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風波,返城知青的名額最終敲定下來了,韓策的名字赫然在列。


    楊家嶺公社的知青們為了爭這個兩個名額使出來了看家本領,走後門的不在少數,革委會的幾個幹事家的門檻都快要被踏破了。


    伴隨著回城名額的激烈搶奪,知青點的氣氛越來越奇怪。大家夥兒明麵上寫申請,私底下卻偷偷送禮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了。可不知怎麽的,革委會開始陸陸續續收到一些匿名的檢舉揭發信,隨著檢舉揭發信的增多,知青點的氣氛降到冰點。


    不隻是知青點知青被舉報,就連韓策也躺槍莫名其妙被人檢舉了,理由是投機倒把並且和黑五類交好。


    但由於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韓策投機倒把,而且韓策韓卿對於和汪老來往這事一直很小心,加上革委會的把汪老帶去審問汪老咬死了不認識不熟的說法,況且因為是匿名信的緣故,所以也沒有人證出來證實檢舉內容的真實性,以至於韓策這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為什麽知青們對回城名額競爭得這麽激烈,是因為楊家嶺就兩個返城名額。現在到好,韓策占了一個,另外一個貌似家裏有點背景而且符合條件所以得到了返城名額。


    韓卿當初是作為家屬一起下鄉,韓策的去留就是他的去留,所以他們隻要一個回城名額外加幾張附帶證明就夠了。


    根據指標,在秋收到來之前,韓卿和哥哥就能回去了。


    回城指標到手以後,公社給他們家提前結算了工分還有糧食,按人頭分的糧食直接兌換成了全國糧票,這樣子方便他們帶走。全國糧票的糧食總額比應該分到的糧食少,但是全國糧票全國通用,在黑市上很走俏所以算起來還是他們賺了。


    這是韓策最後一次在楊家嶺領到錢和糧票了,手裏那一疊薄薄的票券,代表著他即將結束自己長達五年的知青歲月。


    糧票拿了工分結了,按道理說最後這幾天韓策沒必要幹活了,因為掙的工分帶不走。可他還是照樣下地,也虧得最近活兒不多,距離農忙還有大半個月,他就和隊上的社員一起挖田埂放了一次水,那是穀子成熟準備收割的標誌。除此之外他還檢修了拖拉機,把拖拉機手這個光榮的崗位順利交接給了楊會計的兒子……


    村裏麵的人都說韓策這個人對楊家嶺公社有感情,誇他做人厚道的有,說他傻白幹活的也有,韓策不管外麵怎麽說,他做好自己就夠了。


    在離開的前兩天,他請了楊支書一家、楊天一家、楊建業一家、還有會計楊數以及村裏麵幾個玩得不錯說得上話的年輕人還有知青來家裏吃飯。


    出乎意料當天來得最早的是大妮,因為她懷著孕當初韓策怕她來不了,可大妮在出嫁以前特別照顧韓卿,現在他們要走了於情於理都該和她說一聲——於是他就托二妮告訴大妮讓她悠著點不要勉強,來不了也沒事。


    結果大妮來了,來得還是最早的比在村裏的娘家人還早。她和兩歲大的兒子還有她男人都來了。他們一家三口早早的就到了,韓卿剛洗完臉就看見大妮和她丈夫牽著孩子提著東西過來了。


    大妮的丈夫把牛拴好卸下牛車,提著一個布包,裏麵是大妮給韓卿做的小兜兜和鞋。


    “大妮姐姐,快進屋坐。”,韓策看見已經顯懷肚子還不小的大妮,連忙招呼她進屋休息。


    小半年沒見韓卿了,大妮不知道他們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見麵了,這個孩子是她看著一點點長開的。她抱過他哄過他睡覺,在出嫁的前兩年韓卿總是能激發她的母性光輝。那時候不懂事,隻知道對他好,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一腔母愛給了孩子,給韓卿的隻有力所能及的幾雙鞋子還有逢年過節的糖,但她對韓卿的關心一點也不少。


    前幾天妹妹來了,妹妹跟她說了韓策和韓卿要回城的事。乍一聽聞韓卿要走,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大妮心裏那叫一個不好受。


    原本昨天她就想提前來,可有事絆住了。今天天還沒亮她讓她男人套上牛車,但是出發前兒子突然醒了,哭著鬧著要媽媽還非要和她一起出門,她當時哄不好兒子又急著趕時間,索性就和丈夫帶著兒子一起出發了。


    進屋坐下以後,大妮拉著韓卿的手,韓策笑著招呼他們一家,提著茶壺給他們倒了水。


    韓策表示要出去打酒,把空間留給大妮一家。果然他一走,如他所想大妮敞開了心扉。


    “小言,姐姐舍不得你啊!姐嫁過去以後就沒怎麽回來過,咱都沒好好說過話,逢年過節姐也沒給你帶過啥好東西,一年到頭就隻能給你做兩雙鞋,今年還想秋收以後把鞋給你帶過來,沒想到冷不丁地就聽說你們就要走了……”,大妮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她的丈夫一手抱著兩歲的兒子一手騰出來摟著他的肩安撫她。


    要分別了韓卿心裏也不好受,大妮對他的好讓他特別感動。當初那個抱著他疼他的姐姐嫁為人婦都當媽了都還牽掛他,現在挺著大肚子,整個人身體不便都還趕早來看他,這讓他心裏既感動又有點心疼。


    “大妮姐姐,我也舍不得你——”,這句話發自肺腑,韓卿是真的舍不得大妮,雖然大妮嫁人以後的確沒怎麽回來過,但大妮一直惦記著他,過年過節還給他做鞋,禮不在乎輕重她的情誼已經融入那一雙雙鞋子還有鞋墊裏,他能感受得到。


    “舍不得還是要走,乖乖和你哥回城去過好日子,長大以後也吃供應糧。姐就盼你過好日子,你平平安安的就好。”,大妮摸著他的頭,話裏滿是美好的祝願。


    韓卿摟著大妮的手臂撒嬌:“大妮姐姐也要好好的,我們都要好好的。我哥說了以後有機會他一定會帶我回來,到時候我們就能見麵了。而且我會寫字的,以後我給你們寫信,你們也要給我寫信好不好?”


