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很多時候,妖琴師是想要任性一些的。樂—文


    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把自己的心思告訴她,讓她的那雙眼睛可以一直看著他。但是他生性不是活潑的人,平日又隱忍,有事情也不會告知別人,久而久之,他就成了這種沉悶的人。


    我應當十分無趣。


    妖琴師這麽想。


    他略略抬起眼睛,注視著不遠處的歐銜雲,少女的臉已經隨著時光有些變化,成熟的眉眼漸漸展露,女性的魅力也一天比一天多,幾乎要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很早就讓人移不開眼。


    妖琴師在心裏感慨著,從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知道,歐銜雲會成長為一個出色的女性。


    他停下要撥動琴弦的手,歐銜雲也在這時走了過來,她的眼中帶著笑意,明媚的如同陽光一樣。“我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妖琴師說。


    他把手從琴弦上拿下,對著歐銜雲迎了上去。


    “你怎麽來了?”他問。


    歐銜雲的手上拎著一袋東西,笑道:“我有七天假期,閑著沒事,就過來找你們了。”


    妖琴師後退了些,給她讓了點地方,待歐銜雲坐下,他又為她倒了一杯清茶,關切的問道:“在那邊怎麽樣?”


    歐銜雲像是想起了什麽,眯著眼睛又笑了起來,她揮舞著手臂,神采飛揚的說:“我們軍訓了!我在單人對打的時候把我們教官都打趴下了。”


    “教官?”妖琴師沒聽過這詞。


    “就是老師!”歐銜雲說。


    “那樣可不好。”妖琴師搖了搖頭,不太讚同,他這人有些死板,認為老師的存在是傳道授業解惑,理所應當的受到學生的愛戴,“怎麽能打老師呢?”


    歐銜雲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麽跟他解釋,停了停,原本興奮的心情也因此冷靜了一些,“好吧,我下次不會了。”


    妖琴師嗯了一聲,沉默了下去。


    他也察覺到自己的反應太過冷淡,似乎讓歐銜雲傷心了。張了張口,想要道歉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歐銜雲再次搶先。


    “不行啦!我一定要跟你說這個事情!”她抓了抓頭發,有些苦惱的抱怨了起來,雙眼卻亮晶晶的,唇角的弧度也比一般人要上揚許多,“我跟你說,我的那個教官挺欺負人的,老是朝我們撒氣,本來我不打算出聲的,但是他欺負我室友,他偏袒另外一個女生,把我室友都欺負哭了!”


    “然後呢?”


    “然後我把他打趴下了,出了好大的風頭!”歐銜雲也不是活潑的性格,上次能夠站出來為室友撐腰也是做了好一番心理準備。


    妖琴師沒再說什麽,他害怕自己再出口,依舊是不討喜的話語。盡管更想問她有沒有受傷,後來還是忍了下去。


    歐銜雲似乎也沒在意這種小事,又說了兩句,將手上的禮物放下,她便在山兔她們的簇擁下,離開了這裏。


    妖琴師又歎了口氣。


    他的耳朵可以很清楚的聽到歐銜雲的聲音,也正因此,原本苦惱的天賦在此時也變得不那麽可惡了。


    她在輕聲的笑著,喉間帶來的震動和些微的顫抖讓妖琴的心髒在胸口劇烈地跳動。


    總覺得,比之前更喜歡她了。


    妖琴指尖微微發著顫。


    “你甘心嗎?”身旁有人問道。


    妖琴師抬頭,見到是好友判官,怔了怔,裝作毫無關係的樣子問道:“你在說什麽?”


    “你知道我說什麽。”判官坐在了他麵前,又問了一遍。“你甘心嗎?”


    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


    但那又怎麽樣?


    妖琴低低的笑了一聲,他對於這個問題早已經有了答案,將歐銜雲先前用的茶杯收起來,他又為判官重新倒了一杯。


    “過來嚐嚐吧,今年的新茶,味道很好。”


    判官的眉毛一挑,不動聲色的接了過去,現在的他已經換成了覺醒後的衣服,原本目盲的雙眼也因為這個而能夠重新見到別人。


    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歐銜雲,似乎要將她的背影牢牢的記在心裏。


    妖琴師與他一樣,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判官沉默著,良久之後,才道:“味道確實很好。”


    ※


    “我覺得他好帥,可是我有一點不敢接近他。”


    歐銜雲捧著臉頰,有些鬱悶的和妖琴師說著自己的苦惱。


    本來她是不打算說出來的,可是誰讓妖琴師太過敏感,竟然從她的一個表情猜出了她來到這裏的目的。


    “你也真是的,幹嘛要說出來呢?看破不說破,你就不能一直以為我是特地過來看你們的嗎?”歐銜雲小聲的抱怨著,但是很快又自己把這個抱怨揮開,她抬頭看了一眼妖琴師,白發俊美的妖怪不懂聲色,他垂著眼瞼,神情冷漠,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她這麽說,才抬起頭,猶如琉璃一般的眼睛望了過來。水色浸染間,竟然讓她恍然。


    “對不起。”妖琴師道歉。


    歐銜雲被氣笑了。


    “我隻是……不想看見你有煩惱。”妖琴師遲疑的說。“我想要幫助你……”


    他時刻關注著她,所以也知道自己決不能有絲毫猶豫,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如同蛛網一樣脆弱。妖琴師拚命想要維持,兢兢業業,如履薄冰。


    歐銜雲笑了,如同春暖花開,“我現在最大的煩惱就是你了。”


