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奉天殿早朝。


    錦衣衛指揮使盧忠出班奏道:“皇上,兵部左侍郎侯璡侯大人被苗人毒死於辰溪峒。”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消息確實麽?”朱祁鈺臉上倒沒露出太多驚詫。


    “這是隨行的錦衣衛千戶門達剛剛飛鴿傳來的消息,確實無誤!”


    “苗人如此猖狂,”朱祁鈺皺著眉頭說道:“朕好心給他們一個歸降的機會,他們竟然將朕派去的朝廷大員給毒殺了,還把朕,把朝廷放在眼裏麽?”


    “皇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內閣首輔陳循站出來慷慨激昂的說道:“苗人猖獗,如不進行嚴懲,則我大明天威何在?”


    陳首輔一發言,很多朝臣紛紛附和。


    “苗人無視朝廷,請皇上下旨發兵征討!”


    “對,苗人不服王化,朝廷不應對他們再遷就下去。”


    ......


    一時群情洶洶,大有不掃滅苗人誓不罷休之勢。


    待聲音靜下去了一些,於謙站出來朗聲說道:“皇上,太子殿下還在苗人的手裏。”


    朱祁鈺皺了皺眉,還未開口,就聽陳循說道:“於大人,你想說什麽?就因為太子在苗人手裏,就要任其要挾下去而無所作為?”


    “太子殿下乃我大明儲君,”於謙一臉嚴肅的說道:“要與苗人開戰,就得顧及太子殿下的安危,這需要一個兩全之策。”


    “這麽說於大人已然有主意了?”


    “沒有。”


    “於大人,”陳循眯起了眼,“要知道侯璡可是你兵部的人,對他的死你難道無動於衷麽?”


    “陳閣老,”於謙正色道:“侯璡之死事有蹊蹺,苗人是否承認侯璡為其毒殺呢?”


    “承不承認很重要嗎?”陳循說道:“侯璡死在苗地,這是事實,容不得苗人抵賴。”


    “苗人不想求和,大可將侯璡等人驅逐,”於謙分析道:“卻用毒殺來激怒朝廷,怎麽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於大人想知道原因的話,大可以去問苗人,”陳循冷笑,“你這樣說是想為苗人開脫麽?”


    “我隻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於謙轉向龍座上的朱祁鈺,“皇上,請準許臣去一趟湖廣。”


    朱祁鈺眉宇間皺得更深了,對於謙的請求不置一言。


    “皇上,陳閣老,於大人,”從眾臣班列中出來一人,頷下三綹長髯,儀態豐神俊朗,正是商輅,隻聽他說道:“跟苗人動兵與否,關鍵是太子殿下的安危。可苗人驕悍不馴,難以用言語說動歸順朝廷,用兵勢在必行。”


    朱祁鈺目光看著他,“商輅,你可有兩全之策?”


    “回皇上,”商輅說道:“苗人所憑恃的,除了山高林密的地利,還有太子殿下在其手上。”說到這裏,頓了頓,“如果太子殿下的身份不再,那麽苗人還會以其作為憑恃麽?”


    “哦?”朱祁鈺眉毛微微一挑,“你說的再詳細些。”


    “臣鬥膽,求皇上下一道詔旨,廢了太子殿下。”商輅垂首道。


    此言一出,滿殿的大臣盡皆嘩然。雖然人人都知道


    朱祁鈺一心想要廢了太子,但有人當眾說出來,還是讓人感到震驚。


    朱祁鈺聳然動容,“商輅,你何出此言呐?”


    “皇上,”商輅言辭懇切,“臣是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著想,隻要他還冠以太子的名號,那麽苗人就一直拿其來要挾朝廷。如果沒了太子的身份,就不過是個普通皇子,苗人還會拿他來作為對朝廷的要挾麽?”


    “愛卿之言甚是有理。”朱祁鈺眼中閃過一抹異彩。


    “太子無過,安能廢之?”於謙高聲道。


    “於大人,這不過是權益之計,”商輅說道:“太子身份對殿下沒有任何好處,除去性命安危之外,而且會讓朝廷對付起苗人來縛手縛腳。”


    “對,”朱祁鈺也道:“太上皇僅此一條血脈,朕如何能忍心其斷絕?廢其太子名號不過是暫且為之,等其脫險後,朕就重新封他為太子。”


    “皇上之言甚是,”這時高榖也站出來說道:“太上皇現在音訊全無,生死不明,他的子嗣不能再有閃失了。”


    “對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這樣一來,苗人無法再要挾朝廷,說不定會放了殿下。”


    ......


    大殿內一片議論之聲,大半都讚成商輅這個主意。


    朱祁鈺心裏忽然有了底氣,站起身高聲道:“朕不忍太上皇之子受到傷害......”清了清嗓音,“內閣會同司禮監擬旨,廢太子為沂王,即刻派人去苗地宣詔。”目光掃視了一圈,“不知哪位愛卿願辛苦一趟,去苗地宣詔?”


