,加之年關將近。


    為了賺取更多紅利,每家鏢局都拉了駱駝,運載內地鍋碗瓢盆、絲綢茶葉之類口外熱銷用品,販運到口外賺點盤纏,回城拉上東家鏢銀,從九月份啟程,鏢隊和銀子一起到家過年。


    大西線和北三線對於西門家鏢局可謂輕車熟路,殺虎口是這條鏢路最難跨越的障礙。


    殺虎口座落在山西與內蒙古兩省三縣的交界處,曆代兵家必爭之地。


    殺虎口地勢險要,是中原地區通往內蒙、外蒙的主要關口。除了盜匪猖獗,當地駐軍和地區府衙私設稅卡。


    一般勢力薄弱的鏢局不敢涉險踏入危地,商號東家更不敢將牽涉身家性命的真金白銀交付於他們,但西門鏢局是屈指可數的鏢門巨擘,即使再大的買賣再危險的押運任務總能使命必達。


    樹大招風,這筆大買賣走漏了風聲,出口外的時候一路順風,可謂“快走踏清秋”。


    而歸來的時候在殺虎口,遭遇了一股強勁盜匪——綠野蒼鷹劉四兒。


    他是江湖聞名的四大名盜,快馬彎刀,來去如風,殺人越貨,風卷殘雲。


    劉四兒祖上乃是後金人,原是伊霍旗多羅郡王帳下金瓜武士,還曾經一度被曾格林沁賞識,做過他的侍衛。


    因醉酒調戲郡主被抓下獄,幾年後逃獄隱匿到了大草原便杳無音訊。又過了若幹年後重出江湖搖身一變成了草原巨匪,江湖傳說那幾年實際是逃竄到中原學了一身硬功夫。


    劉四兒身長九尺,力大無窮,善騎長射,手中一雙金瓜霹靂錘威猛無比。


    那雙錘乃是金剛所製,雙錘合重六十八斤,外漆金水。不知多少鏢行英雄豪傑命喪那雙鐵錘之下。


    他四歲騎馬,六歲射箭,十二歲一頓能吃半隻烤全羊,一次豪飲五斤烈酒。


    摔跤贏遍大草原,雙手橫推八皮駿馬。


    除了自身功夫硬,他手底下還有一男一女兩大護法。男的名叫莫日根,身強體壯卻身輕如燕,人稱“騰格裏飛駱駝”,箭法神奇,彎弓一開百步穿楊;女的名叫其木格,江湖人稱“賽桂英”,手中一把蒙古彎刀,利可斷金。


    那天黃昏,大漠邊關,長河落日,鏢隊浩浩蕩蕩。盡管鏢局計劃周密,可是怕什麽偏偏來什麽,鏢隊途徑殺虎口難免與劉四兒遭遇。


    狹路相逢,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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