    妖琴師一怔,忽然感覺有些心慌,他不安的動了動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我開玩笑的!”突然,歐銜雲衝他吐了吐舌頭,狡黠的表情令他不禁啞然失笑。


    不安並未散去。


    他還在支撐。


    “好吧。”妖琴師也跟著揚起唇角,雖然那位不知名的男人在他心中像是一根刺,但這不妨礙他向歐銜雲打聽他,“再說說那個人吧,我來給你出出主意。”


    他不能夠後退,也不能放棄。即使心痛的要死掉也要繼續,因為,他愛著眼前的這個人。


    愛。


    愛情。


    這愛來的突如其來又來勢洶洶,在察覺到的時候他就隻剩下繼續愛著與去死這兩個選項。但是與一般人不同,他雖不會回頭,卻也不會以愛之名去讓她難過。


    真正的愛,是放棄。


    妖琴師看的很清楚。


    他會站在這裏,看著歐銜雲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同時也祝福她能夠永遠幸福。


    他隻要她一輩子平安喜樂就可以了。


    “該怎麽說呢……我隻要看見他,就覺得自己的眼睛被吸引住了,不想移開。”歐銜雲摸著自己胸口,皺著眉頭,有些悶悶的說:“看見他開心的時候,我也會開心,看見他難過的時候我更難過,看見他和別的女孩子親密一點,我就會生氣,從心裏冒出酸澀的氣泡,嫉妒的要命。”


    妖琴師現在就嫉妒的要命,他咬緊了自己的舌尖,疼痛和血腥味讓他清醒了一些。“你喜歡他。”他斬釘截鐵的說。


    “這就是喜歡啊……”歐銜雲的臉都皺成一團,“真不舒服,我的情緒都被他掌控了,最關鍵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我!我不想喜歡他了!”


    聽見她難得任性的話,妖琴有些好笑,他看著歐銜雲,想了想,抬手揉著她的頭發,溫聲道:“感情的事,不去努力一下,就別那麽早輕言放棄。”


    歐銜雲停了一下,“你是……想讓我告白嗎?”


    妖琴師沉默。


    歐銜雲繼續糾結,“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啊……如果就這麽貿然的去告白,會成為笑話的!而且他如果答應,就是膚淺的看上我的臉,如果不答應,如果不答應……”她的聲音低落了下去,還帶著隱隱的哭腔,“我會很難過啊……”


    妖琴師心疼的要命,他自己都舍不得讓歐銜雲去這麽難過。


    他想了想,慢慢的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睛說:“你帶我過去吧,我想去看看那個人。”


    看看他,是不是可以成為與歐銜雲相守一生的那個人。


    對於她沒有去選擇寮裏的任何人,妖琴師一點指責的想法都沒有,因為他一直都覺得理應如此。歐銜雲適合更好的,活生生的人類,而不是他們這些……怪物。


    歐銜雲帶著他出來,因為額頭上有角的原因,歐銜雲還特地為他買了一頂帽子,換上這裏的衣服,他看起來就是和歐銜雲一起出來遊玩的哥哥。


    “就是他。”歐銜雲指了指前方,頗為不好意思的扭過臉。


    前麵?


    妖琴師心裏一驚,還沒有做好這麽快與那人見麵的準備。


    他扭頭,看著那邊,這個商城裏的人很多,歐銜雲一指前麵,他根本找不到相對應的人。四下看看,這個覺得不是,那個也覺得不像,最終他泄氣的問道:“對不起……我沒有找到……”


    “哎呀,你怎麽那麽笨呢!”歐銜雲眼睛閃爍,臉頰紅的充血。


    她這般嬌俏的樣子落入眼中,隻讓妖琴覺得口中發苦。


    “對不起。”他說。


    歐銜雲推著他朝前走了兩步,一手指著,不敢去看他,大聲的說:“就是他啦!”


    妖琴師順著看過去,發現她指的是一麵鏡子,對著鏡子看了兩秒,也沒從裏麵的反光發現符合的人,隻好無奈的再次出聲:“……抱歉,我……”


    “你真討厭!”歐銜雲抬起頭,紅潮已經蔓延到脖子上,她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朝著那麵鏡子又走了幾步道:“就是他,你看清楚了嗎?!”


    妖琴師睜大了雙眼。


    那手指的竟然是他。


    峰回路轉。


    “你……”


    “就、就是這樣啦!”歐銜雲扭捏著,她自己也知道難為情,但是妖琴師那種性格,如果她不主動說明,他大概要守護她一輩子。


    這可不行。


    她可是真的想和妖琴師再進一步。


    “我、我費勁心機想的告白怎麽樣啊?不對、不對……你的回答呢?”歐銜雲緊張的問。


    妖琴的手不知道要擺在哪裏,他此刻什麽也聽不見,眼中隻有著歐銜雲,良久之後,那喧囂的鼓膜才終於有了一點反應,他聽見自己說了聲嗯。


    然後,他便看見歐銜雲哭了出來。


    妖琴上前,他將歐銜雲抱在懷中,緊緊的感受著她的體溫,最後平靜的說:“我愛你。”


    如果此刻就會死掉,那就死吧。他想。


    歐銜雲也用力的回抱他,道:“我、我也會努力愛你的!”


    妖琴笑了,他並沒有失望,反而很開心歐銜雲對待感情的誠實。


    “嗯,我也會努力讓你愛上我的。”


    “可是,如果那個好感度失效了怎麽辦!!那樣的話你不就會和我分手嗎?”歐銜雲又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不會的,即使沒有那個,我也會依舊愛你。”


    他喜歡的,愛著的,永遠也隻有歐銜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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