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怎麽是你?”周夢楠衝著院中那翩翩仙子說道。


    素月也奇道:“小姐,秀才......姑爺,你們怎麽出來了?”


    楊牧雲也很意外,問道:“我們出來還個願......其他人都回去了,你怎麽沒回去?”


    素月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閃了幾下,沒好氣地道:“我回去了,誰服侍小姐啊!”


    楊牧雲哦了一聲,續道:“你可以先去外麵廂房休息,服侍小姐也不能不睡覺啊。”


    周夢楠過來解釋:“相公,素月是我的貼身丫鬟,向來跟我是形影不離的。在我府裏,她也不是一個一般下人。”


    楊牧雲恍然,再仔細看了一下素月,隻見她姿容絕美,無論相貌談吐,還是服飾打扮,都遠勝他在周府裏見過的其他丫鬟,怪不得迎親時她敢當著周老爺和周夫人的麵和自己叫板。楊家雖然是三進院,最裏邊的一進正中的堂屋是楊老爺夫婦住的,左邊一間是他和周夢楠的新房,右邊一間是廚房。第二進院子的房子是養家禽牲畜,堆放糧食雜物的地方。最外麵一進左邊一間廂房住的是蔡氏夫婦,另一間住著周府丫鬟,右邊兩間廂房住著周府的家丁仆役。這些空餘廂房是農忙時楊老爺讓請來的短工住的,現在當然騰出了讓周府下人住。


    素月是周府地位較高的丫鬟,當然沒有跟其他丫鬟擠到一間廂房睡的道理。楊牧雲仔細思索了一下,說道:“這樣吧,素月姑娘,今天晚上你就睡這裏麵。”說著一指新房,素月身子一震,臉刷的一下紅了,忙道:“不,不,今天是小姐和姑爺大喜的日子,我一個做下人的......是、是不可以這樣的。”楊牧雲奇道:“你不是跟你小姐形影不離麽?難道不可以跟她一起睡麽?”素月的臉更紅了,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周夢楠明白她的意思,對楊牧雲道:“相公,素月跟我睡當然沒問題,但和我一齊跟你......跟你在一間屋裏,她還不太習慣。”說著看了一眼不解的相公,續道:“相公,我們今天剛拜過堂,你總得給她一段時間讓她適應適應,等她適應你了,再讓她跟你......不遲。”素月雪白的臉頰已羞成了一張大紅布,聲若蚊鳴:“小姐......”楊牧雲撓撓頭:“讓她跟我,什麽意思?誰說我要跟你們一間房裏?”周夢楠愕然道:“那.....那你去哪裏?”楊牧雲不好意思地一笑:“從小到大我都一個人睡習慣了,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我肯定睡不著,有人陪你,我求之不得。”看看那美目瞪得越來越大的主仆二人,續道:“現在快三更天了,我出去走一圈回來估計天就亮了,你們趕快回屋睡吧。”看著楊牧雲的一雙眼睛,清澈得如一汪泉水,周夢楠一推素月:“還不快謝謝老爺。”素月衝楊牧雲福了一禮羞澀道:“婢子謝謝姑爺。”周夢楠糾正道:“說錯了,不是姑爺,你要叫老爺。”素月紅著臉重新福了一禮:“是,婢子謝謝老爺,請老爺不要再叫婢子姑娘了,會折煞婢子的。”


    楊牧雲咕噥一聲:“老爺老爺把人都叫老了,還是姑爺聽著順耳。”說罷轉身向院外去了。周夢楠沒想到自己的相公竟如此單純,從思想到身心都幹淨得沒有一點兒雜質。作為大戶人家的小姐,嫁人後那些羞人的事會有專人在她出嫁前教給她,素月作為她的貼身丫鬟也要隨她陪嫁到夫家,而且由於素月容貌絕美,肯定會被小姐的夫婿相中而納為側室,所以她便同小姐一齊了解了那羞人的房中之事。誰知兩個“懂事”的小美人和楊牧雲這生瓜蛋雞同鴨講,周夢楠以為相公要她和素月兩人晚上一齊陪他,誰知這生瓜蛋如此不解風情,扔下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在洞房自己卻走了。新婚之夜,洞房之中,隻有兩個女人來度過這價值千金的春宵一刻,豈不叫人笑掉大牙。原本新郎迎親前也會有專人來教這房中之事,可楊家所有人都認為楊牧雲跟呂家小姐有苟且之事,一個有偷香竊玉行為的人,顯然已經“懂事”了,還用再教麽?忽略了這一關,本來還有補救,那就是鬧洞房的時候:說一些黃段子,做一些下流的行為,也會促使新郎開竅。可素月姑娘帶人往洞房門前一站,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鬧洞房這一課也未能補上。楊相公不是彭君子那樣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他隻有十五歲,又從未接觸過風月之事,生瓜少年鬧出笑話再所難免。


    “小姐,這些花生、紅棗、桂圓需要清理麽?”


