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雲起帶著曲南一等人回到封家,尚未進門,便被門前那長長的馬車隊給震撼了。


    封家來人了。


    封老夫人在封雲喜的攙扶下,從馬車上走下來。


    封老夫人穿著對淨長袍,顏色素雅,卻格外大氣。袖口上繡著同色係的梅花,不張揚,但做工格外嚴謹,一絲一線都是見了真功夫的。她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雖然是美人老矣,但仍舊能看出年輕時秀美的樣子。一頭斑白的長發盤在腦後,盡管經曆了長途跋涉,卻仍舊絲毫不亂。她的手上掛著一串佛珠,珠子顆顆飽滿油亮潤澤,看樣子盤了很久。


    封老夫人目露威儀之色,一下馬車,先是站在外麵看了看封家的門臉,眉頭微微一皺,剛要抬腿往大門裏進,就看見了封雲起。


    封雲起的發絲淩亂,胡茬滿臉,衣衫邋遢,一隻袖子還沒有了。沒有袖子的右手小臂上纏著幾圈髒兮兮的灰布條。想然,它們曾經是白色的。


    封雲起的身後跟著花青染、曲南一和司韶。


    花青染倒是衣袂飄飄,五官絕美,隻可惜,那衣衫也太飄然了一些,已經碎得不成樣子。風一吹,便能看見各種抽絲的線,在風中抖了抖去。


    曲南一的樣子,隻能用一言難盡來形容。他本就不會武,為了跟住那三個人,當真吃了不少苦頭。披頭散發不說,臉上還蹭了泥巴,一身本就挺普通的衣袍,愣是讓他穿出了乞丐的效果。


    司韶灰發灰眼,在封老夫人的眼中,無異於怪物!


    這四個人一亮相,被說封老夫人,就連封雲喜和無涯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封雲起在初見封老夫人的震驚過後,走到封老夫人的麵前,抱拳道:“娘。”一分親厚,三分敬重,六分疏遠。


    封老婦人的眸子閃了閃,道:“封兒,你好不容易回了趟家,卻住在此處,隔家萬裏。為娘不放心,特來陪伴你一段時日。”


    親娘上門,沒有不恭迎的道理,然此時乃是多事之秋,盡管他與封老夫人不太親厚,但那畢竟是他的娘,他不希望她出任何意外。封雲起隻好道:“娘,這六合縣唯恐要變天了,您還是回去吧。若有暴亂,兒唯恐守護不周。”


    封老夫人瞬間垂淚道:“兒啊,娘知道,這些年,委屈了你。可你也不能不讓娘進你家的大門啊。”


    封雲起還想說些什麽,封雲喜卻道:“封哥哥,娘親惦念你,得了頭痛的毛病。無論如何,都應讓娘親先休息幾天,緩緩再說。”


    封雲起微微皺眉,卻還是點了點頭,道:“延鋒,請老婦人去休息!”


    無涯應道:“諾!”


    封雲喜望向封雲起,柔聲道:“封哥哥怎如此狼狽?”


    封雲起沒搭理封雲喜。


    封老婦人卻也問道:“雲起,雲喜問你話呢,你為何如此狼狽?”


    封雲起回道:“上山打獵。”


    封老婦人點了點頭,道:“雲起,且隨為娘進屋一敘。”


    封雲起微微額首,然後看向曲南一等人,示意他們與自己一起。


    封老婦人卻道:“雲起,那幾個人可是你的隨從?為何不過來請安?”以封老婦人的眼力,又怎會看不出那幾個人並非隨從,她如此說,隻不過是不想讓曲南一等人進封家。


    封雲起的眸子沉了沉,冷聲道:“那幾位,是兒的好友,要與兒同住。”


    封老婦人的眼皮耷了耷,問:“都是做什麽?”


    封雲起看向曲南一等人。


    曲南一早已看出眉眼高低,於是直接道:“曲某是被罷黜的縣令。”


    封老婦人的眼皮子一抖。


    花青染見曲南一已經打樣,於是淡淡道:“遊曆小道士。”


    司韶冷冷道:“瞎子。”


    封老婦人就好像被打擊了一樣,整個人搖搖欲墜,就差兩眼一翻,昏倒在地。她努力呼吸著,視線在曲南一等人的身上一掃而過,顫聲道:“可娶妻生子?”


