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甲聽慣了奇夫人的話,得了吩咐,立刻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


    胡顏沒想到,這個油滑的男子,竟也有如此憨傻的時候。想必,是真心喜歡楓靈的。楓靈……應該有七十八歲了吧?嗯,保養得不錯。


    奇家姐妹花卻執拗起來,嘟囔道:“為什麽要給她磕頭?”


    奇夫人知道她們心中定讓不服,卻容不得她們放肆。她瞪眼喝道:“孽障!還不跪下!”一抬手,勁風掃過,兩姐妹膝蓋一痛,皆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雖膝蓋疼痛難忍,卻也不敢造次,隻能低垂著頭,忍著。


    胡顏打趣道:“都起來吧。你能以這把年紀,生出兩位如花似玉的女兒,想必也不容易。”這話一出口,胡顏確是一愣。隨即眸光閃動,隱隱發亮。楓靈不但生了女兒,還恢複了祭祀能力?!如果說再遇楓靈是件喜事,那麽得知這個消息,才是真正的驚喜!


    奇夫人羞赧地一笑,道:“得她們不易,才會被屬下寵壞了。”言罷,給胡顏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踹了奇家姐妹花各一腳,讓二人撲在地上,老實跪下。


    曲南一咋舌道:“這腳法如出一轍啊。”


    胡顏點頭,裝出高深的模樣,幽幽道:“得我真傳。”


    奇家倆姐妹知道,這位銀發女子真的是主子,別管心裏願不願意,這頭確實得磕一個。兩個人對視一眼,雖心不甘情不願,卻還是一同給胡顏磕了頭。胡顏讓起,這才站起身,退到一邊去,縮著脖子不敢再吭聲。


    胡顏環顧四周,道:“你們石乙族來這裏,是想分一杯羹?”


    奇夫人麵皮一緊,也不敢說謊,當即道:“本是存了這種心思的。石乙族人,沒有其它營生,卻天生一雙利爪,善於挖山刨石。羌魅族長來訪,想讓我們幫忙,並許諾給一千兩作為報酬。我們確實應了此事,不過……屬下那兩個丫頭,看中了羌魅族長,想要嫁給他。屬下知道,羌魅族長乃現任大祭司的人,但屬下卻聽聞,二者已經決裂。屬下不貪圖五行瞳,隻想給小女尋個如意郎君。”


    胡顏道:“司韶不可能成為你女兒的如意郎君。”


    奇夫人偷偷觀察著胡顏的表情。


    胡顏看向楓靈,勾唇一笑,道:“他是我的人。別人,動不得。”


    奇夫人驚訝得張開嘴巴。


    司韶眉眼一彎,笑了。他最喜歡聽胡顏說得話,不是什麽你儂我儂的柔情蜜語,而是她霸氣地宣稱,他是她的人。實則,他想保護她,一直也在努力的保護她。他並不弱,無論武功、手段、心機,他都不弱。他也不像燕凡塵,動不動就依偎進她懷中,露出女子才有的嬌柔神色。他就是他,不柔軟也不粗糙的他。偏偏這樣的他,就喜歡胡顏那種唯我獨尊的調調兒。這種心理,十分微妙,形容不得。


    奇夫人回過神,真心實意地道:“宮主風華絕代,容顏更勝往日,得司韶族長相陪,逍遙快活才好。”


    奇甲姐妹花氣得心肝痛,卻也不敢開口說話。司韶那麽俊美,自然要娶自己才好。


    胡顏道:“讓他們繼續忙吧,你陪我說說話。”


    奇夫人輕聲應道:“諾。”轉頭看向奇甲,“你帶人去挖咱們發現的那條更容易打通的洞口。也不用起什麽歪心思,能給宮主做事,是咱們的福分。”


    奇甲爽快地應道:“好咧!”轉而對司韶道,“羌魅族長,你選得這個位置,雖離你要去的地方最近,但這裏已經被巨石堵主,挖起來多有不便。你且隨我到此山的背麵,那裏有條縫隙,能直達紅蓮總教。我們動作快些,用不了幾天就能清理出一條路。隻是不知道,進去後,是個什麽樣子,還得再挖挖看。”


    司韶道:“有勞。”


    奇甲老臉一紅,道:“都……都是自己人。先前……嗬嗬……先前的事兒,你別介意,我們都寵著倆丫頭,有些寵過頭了。”他怕娘子,娘子怕那宮主,這命,必須得賣。


    司韶對奇甲的話不置可否。他對古藍道:“你將他們身上的蠱解了,然後帶人去搭把手。”


    古藍應道:“諾。”


    奇甲驚詫道:“我們中蠱了?”