    “當然,不然這麽咯人,怎麽睡呀?”


    “老爺不在,清了會不會不吉利?“


    “這樣吧,這些先收著,以後不管是我還是你,晚上需要陪他的時候再撒上去。”


    “.......”


    “怎麽了,還不好意思,素月,在你進了老爺的房的時候,你就是他的人了。服侍自家老爺還有什麽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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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怕這樣小姐會不喜歡婢子。”


    “我又不是醋壇子,你怕什麽?”


    “......”


    “素月,你我從小一起長大,雖是主仆,但情同姐妹。你也知道,我爹娘就我這一個女兒,需我時時回去探望,還有,我爹那裏若大產業,也需我幫他打理,這就注定了我不能時時陪在相公身邊。我不在的時候,希望有一個我熟悉並能讓我放心的人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我這樣說,你明白麽?”


    默然良久,隻聽一個聲音輕輕道:“是,小姐,婢子一定聽您的話。”


    楊牧雲心情大好,在他的印象裏,成親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天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外再沒別的什麽了。他走到最外邊的一進院子,大門已經上了鎖,鑰匙在老蔡夫婦手裏。而他們和周府下人都睡下了。他回過身,又往回走,剛回到第二進院子,突然發現左邊牆頭有一個人影一閃。


    “什麽人?”楊牧雲快速上前,來到左邊牆下,雙手一扣牆縫,身子向上一縱,像隻大鳥一樣穩穩地跳上了牆頭,雙目向前一掃,一條黑影向正北方向跑去。楊牧雲縱身一躍,輕飄飄的落下地來,快步循著那條黑影的方向追去。


    大約追了裏許,那條黑影漸漸近了,楊牧雲便緊跑幾步,堪堪貼近到一臂遠的距離,便右臂前出,一掌劈向那黑影的後心處。


    “啪!”“噗!”那人悶哼一聲,向前摔了出去。楊牧雲正想上前將他擒住,忽聽左邊勁風忽起,一條烏黑的鐵棒已兜頭劈到。楊牧雲迅即矮身躲過,左臂疾伸,左手伸出兩指向上戳去,“唔!”使鐵棒的人被戳中了咽喉,雙目暴凸,捂著脖子一口氣上不來便坐倒在地。楊牧雲剛想直起身子,忽見一道寒光向自己麵部掃來,便急忙側身退後,定睛看處,原來是一柄單刀,那刀身狹長鋒利,不是普通之物。楊牧雲還未站定,“刷刷刷”一連三刀,刀刀掃向自己要害,不給自己絲毫喘息之機。看來這人武功遠比剛才兩人要高。


    楊牧雲身上未帶武器,一時連連後退。“嗤----”楊牧雲的腰帶被刀尖挑斷,袍領散開,更加狼狽。那使刀之人精神大振,“刷”的一刀直向楊牧雲懷中搠去。隻見楊牧雲身形微側,刀搠了個空,楊牧雲身影如鬼魅般踏到使刀之人身後。“當啷”一聲單刀落地,使刀之人雙眼爆凸,滿臉紫脹之色,原來他的脖頸不知何時被楊牧雲手持被挑斷的腰帶死死的勒住了。他正想拚命掙紮,突覺腰間一麻,渾身勁力消散。楊牧雲鬆開腰帶,他便軟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一連擊倒三人,楊牧雲也穩住身調勻了一下氣息。看向那使單刀之人,隻見他滿臉絡腮胡須,身形很是彪悍。


    “是你!”楊牧雲很是詫異,這個絡腮胡子的彪形大漢就是那日在師父門前遇見的中年錦袍人身後的勁裝漢子,那日,他也是一刀向自己砍來......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在我家附近鬼鬼祟祟?”楊牧雲撿起落在地上的單刀,摩挲了一下鋒利的刀刃,向絡腮胡子問道。


    絡腮胡子一聲不吭。


    楊牧雲目光又掃了一下其他兩人,那兩人也坐在地上哼哼唧唧不發一言。


    楊牧雲眉頭一皺,忽然看見地上有一塊黑黑的圓圓的東西,便躬身撿起,那是一麵圓圓的腰牌,烏鐵所鑄,邊上裝飾有雲狀紋飾,上麵還刻有字跡。楊牧雲借著月光仔細一看,上麵居然刻著錦衣校尉四個大字。


    “錦衣校尉?你們是錦衣衛?”楊牧雲失聲叫道。楊牧雲雖在民間,但也知道錦衣衛的大名。他們是皇帝身邊的親軍,是一支專門為皇上辦事的特殊組織,但是他們專門針對的是王公大臣,辦的都是謀反謀逆的大案,自己一個小小平民百姓怎麽犯得著被他們盯上呢?


