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顏不知是怎麽走出的白家,在快到縣衙後院時才恍然回神,一手拍在自己的腦門上,苦笑道:“真是……溫柔殺。”若白子戚還如從前一樣陰陽怪氣,她大可以陪他逗趣一番,可他突然表現出一副情深不壽的樣子,這就實在有些難為人了。


    哎……要老命嘍。


    胡顏伸手推了推厚重的大門,卻沒推開。她翻身上牆,直接躍進院內。


    此時,天已擦黑,司韶的屋裏無人,她的屋裏卻亮著一盞油燈。


    胡顏暗道:司韶怎又跑到我的房裏去了?昨晚一夜未歸,不知要被他如何念叨。隨即卻皺起了眉,暗道:司韶眼盲,又怎會點上油燈等自己?難道,是曲南一?


    曲南一的屋裏底是沒點油燈。


    胡顏勾唇一小,腳步輕快了幾分,直接走到自己的屋門口,一把推開了木門,笑吟吟的臉在看見屋內的二人時,突然愣了愣。


    屋內,花如顏臉上覆著薄紗,倚靠在軟枕上,一副厭厭的樣子,當真是病中西施。那柔美的身段,在油燈下若隱若現,令人浮想聯翩。都說燈下看美人,美人更美。單是那份神秘感,就令人心神蕩漾。


    曲南一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勺子,正要勸花如顏吃藥。


    二人聽見推門聲,同時看向胡顏。


    曲南一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即將碗放下,大步迎向胡顏,一把攥住她的手,將她扯進屋裏,道:“阿顏,這麽晚了,怎麽回來了?”


    胡顏任曲南一拉著自己的手,笑容璀璨道:“想吃牛肉了,特意找曲青天行個方便。”


    曲南一見胡顏和自己打趣,這才將一顆心悄然放回到原處,勾唇一笑,戲謔道:“阿顏想吃人肉,我都肯挽袖子奉上,更何況牛肉?”微微一頓,看向花如顏,繼續道,“如顏為救我受了重傷,大夫說需要靜養,不宜走動。昨日我送如顏去‘濟心堂’後,本想送她回花雲渡,但怕她經不住車馬顛簸,便直接將其接到縣衙養傷。”攥了攥胡顏的手,“縣衙裏沒有多餘的空房,便讓她暫住你這裏。”低頭,靠近胡顏,曖昧地小聲道,“你可住到我那兒。”


    曲南一生怕胡顏誤會,一口氣將整個過程都講訴了出來。


    花如顏見二人相握的手,眸光閃了閃,費力地支起身子,虛弱道:“原來……原來這是胡姑娘的屋子……咳咳咳……我……我不應叨擾的……”


    曲南一忙鬆開胡顏的手,輕輕壓住花如顏的肩膀,道:“如顏,大夫交代過,你不能妄動,若真落下病根,日後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花如顏美眸盈盈,望向曲南一,聲音輕柔而堅韌,道:“若真落下病根,也是如顏心甘情願,無悔。”


    曲南一不自然地避開花如顏的目光,重新端起藥碗,道:“先把藥喝了。”


    花如顏點了點頭,伸手接過曲南一手中的藥碗,轉過身,背對著曲南一,掀開黑紗,喝下苦藥。她放下黑紗,微皺著眉,將藥碗遞給曲南一,道了聲:“勞煩南一了。”隨即問道,“可有蜜餞?”羞赧一笑,“口中甚是苦澀。”


    曲南一接過碗,道:“稍等。”轉身出了房間,直奔廚房。


    屋裏,隻剩下胡顏和花如顏二人,氣氛變得十分詭異。


    花如顏望著胡顏,歉然道:“胡姑娘,你別怨我。當初惦念你的皮也實在情非得已,但如顏絕沒有殺你意。”


    胡顏笑吟吟地道:“怎會怨你?你不過就是想割我一塊皮而已,小事兒小事兒,不用掛在心上。”


    花如顏微愣,隨即求證道:“胡姑娘當真如此大度?不怨恨如顏?”


    胡顏坦坦蕩蕩地道:“你都覺得這是小事兒一件了,我若斤斤計較,豈不是顯得太過小氣。”隨即眉眼一彎,低聲道,“若哪天胡顏想吃紅燒美人皮,還請花姑娘不要吝嗇才好。”


    花如顏倒吸了一口涼氣,喝道:“你!你好生過分!”


    胡顏豎起食指搖了搖,一副十分認真的模樣:“不要這麽小氣嘛。大家都是女子,女子何苦為難女子?我想吃,你就給我好了。這樣才顯得你雍容大度。”


    曲南一推門而入,笑睨了胡顏一眼,問:“你要吃什麽?”捏起蜜餞,塞進胡顏的嘴裏,食指在她的唇上輕輕一撚,這才端著蜜餞走向花如顏,將整隻碗都遞了出去,“如顏嚐嚐看,若喜歡,明日我派人多買些回來。”


    胡顏伸手接碗,卻身子一僵,突然發出一聲痛呼,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


    曲南一忙問:“怎麽了?”


    花如顏抬頭快速地掃了眼如顏,忙又垂下頭,小聲道:“無事。”


    花如顏的樣子,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她無事,反而會覺得她變成這個樣子一定和胡顏有關,隻不過因為某些原因,她選擇了隱忍,不好明說。


    胡顏勾了勾唇角,上前兩步,抓起蜜餞,扔進自己的嘴裏,道:“曲青天讓讓,如顏姑娘這是等著我喂她呢。她剛和我道歉了,說要我的皮是情非得已,我大度地原諒了她。為了表達本人的友善,我決定親自喂她吃蜜餞。”


    花如顏好像有些怕胡顏,立刻向後縮了縮身子,搖頭道:“不……不用了,原就是如顏對不起胡姑娘,怎敢勞煩你親自喂我。”


    胡顏挽起袖子,毒舌道:“你的臉都沒皮了,還又啥不好意思的?來來,讓我喂你。”說著,又從碗中抓起一顆蜜餞,送進自己嘴裏。


    曲南一知道胡顏心中有氣,不讓她撒撒氣是不行的。說實話,胡顏沒有暴起傷人,他就已經很感謝她給麵子了。花如顏和老道合手,要取胡顏的一塊皮,實在是自作孽不可活,以胡顏的脾氣,沒有直接上手扯下她全身的皮,已經是心地仁厚了。然,花如顏又為了救他與老道反目,且還被老道重傷成這幅要死不活的模樣,這份情,他就算不接受,但也必須領。以常理而論,他是需要領的,對吧?


    曲南一表示,夾在二人之間,實在難以做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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