    群臣立刻把頭壓得低低的,生怕皇上的目光會落在自己身上。


    “皇上,”陳循說道:“商輅既然出此兩全之策,由他去苗地宣詔再合適不過。”


    “嗯。”朱祁鈺目光望向商輅,“商愛卿,你願去一趟湖廣麽?”


    “皇上指定臣下,臣責無旁貸!”商輅很爽快的應了。


    “好!”朱祁鈺有些興奮,“商輅獻策有功,朕封你為兵部左侍郎,即可持詔書前往湖廣。”


    商輅跪地叩首,“臣遵旨!”


    ......


    下了朝後,朱祁鈺的心情無比暢快,多日縈繞在心頭的心結終於一朝解開了。


    “這個商輅真是個人才,”他讚了一句,“把朕這好幾個月來的難題就這麽輕描淡寫的解了。”


    “而且某些個大臣還不好出言反對,”成敬笑道:“商輅此人心向皇上,不然怎會當廷說出這樣一個兩全之策呢?”


    “若他從湖廣歸來,就讓他入內閣,給陳循當個助手吧!”


    “是,老奴回去就將皇上的意思傳給陳閣老,”成敬笑了笑,“恭喜皇上終於達成所願。”


    “這還不夠,”朱祁鈺搖搖頭說道:“還差了一步......”


    成敬目光一轉,“皇上,這一步難道還遠麽?”


    “不錯,”朱祁鈺一笑,“太子之位空懸,遲早是我兒見濟的。”


    “皇上不可操之過急,”成敬提醒他道:“以免被人暗地裏說這是皇上的私心。”


    “朕明白,”朱祁鈺唇角微微一勾,


    “位子既然已經讓出來了,朕就不急於這一時,你和陳閣老商量一下,過些日子再找個機會當廷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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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皇上。”


    ————————————


    “姐姐,好幾天了,一直沒有人追過來。”朱熙媛一邊策馬疾馳,一邊不斷向後看。大雪覆蓋的草原上,除了她和玟玉的坐騎留下的兩排長長蹄印,再無別的痕跡。


    “不可大意,”玟玉的俏臉依舊繃得緊緊的,“我們的馬留下的印記是極易被人追蹤的。”


    “姐姐太小心了,”朱熙媛不以為意的說道:“這雪一直在下,這後麵的馬蹄印早就被掩蓋了。”見玟玉麵色凝重,忍不住問道:“姐姐,怎麽了?”


    玟玉的目光凝望著遠處,“我們得找人問一下路,不然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了?”


    “這冰天雪地的,到哪兒去找人問路呀?”朱熙媛秀眉微蹙,忽然眸子一亮,“姐姐你看,那邊好像有一個人。”


    “在哪裏?”玟玉眯著眼睛望去,果然一個人影在漫天的雪幕中若隱若現。


    兩女策馬馳去,見一條封凍的河流上鑿開了一個冰洞,一人披著蓑衣坐在冰洞邊,手持釣竿釣魚。


    “奇怪,這麽冷的天怎麽有人在這裏釣魚?”朱熙媛策馬上前,“喂——”


    那人抬起頭,露出了麵容。


    朱熙媛和玟玉的嬌軀雙雙一震,“元興裕?”


    原來釣魚的人居然是元興裕。


    隻見他一甩釣竿,微微一笑說道:“你們漢人有句俗話叫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這不是掉到了兩條美人魚嗎?”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朱熙媛俏臉變色。


    “釣魚啊!”元興裕眉毛稍稍向上一挑,“隻要有足夠耐心,是不愁沒有收獲的。”


    “大殿下,”玟玉說道:“你在這裏截我們,是太師的意思嗎?”


    “是或不是,有分別麽?”元興裕目光轉了轉,“不知二位要去往何處?”


    “我們去哪裏?關你甚事?”朱熙媛大著膽子說了一句。


    元興裕唇角一翹,沒有說話。


    “大殿下,”玟玉說道:“我們不告而別,是為了尋一個人,還請大殿下稟明太師。”


    “你們要尋的人是楊牧雲麽?”元興裕歎道:“他可真有豔福,除了我妹妹琪琪格外,還有這麽多漂亮的女子喜歡他。”聲音微頓了一下,“也罷,還是我領著你們去見他吧!”


    朱熙媛瞪大了眼,玟玉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會這麽好心?”朱熙媛撇撇嘴,表示不信。


    “大殿下知道他在哪裏?”玟玉問道。


    “不知道,”元興裕輕輕笑道:“但她一定會跟琪琪格在一起,現在他們應該已經踏上回草原的路上,我領你們遇見琪琪格,也就見到他了。”


    朱熙媛看看玟玉,“姐姐,怎麽辦?”


    玟玉歎了口氣,“難道我們還有的選擇麽?就是他帶我們回去見太師,我們也隻能認了。”


    元興裕一笑,“玟玉姑娘是聰明人,難怪父王會對你如此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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