    楊牧雲疑惑不解,又看了一眼絡腮胡子,將那牌子遞到他麵前,問道:“這是你們的牌子吧?”絡腮胡子目不斜視,鼻腔中重重地哼了一聲。楊牧雲問道:“小生本是一介平民百姓,所行之處也隻是在這鄉閭之間,就算作奸犯科也有本地的父母官管著,怎麽有幸能入錦衣衛大人的法眼呢?”


    絡腮胡子冷笑:“好一介平民百姓,想不到居然是一個武功高手呢!那日你在總旗大人麵前裝假,差一點兒讓你給蒙混過去。”楊牧雲眨


    眨眼:“會武功也犯王法麽?”絡腮胡子森然道:“會武功當然不犯王法,可教你武功的卻是一個天大的欽犯,你敢說跟他沒有絲毫瓜葛麽?”


    楊牧雲心中一震:“什麽?師父是一個欽犯?怎麽會?他常年居住在窮街陋巷之中,怎麽會犯下天大的案子?連錦衣衛都驚動了。”絡腮胡子見他臉色陰晴不定,接著道:“楊秀才,你的底細我們錦衣衛查的清清楚楚,教你武功的那個欽犯三年前來到湖州,住在你我和總旗大人首次見麵的那個胡同裏,那天你雖裝瘋賣傻,可還有胡同裏的百姓指認你三年來天天來和那欽犯會麵,你覺得你能撇清自己麽?”


    楊牧雲聽得心裏發涼,問道:“你們抓住他了麽?”絡腮胡子冷笑道:“抓住他還用盯著你麽?楊秀才,我看你還是供出那個欽犯的去處吧!否則的話,恐怕你和你的家人......嘿嘿,我不說你也明白吧!”楊牧雲心亂如麻,眼睛不住的向四下裏亂看,絡腮胡子的臉色微微一變,說道:“你想殺人滅口麽?你已上了我們錦衣衛的通緝名錄,除非你逃到天涯海角,否則定難逃出我錦衣衛對你的緝捕。”楊牧雲搖搖頭,說道:“


    我沒殺過人,也不會殺你們,你能否告訴我,他,他究竟犯下了什麽天大的罪?”絡腮胡子“嗤”的一聲譏笑道:“天大的罪是你能問的麽?你要想知道的話,跟我一起去見我們大人,讓他來告訴你吧!”


    楊牧雲看看天空,長歎一聲,將腰牌丟在他麵前,轉身離去了。


    漆黑的夜色中,楊牧雲思如潮湧:師父是一個很慈祥的老人,雖然深居簡出,但從未跟人紅過臉;他武功雖然很高,但從未在人前展露,這樣的人怎麽會犯下天大的案子呢?那個絡腮胡子說我已上了錦衣衛的通緝名錄,那他們為什麽不抓我?對了,他們這是要等我引出師父,好一起把我們抓獲,一定是這樣。可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他們會不會......楊牧雲不敢再想下去,“怎麽辦?為了不連累家裏人,趕快回家收拾行裝浪跡天涯,可自己這一生就毀了。我還要考舉人,考進士,做官,封侯拜相,風風光光衣錦還鄉。可這一逃的話,一切都將化為泡影。想想在異地他鄉過著隱姓埋名、東躲西藏的日子,可能吃口飯喝口茶都心驚膽戰,睡個覺都會擔心突然被人五花大綁,送入官府,打入大牢。我要去過這樣的日子麽?不,堅決不能。可不這樣怎麽辦?隻能配合錦衣衛,抓住師父,這樣的話,他們會不會放過我?


    楊牧雲不停的在村裏邊轉著圈兒,邊胡思亂想。


    “喔——喔——喔——”在村裏雄雞的啼叫聲中,天際泛起了魚肚白,天快亮了。


    楊牧雲跺了跺腳,轉身向家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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