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顏想到曲南一命不久矣,眉頭也皺了起來。她收回手,道:“既然南一諱疾忌醫,無顏也不好強求。還望你保重身體,切記有病需治,不能拖延。夜已深,如顏也回屋休息去了。南一若覺不適,可喚如顏。”


    曲南一點了點頭。


    花如顏微微一笑,轉身走向門口。


    曲南一突然開口道:“如顏。”


    花如顏回頭。


    曲南一眸光爍爍,道:“明日許是太急了。讓你沒有準備。後日,可好?”給你一天時間,出逃。


    花如顏的眸光顯得有些遊離,最後卻是燦然一笑愛,道:“好,就聽南一的。”轉身,出了房間。


    曲南一目露狐疑。他並非傻子,看得出花如顏不想做妾,但她卻欣然同意了。這其中的道道兒,他有些劃不清了。不過,無所謂,隻要將她逼著去尋那些賑災金就好。


    曲南一躺了好一會兒,心中跟貓撓了似的,又痛又癢,難受得很。他一會兒想,若屋頂上那人是胡顏,會如何想他?一會兒又想,若屋頂上那人真是胡顏,會如何去做?哎呀呀,他怎麽就認定屋頂上那人是阿顏了呢?若不是……不可能不是!


    曲南一覺得,胡顏對他並非全然無情,隻是不知她與封雲起之間到底有何過往,才會讓她念念不忘,成了執念。說實話,他真的不覺得,胡顏如何喜歡那封雲起。婚嫁這種東西,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能不能讓日子過得順心,還要看二人的品性和喜好。


    他曲南一敢拍胸胸脯說,但凡阿顏喜歡的,他就沒有不喜歡的。哪怕阿顏喜歡殺人放火,他也會做那個悄然埋屍的幫凶。曾幾何時,他對一個女人如此用心?真是打不散、踹不走,賤得他自己都膩得晃。隻不過,心中的氣,終究難平。


    曲南一真想對胡顏說,我們兩個人,不折騰了好不好?一起攜手到老,好不好?


    腹中突然一陣劇痛,他忙用手揉搓了幾下,隱隱約約摸到了一個異物,好像……挺硬。


    心下一陣輕顫,感覺十分不好。


    人,終究爭不過命。


    綠腰可以用命不久矣來假死脫身;胡顏可以用命不久矣來華麗轉變;他曲南一的命不久矣卻是如假包換的命不久矣,令人心生無望、情生淒楚。


    然,一切都不重要了。


    無論能不能逼退花如顏,想必胡顏都不會再來看他。


    明天,他會尋其他大夫看看,若自己真如花如顏所言,活不過三個月,那他便為自己尋個好的葬身之處。若胡顏最終會回飛鴻殿,他就將自己的骸骨埋在飛鴻殿的旁邊。日日夜夜守望著她。他就站在自己的墳頭等著她,直到她百年之後,立刻掠了她,直接去做一對兒孤魂野鬼,魂牽夢係,不分離。


    至於那該死的封雲起,已經禍害了胡顏一輩子,還想禍害她下輩子?做夢去吧!


    這麽想著,曲南一竟是笑了。笑得不可抑製,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底有了晶瑩的水花。


    時不待我,卻也不見得如何待見別人。


    是,這個道理!


    曲南一咬牙,坐直身體,想到今日發生之事,眉頭微蹙。


    今個兒,因胡顏之故,他一直昏睡不醒,待明個兒,必要處理那“嬌紅倚綠閣”之事。他得好好兒想想,如何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雖然知道,以胡顏的能耐不需要他搭把手,但是,他能為胡顏做得已經不多,哪怕有一天可活,也想讓她安心無憂。


    哎……也不知道阿顏殺沒殺了紫蘇兒。若紫蘇兒已死,此事就好辦多了。


    曲南一從來不是一個心慈手軟之人,他的良善隻給了少數人。


    又過了好一會兒,曲南一覺得,胡顏可能走了,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翻了個身,同時拿眼往天棚上一掃。


    天棚上,沒有任何異樣。


    瓦片規整,毫無破洞。


    曲南一仰著頭,挨個瓦片去看,希望找出那一片被挪動過的瓦片,然而,隻是徒勞。


    他皺眉,開始懷疑自己幻聽了。


    那饑腸轆轆和吞咽口水的聲音,許是他自己發出的?


    可能嗎?


    不是沒有可能。


    但,他不信!


    曲南一蹭地站起身。


    許是餓得狠了,許是起得猛的,曲南一又摔回到榻上,好半天才,才在一陣頭暈目眩中重新下了榻,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間,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後,搬來梯子,上了屋頂。


    屋頂的風很大,吹得他搖搖晃晃。


    他也不知道自己發得什麽瘋,突然唱起了《風流》:風流啊風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隨波逐流……


    與其說他在唱歌,還不如說他在吼。


    吼得嗓子沙啞,氣喘籲籲,卻又讓人覺得痛快淋漓。


    胡顏躲在牆角聽著,眉頭微微蹙起。曲南一不找死就不會死的精神,真是刺激到她了。


    一曲歌罷,曲南一躺在了房簷上,望著繁星,想著心事。


    他有位好友,曾和一位紅樓女子好上了。後來,又分了。那好友便終日萎靡不振,借酒消愁。曲南一曾取笑過他,為了一個女子何至於此?如今,曲南一親身見證了一句話——笑話人不如人,提溜褲子攆不上人。


    他現在何止是萎靡不振、借酒消愁?!


    他那好友,還能喝下幾被酒水解愁,他卻連口水都喝不下,整個嗓子都是腫的不說,且滿嘴燎泡,咽口吐沫都疼。


    每當他吞咽口水弄疼了喉嚨的時候,他都會深深地鄙視自己為何還成了情癡?與此同時,他也會自嘲,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沒腦子的事兒。既然胡顏已經給他機會,讓他拚殺進她的心裏,他又何必抽刀斷了自己的後路,於她較起了真兒?再者,他還會覺得慶幸。慶幸如顏沒有像對待燕歸一樣,直接抹去所有關於她的記憶。無論如何,他都要和她認真說上一說,縱使有一天,他做了多大的錯事、經曆了多大的劫難、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都不許她動他的記憶。否則,他會恨她,一輩子。


    曲南一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零零亂亂、深深淺淺,都圍繞著一個女子——胡顏。


    不知不覺間,曲南一睡著了。夢裏,他牽著胡顏的手,由滿頭青絲變成了白發。


    美夢,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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