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尼?”


    匯報情況的鬼子軍曹有些難以置信,比起相信森山二郎發命令讓他們撤退,他更願意相信是中國軍隊的迫擊炮炸壞了自己的耳朵。


    “我說,不要炸橋,全員撤退,僅攜帶隨身武器,放棄一切重物,渡河!”森山二郎扶著軍刀走了過來,盯著軍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複道。


    “嗨依!”


    軍曹雖然無法接受,但處於森山二郎在平日裏積累下來的威信和對上級的無條件服從,軍曹還是重重的點了下頭。


    “森山中隊長!”


    在軍曹走後,森山二郎的勤務兵突然開口。


    “什麽事?”


    森山二郎看向勤務兵,但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竟然有一絲的顫抖。


    “森山中隊長,我們還有作戰的能力!還請您保持您的氣度!”勤務兵對森山二郎說了一句有些大逆不道的話,然後又深深鞠了一躬:


    “請森山中隊長批準,我和藤田伍長,江原伍長還有之前負傷的小澤二等兵願意留下來阻擊支那軍,掩護中隊長和其他戰友撤離!”


    森山二郎的手緊握著刀柄,手背上沒有一絲血色。在思索了足有一分鍾時間之後,他才慢慢應道:“我明白了,那就拜托諸位了。”


    “嗨依!森山中隊長,武運昌隆!”


    勤務兵再次深深鞠躬,端著步槍貓腰跑向了中國軍隊進攻的方向。


    森山二郎也不再耽擱,他脫下了自己的軍官製服,在附近的屍體上撿了一頂頭盔扣在腦袋上,一手拿著手槍一手扶著軍刀,帶著二十多個部下一路退到了錦江岸邊。


    但此時,攻入日軍陣地的二營官兵已經開始用機槍和步槍向浮橋方向射擊了,這時候過橋顯然隻能成為中國官兵的槍靶子。


    “不要過橋,我們乘船離開!”


    森山二郎指了指兩條被拴在岸邊的木船。


    “機槍手先上船,在船上掩護其他士兵登船,動作快!”一旁的受傷軍曹指著人群中唯一一個手持九六式輕機槍的士兵,替森山二郎下了更加詳細的命令。


    除去森山二郎帶領的二十多人的撤退隊伍,日軍陣地上還有二十多個自願留下掩護或是因為受傷行動不便而被遺棄的傷兵在做困獸之鬥,他們的拚死阻攔還是一定程度上遲滯了二營的進攻速度,也給森山二郎留出了逃跑的時間。


    當二營最先衝到錦江岸邊的幾個戰士開槍射擊的時候,鬼子的兩條木船已經在槍林彈雨中渡過了大半個江麵,船上的鬼子除了幾個蹲在船尾開槍掩護,其他人要麽用船槳,要麽用頭盔,甚至幹脆用手,都在拚了老命的劃船,就連森山二郎本人也拿著個頭盔劃水劃的起勁。


    二營官兵從岸邊打來的子彈時不時就能擊中鬼子的木船,但大多隻是打得船上木屑橫飛,雖然有少數子彈倒是擊中了幾個倒黴的鬼子,可還是沒有辦法阻擋鬼子逃命的步伐。


    麵對追著屁股緊咬不放的子彈,兩條船上的鬼子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應對方法:


    森山那條船為了減輕重量,直接把被流彈打死的戰友丟下船任憑屍體順流而下,船上的人也不再開槍,而是全員加入了劃船的隊列,第一個衝到了對岸。


    另一條船上的鬼子更殘忍,他們竟然把戰友的屍體和一個奄奄一息的傷兵堆在了船尾抵擋子彈,一挺輕機槍就架在屍體上朝岸邊的中國官兵拚命開火,雖然他們招來了更多的子彈,但最後也撐到了岸邊。


    隔著錦江打了一會,看那兩條篩子一樣的木船都靠岸了,對岸留守的日軍也已經和逃走的日軍匯合,二營的官兵最終還是遺憾的放下了槍,用髒話作子彈向逃離的鬼子宣泄著心中的不滿和鄙夷。


    日軍橋頭陣地上的槍炮聲終於停了下來,一縷縷黑煙從已經化作焦土的日軍陣地上嫋嫋升起,隨著微風稍稍擴散,最終還是匯入了天空中灰色的雲層裏。


    習慣了震耳欲聾的槍聲,此時戰場上的聲音顯得有些詭異的低沉,打掃戰場的士兵們交談都壓低了聲音,似乎是在為自己戰死的袍澤哀悼。


    一些受傷的戰士躺在地上,忍著傷痛等待醫護兵和軍醫的救治。但他們喉嚨裏時不時冒出的痛苦呻吟證明那貫穿骨髓的疼痛還是很難用意誌抵抗的。


    至於那些此起彼伏的“噗嗤”聲,是打掃戰場的士兵們在用刺刀確認地上那些姿勢各異的日本“朋友”是不是真的咽下了自己待客用的子彈:


    有些狡猾的日本傷兵會將爆炸物藏在身下裝死,等打掃戰場的中國官兵靠近後引爆炸藥,和中國士兵同歸於盡。所以吃過虧的老兵在打掃戰場的時候也會十分警惕地上的屍體。


    齊恒也來到了陣地上,經過日軍陣地前方那百來米的開闊地對齊恒來說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煎熬。


    遍地屍首。


    補充團官兵在穿過這片開闊地時付出了極大的傷亡,雖然有不少二營官兵正在搬運屍體,但那些身穿草綠色軍服的,缺胳膊少腿的,流幹了鮮血的屍體,在幾小時前還是生龍活虎的中國士兵,還是齊恒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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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見慣了生死,但走在這樣的屍體堆中,齊恒就算有鐵石心腸也會感覺無比壓抑和痛苦。


    走過開闊地的時候,齊恒沒有低頭查看腳邊的屍體,他有些擔心從裏麵看到一些熟悉的麵孔,從特務營到補充團,從馬小薈到彭小魚。擺在高級軍官和決策者案頭的冰冷數字,對齊恒這樣的中級軍官來說是一張張時不時會從心中浮現出來的熟悉麵孔,那對於基層軍官和普通士兵來說呢?


    齊恒已經忘掉了自己還是排長和連長時候的戰鬥,或者說他實在不願回想。


    進入日軍陣地,齊恒遠遠就看到二營長祝古盛側身坐在破爛的沙包上,左手拿著煙,一個醫護兵半跪在祝古盛身邊,好像剛剛幫祝古盛處理過傷口。


    齊恒心中一緊,快步走了過去,卻沒有注意離他不遠處,一具趴著的日軍“屍體”竟然悄悄睜開了眼睛……


    第三百三十章 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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