    “好!”大妮答應道,隨後從丈夫的手裏拿過一個布袋,從裏麵拿出她這幾天晚上熬夜做的鞋還有早就完工的鞋墊:“姐姐給你做的鞋,沒什麽可給你的就隻能給你做兩雙鞋了。今年等不到農閑也等不到過年,鞋是趕工的沒繡花你不要嫌棄,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做鞋了。”


    韓卿拿著針腳細密繡花精美的鞋墊還有純色布鞋,感受到大妮的認真還有關心,韓卿的不舍再次劇增。


    他的眼眶濕潤了,好在有個不知離別愁緒的小家夥出來活躍氣氛——大妮兩歲的兒子伸長手要去摸韓卿,賣萌要韓卿抱抱,一個勁兒的往他這邊撲。


    大妮的丈夫攔都攔不住,韓卿被小家夥逗樂了,眼淚都縮了回去。


    韓卿自己都是個寶寶,他可抱不動大妮家兩歲多的肉球,他隻能逗著他玩,往他兜裏塞奶糖。


    陸陸續續的有人過來,中午的時候家裏已經被人擠滿了,楊婆子和兩個兒媳婦霸占了廚房,韓策被趕了出來。隨後楊天他媽和楊建業他媽還有他們的嫂子都去廚房幫忙,用楊婆子的話來說是“廚房是女人的地盤,老爺們別成天窩在裏麵”。


    於是韓策無法,隻能把材料給她們提出來,任由她們自由發揮。請客讓客人下廚房,韓策覺得他是第一個被客人趕出廚房的主人。現在廚房裏有人,他插不進去,那裏麵顯然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於是韓策隻能給老少爺們們裝煙。


    大妮懷著孕,女人們一致認為人手夠了不需要她下廚房,韓卿就陪著她還有她的兒子,楊建業也陪著他逗大妮的兒子玩。


    小家夥像是認定了韓卿似的,一口一個小舅舅把韓卿吃得死死的。比外甥大三歲的小舅舅隻能哄著大外甥,糖和牛肉幹毫不藏私大方塞滿大外甥的荷包。


    楊建業叼著牛肉幹,看著小夥伴哄孩子,孩子哄孩子還挺逗。他舍不得韓卿,無奈韓卿似乎對分別這事看得太開。


    韓卿和他說讓他好好讀書,這樣他們以後就能見麵了。他不相信韓卿說的什麽初中高中,他倒是覺得大學還差不多,可現在複課隻複到高中,大學隻有工農兵學員——他想韓卿還是太小了所以不懂事,他們以後要見麵除非他有工作了才能有錢坐車去找韓小卿,韓卿那個傻樣沒心沒肺的,要是沒有他不定要被欺負成啥樣,他這當哥哥的真操心。


    韓卿知道曆史走向,可楊建業不知道,楊建業把韓卿對他說的話當成小孩子的童言稚語,韓卿要是知道楊建業這麽想他他一定會甩他一個大白眼,楊建業哪裏像他哥哥,明明就是個孩子偏偏要充老大。


    飯菜做好了,楊家老屋的院子裏擺了三張桌子,韓策準備了酒廚房做好了菜,有葷有素整整八個菜,酒是供銷社最貴的一塊二一斤,這頓飯比起酒席來檔次一點也不低。


    大家把離別的不舍壓下,開開心心的談論未來,他們希望韓策回城以後的日子越來越好,你一言我一語,院子裏的歡笑聲久久不見消散。


    這頓飯是感謝這五年來這些人對他們兄弟倆的照顧,也是臨走前和大家聚聚,要走了心裏終究是不舍的,尤其是舍不得這群人。


    酒足飯飽後,女人們收拾好碗筷,打掃好屋子就回去了,男人們則坐在院子裏談論著過去種種,囑咐韓策以後萬事小心,祝他一切順利,也讓他有機會就回來看看——


    將近十點鍾他們才散夥,送走客人以後,韓策看著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韓卿,抱起他準備帶他回房。


    沒想到他這麽一動作,趴在桌上的韓卿醒了,韓卿搖搖頭試圖趕走瞌睡蟲,他還有重要的事沒有做,韓卿抬頭看著哥哥:“哥哥,我們去找汪爺爺吧。”


    韓策喝了不少酒,雖然沒醉可一身酒味,說話還有呼吸間也帶上了酒意:“對,要帶你去汪爺爺那兒,你汪爺爺還在等我們。”


    韓卿聞著哥哥身上的酒味,再伸出手摸著他的臉,感覺有點燙:“哥哥,你等著我先給你拿毛巾。”


    韓卿打濕擰幹毛巾,拿過去給哥哥,看著哥哥沒接就主動給他擦臉。


    韓策任由他在自己臉上動作,坐在板凳上配合他,享受著弟弟的細心照顧,韓策心情大好,摟著韓卿吧唧就是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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