    古藍回道:“此蠱名為三日絕。毫無征兆,突然發作。”


    奇甲這一次是真的看清了司韶這個人。表麵上冰冷無情,做事情看似留有餘地,實則……下手極狠,真是要滅他們這一族啊!


    幸好幸好,幸好有挽回的餘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們石乙人看似雙手可破大石,凶悍異常,但麵對這些善於用毒用蠱之人,還真是毫無還手之力。悲哀,*裸的悲哀。


    曲南一對展壕道:“你帶人回去看緊何敬、保護父親,我這裏不用留人。”


    展壕應道:“諾!”裂嘴一笑,“搜侯收到了公子的信,已經開始往回趕了。”


    曲南一道:“好。好酒好肉準備著,犒勞他一下。”


    展壕哈哈一笑,道:“屬下自請陪酒。”


    曲南一笑道:“準。”


    展壕帶著人走了,為沒能打上一仗而鬱悶了一小會兒。


    原本熱熱鬧鬧的地方,隻剩下了幾個人而已。


    奇蘿香扯著衣角道:“阿寶叼來的戒指,人家……很喜歡。”


    奇夫人嗬斥道:“沒有規矩!”


    胡顏抬起手,讓奇蘿香看自己的盤蛇戒,道:“你可知,這戒指叫什麽?”


    奇蘿香搖頭道:“不知道呀。”


    胡顏笑道:“它叫盤蛇戒。”


    奇蘿香道:“原來它叫盤蛇戒啊,可真好看。”


    胡顏又道:“這顆蛇頭的質地是不是很特別?”


    奇蘿香猛點頭,道:“是呀,很特別。”


    胡顏淡淡道:“這是用我的一顆牙齒做成的。”


    奇蘿香大驚:“什麽?!”


    所有人皆是目露震驚之色。


    胡顏似笑非笑地看著奇蘿香,問道:“你還想要它嗎?”


    奇蘿香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奇夫人偷偷地噓了一口氣,暗道:宮主的脾氣好多了。


    唐悠將自己挪到胡顏麵前,小心翼翼地道:“那個……我也走了啊?”


    胡顏道:“回去吧。”


    唐悠看向成家兄弟。


    成東行看向胡顏,似是想說些什麽,最終隻是抿著唇,吞下了滿腹的話。


    成西行瞪了胡顏一眼,道:“別以為你救了我們,我們就會感激你!”


    胡顏幹脆就不搭理成西行。


    成西行被氣得跳腳,道:“你怎麽這樣?我和你說話呢!你怎麽不搭理人?”


    胡顏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搭理他。於是,仍舊置若罔聞。


    成西行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成東行攔住了。


    成東行對胡顏道:“姑娘但凡有所差遣,我們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畢竟,出了那種時,怎麽算起來,都是他們兄弟占了便宜。再者,能脫離羌魅,為自己的人生做主,好比重獲新生,他們對胡顏,應該是心懷感激的。


    不等胡顏搭話,司韶開口道:“快滾!”真是……看一眼,都忍不住想要殺了他們。


    成西行冷哼一聲,道:“我們已經脫離了羌魅,你無權管叔我們。”


    司韶眸光森森,道:“狹路相逢,我卻可以殺了你們。”


    成西行吼道:“你怎麽這樣?!”


    司韶冷笑一聲,不再言語。有些事,可以做,卻不能多說。畢竟,胡顏已經答應放他們離開。


    若問誰最了解司韶,胡顏莫屬。


    她靠近司韶,對他耳語道:“傻東西,眼見未必是事,別忘了我的魅術。”


    司韶猛然轉頭看向胡顏,兩個人離得太近,鼻尖擦過鼻尖。


    司韶用那雙流光溢彩的紅色眼眸看著胡顏,直到確認她眸中的認真和傲然,才緩緩吐掉一直憋悶在胸腔裏的那股氣。


    成東行年長一些,明白人心險惡的道理,當即道:“如果胡姑娘不嫌棄,我們兄弟二人願意跟隨姑娘,效犬馬之勞!”言罷,竟是單膝跪地,行了大禮。他已經看出來,就算他們下了豔山,也不過是得了個暫時安全。唯有跟著胡顏,才能保命。他這條命無所謂,但成西行,不能有事。然,就成西行那脾氣秉性,想不出事,都難。隻有尋個強大的主子,才能保平安。


    成西行不知成東行的打算,忙去扯成東行,道:“哥,你起來,你求她做什麽?”