    曲南一、花青染一同搖頭,回道:“回老夫人,並未娶妻生子。”


    司韶早已不耐煩,若不是說好要住在封家,他早就走人了。


    封老婦人捏著佛珠,皺著眉,厲聲道:“終日玩樂,不知開枝散葉,光耀門楣!你們速速家去,不要如此胡鬧!”這是直接趕人了。封雲起至今不婚,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瞧著年紀也不小,又個頂個的容貌美豔,比女子有過之而無,封老婦人的一顆心瞬間提溜了起來,再也掩不住臉上的厭惡,生怕封雲起與那司韶等人斷袖分桃。


    封雲起目露不悅之色,冷聲道:“娘隻管去休息,這處宅子,兒還能做主,誰能住,誰不能住!”


    封老婦人立刻捂住胸口,悲切道:“兒啊,你這是……這是……想要娘的命啊!”


    封雲喜忙攙扶著封老婦人,道:“封哥哥,娘親年事已高,你萬萬不可氣她呀。若娘有個三長兩短,你良心何安?”


    封雲起的臉徹底冷了下去。


    曲南一不想參合封雲起的家務事。看得出,他與封老婦人的關係並不好。但畢竟人家是母子,再不好,總比外人來得親厚。於是,他道:“瘋子,不打擾了。”


    “封子?瘋子?!”封老婦人不淡定了。


    花青染道:“讓他們隨我回花雲渡。”


    司韶直接道:“快走,磨嘰什麽?!”


    封雲起幹脆道:“你們先行,留個房間給我。”


    花青染笑道:“好。”


    三人離開,封雲起目送。


    封老婦人皺著眉,輕聲感慨道:“如此沒有教養,真不知是誰家教出的!”看樣子,痛心疾首。


    封雲起麵無表情。


    沒有得到封雲起的認可,封老婦人的心裏不太好受,於是一邊往院子裏走,一邊搭話道:“雲起,你是封家嫡次子,雖肩上的擔子沒有你大哥重,但也不能和一些下九流走在一起,平白辱沒了封家的名聲。這麽多年,你常年在外,娘雖不知你在忙乎些什麽,但想著我兒秉性不壞,一直未加管束。如今你回來了,也到了這把年紀,按理說應該妻妾成群、兒孫繞膝。可你瞧你?!哎……你這樣,讓娘如何放心得下?娘這回來,帶來了你的表妹,一會兒讓你見見。”


    封雲起陪著封老婦人走進院子,將主屋讓出來給她居住,就要轉身離開。


    封老夫人卻道:“雲起,你萬萬不可與那幾人繼續廝混下去。”


    封雲起的唇角勾了勾,露出一記諷刺的笑意,道:“娘,您在擔心什麽?”


    封老夫人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卻還是道:“男子與男子之間,還是要有些距離,不宜太過親密。”


    封雲起突然哈哈一笑,道:“兒今年二十有七,一直不曾娶妻納妾,娘心裏應該明白是怎麽回事兒,又何必現在拿出來當事一說?”言罷,轉身離去。


    封老夫人捂著胸口,跌坐到胡登上,感覺天都飄雪了。那些雪片,忽忽悠悠地飄進她的心裏,涼了一片哪!


    封雲喜忙拍著封老婦人的胸口,勸道:“娘親、娘親,表哥這是氣您的,您萬萬不能當真呐。”


    封老夫人緩了好半天才道:“我這是作了什麽孽啊?!千辛萬苦生個兒子,與我不親近倒也罷了,反而想著要氣我。哎……”


    封雲喜甜甜笑道:“封哥哥不知道娘親的心,待他知道,定然不會如此。正是因為他不知,所以娘親才要來與他親近一番。畢竟,大哥那裏……”


    封老夫人拍了拍封雲喜的手,示意她不用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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