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鋼雖是結契者,但他是譚樂的結契者,身份地位自然不同。他與譚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容不得別人蔑視譚樂。他不覺得胡顏有多可怕,是因為他壓根就沒見過大祭司的真容。他信奉的是能力和拳頭。


    吳鋼見胡顏蔑視譚樂,覺得自己十分不悅,當即開口道:“今日這坐席安排得不妥,祭司何等尊貴,本應上座。百裏豐優若是不懂,我們飛鴻殿的人可以教教你。也順便教教,某些自以為是的小女子,祭司敬酒,誰敢不喝?!”言罷,竟是一拍幾,飛出一根筷子,直刺向胡顏!


    胡顏沒動。但是,吳鋼卻慘了。


    百裏豐優一揮手,扔出酒杯,杯口迎接筷子而上,愣是將筷子擊碎,且將酒杯扣在吳鋼的額頭上,入口三分。


    吳鋼倒是想躲,但是他分身乏術啊。


    司韶一鞭子抽了過來,直接纏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呼吸不順,動彈不得。


    封雲起一把花生豆射來,送他一個滿臉開花,血流不止。


    成家兄弟倆的金蟬天絲分別纏在了吳鋼的兩隻手腕,隻要稍一用力,就能讓他兩手落地!


    燕凡塵的盤子,十分精準地飛入吳鋼的嘴裏,與牙齒發生了碰撞。很顯然,這場碰撞盤子沒輸,牙齒沒贏。因為,盤子碎了,牙齒也碎了。


    唐悠抓起一隻烤雞,指著吳鋼,衝著蒼山吼道:“揍他!”


    蒼山對吳鋼道:“你若能動,我們打一場。”


    吳鋼用眼睛轉了轉,表示自己動不了。


    唐悠問蒼山:“他在那晃蕩眼珠子,是說自己動不了?”


    蒼山點了點頭。


    唐悠挽起袖子,站起身,砸出手中烤雞,直襲吳鋼的臉!


    有那結契者要動手,卻被百裏豐優的兩位兒子攔下。


    吳鋼被牽製動彈不得,終是讓唐悠砸成了鬥雞眼。


    花青染鬆開攥著劍把的手。


    陳霽暖和巧梅鬆了一口。


    杜蓮生係著麵紗,露出失望的眼神。


    飛鴻殿的人頭皮發麻,嚴陣以待,隻等譚樂發話,便大動幹戈。她們是萬萬想不到,這些人不打招呼就動手。且,事發太過突然,讓人防不勝防。


    譚樂卻道:“吳鋼太過冒失,擾了諸位雅興,我自罰三杯酒水。”言罷,接連幹掉三杯酒水。


    眾人看向胡顏。


    胡顏道:“怎能讓髒血壞了我們同飲的性質?散了,開宴。”


    眾人紛紛收回武器,跪坐到原處。


    吳鋼的身體不停顫抖,兩隻手腕處各出現一道紅痕,脖子上呈現青紫色,整張臉鑲滿了花生豆,額頭上還倒扣著一隻酒杯。


    譚樂使了一個眼色,讓人將吳鋼拖下去照顧。她雖懼怕胡顏,但此刻也心生不悅。眾人同時對吳鋼動手,就是沒將她這位祭司放在眼裏。不尊重她,便是不尊重大祭司!這筆帳,早晚要算。


    沒有人在意譚樂的心情,若非胡顏有自己的打算,司韶等人都想直接殺了飛鴻殿的人,給那贗品一個下馬威!


    在胡顏的提議下,眾人舉杯,再次開宴。


    百裏豐優想要討好胡顏,於是小心翼翼地道:“剛才那歌舞,再給你表演一遍?”


    胡顏冷冷道:“你跳。”


    百裏豐優舔了老臉,陪笑道:“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如何跳得動啊?”


    胡顏橫了百裏豐優一眼,慢悠悠地道:“我看你挺能折騰,如何就跳不動?”


    百裏豐優用衣袖擋住臉,擠眉弄眼道:“我兒子都看著呢,給點兒麵子。我再給你一瓶子補身壯體的珍丸。”


    胡顏的唇角勾起一個愉悅的小弧度,就聽曲南一道:“胡姑娘與本官的娘子有九分相像,這便是緣。”


    胡顏順著聲音望去,但見曲南一已經站起身,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捏著酒杯,一步步來到她的幾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將酒杯往幾上一放,人也隨之跪坐下來,為自己和胡顏各自斟了一杯酒,苦澀地一笑,繼續道:“我那娘子卻是個命薄的,沒嫁給一個好夫君,早早兒輪回去了。她讓我等十八年,你說……我等是不等?”舉起杯,用那深邃的眸子直視胡顏的雙眼。


    胡顏舉杯,道:“能放下前塵往事,便等;放不下,斬斷也罷。”仰頭,飲淨杯中酒。若兩個人在一起,還要背負那些血海深仇,沒有人會快樂。與其每天掙紮在愛與恨之間,莫不如斷個幹淨。曲南一是她的一根軟肋,她能保護他的唯一方式,唯有將他推遠,遠離最殘忍的真相。


    曲南一能放下嗎?不能。不是他執意要向胡顏索命、為母複仇,而是他知道,他不能在衛言亭和胡顏互捅刀子時,冷眼旁觀。他無法再將毒藥投給胡顏,更無法將刀鋒對準他的父親衛言亭。他寧願身死,擋在二中間。


    然,這就是結局嗎?


    不。


    無論插入他身體裏的是誰的兵器,都將是一場悔恨終生的痛。


    他能做得已經不多,又怎忍心讓二人痛不欲生?!


    實則,最應該死的那個人,是坐在飛鴻殿裏,自以為掌握所有人命運的贗品!曲南一發誓,此生,必將其斬殺!


    也許,就像胡顏說得,隻有斬斷情絲,才能真正放下,不再奢望,也就不再痛苦。


    如何斷?


    是否要割開他的喉嚨,流盡最後一滴血,才能斷?!


    胡顏應知,他愛她,重若生命。


    曲南一心中有萬千苦,卻倒不出。唯有用酒水,一杯杯將其淹沒,讓其醉得不省人事,才能暫時遺忘那滿嘴苦澀滋味,隻欣喜這片刻的重逢,不去想日後的模樣。


    曲南一一杯接著一杯的自斟自飲,眼睛卻始終看著胡顏,細細瞧著她的模樣,呼吸著有她在的空氣,讓屬於她的味道,充斥滿自己的胸腔。脹滿、脹滿、繼續脹滿……


    曲南一的目光是那般沉重、炙熱,有著常人不能承受的重量和熱度。


    盡管胡顏非比尋常,卻也漸漸受不了這個。


    她伸手,扣住曲南一剛斟滿的酒杯,道:“我陪你喝個痛快。”手指用力,直接捏碎酒杯,大喝一聲,“上碗!”


    美婢捧上碗和酒壇子。


    胡顏拍碎泥封,倒滿兩碗酒,與曲南一碰碗,同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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