    唐悠尷尬地搓著胖手,道:“都起來說話,起來說話。”


    成東行不起來,隻是跪在那裏不動。


    胡顏知他心事,道:“當日之事,是我對不起你們兄弟。從此後,誰也不許提。除非你們挑釁,但凡我的人,不會對你們動手。”


    此話,意有所指。但凡她的人,都不會主動對兄弟二人動手。那主動尋事的,定不會是她的人。


    司韶和曲南一聽得明白,皆在心中一歎。


    成西行一用力,將成東行拉了起來。


    成東行看向胡顏,道:“胡姑娘是女中丈夫,我等自愧不如。”


    成西行看向胡顏,不再言語。


    唐悠扯了扯二人的袖子,道:“走了走了,回去洗洗再說。”這裏人多嘴雜,不方便細說,她得將兄弟二人帶走,好好兒說說那天發生的事兒。既然妹子沒有吃虧,兄弟二人也沒占到便宜,這事兒就應該翻過去了。


    兄弟二人跟在唐悠身邊,一同向山下走去。


    唐悠見走得遠了,這才低聲道:“你們要是真喜歡妹子,就賴在她身邊,也無不妥。”


    成西行臉色漲紅,吼道:“怎麽可能喜歡她?!”


    唐悠皺眉道:“怎麽就不可能?我妹子若是不好,能有那麽多俊美非凡的男子喜歡她嗎?”


    成西行癟了一下,撇嘴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她!她根本就不懂得關心人。女子,還是要溫婉可人才好。”


    唐悠道:“那你也一定不喜歡我。”


    成西行揚聲道:“怎麽不喜歡?!”


    唐悠微愣,瞪大了眼睛問:“你喜歡我?想娶我?”


    成西行再次癟了。他轉開頭,嘟囔道:“喜歡就是喜歡,沒想過娶不娶。反正,和你相處挺舒服的。你也挺會照顧人的。”


    唐悠用拳頭捶胸口,哀嚎道:“我不是老媽子。”


    成西行撲哧一聲笑了。


    成東行回頭看向胡顏。他的心情有些複雜。他原本以為,再次見到胡顏,他定然會氣惱。實際上,他確實氣惱了。但這種氣惱和他想象得並不一樣。他氣惱自己衣衫襤褸如此不堪,氣惱她不曾看自己一眼。發生了那種事後,她怎麽能如此淡然處之?他們兄弟在她眼中,終究是個什麽樣子?


    他曾以為,西行喜歡唐悠,他也樂見其成。可如今看西行的樣子,怎麽又變了味道?成東行徹底迷茫了。


    唐悠瞧著左右無人,偷偷拉過兄弟二人,道:“我妹子說了,那天她用了魅術,實際上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你們也不用多想。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兄弟二人微愣。


    成西行突然跳腳,吼道:“怎麽可能沒發生?!我那兒疼了好幾天!”


    唐悠問:“哪兒疼?”


    成西行張了張嘴,沒吭聲,臉卻是爆紅。


    成東行比較穩重,想了又想,才道:“這是她說的?”


    唐悠點頭,道:“嗯。”


    成東行發出一聲輕歎,垂下眼眸,不再言語。在這種事兒上,女子自然要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說沒有,姑且就認為沒有吧。實則,成東行是不信的。如此真實的糾纏,那般明顯的傷口,無一不闡述著荒唐的真實存在。隻不過,那個女人,不想承認罷了。


    唐悠見兄弟二人不再言語,以為二人相信了她的話,自己倒是美滋滋地咧嘴笑了。


    成西行靠近成東行,小聲詢問道:“哥,你覺得那個女人的話,是真是假?”


    成東行道:“姑且當真吧。”


    成西行一撇嘴,道:“我就知道,她滿嘴謊話!哼!”


    至此,兄弟二人對此事不再提起,卻堅信事情確實發生過。


    絕世大烏龍,從此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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