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過後,韓揚和孫成要回去了。來時大包小包的帶東西,回去時也不輕鬆,因為韓策給他們準備的東西也不少。


    十六那天早上,韓策駕著牛車,韓卿被韓揚抱著,孫成護著行李,看似和來時一般無二,但是來的時候是喜悅的,現在的離別是悲傷的。


    韓卿和韓策依依不舍地看著韓揚和孫成離去,一大一小目送他們上車。班車開走了,慢慢的走遠逐漸消失在韓卿的視線外,韓卿強忍住想哭的衝動,結果眼圈不爭氣的紅了。


    韓策沉默的抱著小兔子似的韓卿駕車回家,回到家以後韓卿不由感覺冷清好多。家裏恢複了二人世界的常態,但兩個人都不太適應。


    韓卿不由想起過去半個多月裏家裏熱熱鬧鬧的畫麵,三個哥哥還有他一起生活,真的是特別有家的味道。


    不是說和韓策在一起沒感覺,恰恰相反——韓卿對家對親人的歸屬感都源於韓策,但韓揚和孫成讓他對家的理解更完善,讓他對家人對親情更在乎。


    韓策覺察到韓卿的失落,摸著他的頭問:“言言,是不是想你二哥和成子哥了?”


    “嗯。”,韓卿點點頭。


    “沒事,隻是分開一段時間,哥哥會帶你回去的,很快就能見到他們了。”,韓策認真的給韓卿承諾。


    韓卿也覺察到哥哥說的是回去,這個回去應該不是字麵上的意思吧!到底是回去探親還是回城,這是個問題:“哥哥我們要回去嗎?”


    韓策抱起韓卿,湊在他耳邊細語:“能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不過要看看今年能不能拿到名額,能拿到回城名額我們就回去——不過言言想回去嗎?回去和二哥他們一起生活。”


    這還是韓策第一次正麵和韓卿討論回城這個提上日程的問題,以往都是韓卿旁敲側擊的問,要不就是韓策自己一個人默默計劃。


    說實話韓策顧慮著韓卿的心情有些遲疑,想當初他剛帶著他的言言來這兒的時候言言才幾個月大,他的言言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幾乎都是從他們下鄉以後開始的。韓策看著韓卿在楊家嶺的這片土地上一點一滴的開始成長,從會爬到學會走路再到開始牙牙學語,韓卿的成長都是在這邊。


    如果他們真的要回去了,那言言是不是會舍不得離開?韓策一想到這個問題就覺得無從下手。他想給韓卿更好的環境,卻又怕韓卿舍不得離開這個生活了四五年的家,怕他舍不得離開他的小夥伴,舍不得離開這片成長的土地……


    如果是一般人那就沒有韓策這樣的煩惱了,偏偏韓策不是一般人,他從來都不覺得韓卿是個忘性大的小孩子,他知道他的言言心思細膩比誰都敏感,所以他想看看他的態度和選擇。


    韓卿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一直以來他都下意識地避開這個問題。雖然他知道他們肯定會回城,但他一直不自覺的以時間還很長不必杞人憂天來安慰自己,可當他直麵這個問題時他還是茫然了。


    他不是真正的孩子,他一直清楚的知道並且記得他們隻是借住在楊家老屋,他哥是下鄉知青。可他已經對這個老屋產生了家的眷戀,也對楊家嶺有了牽掛,更重要的是他認識了楊建業楊天,還有一群對他好關心他愛護他的長輩……


    韓卿腦子裏懵了,可是看著眼裏倒映著他的身影的哥哥,那一瞬間他有了答案:“我和你回去,哥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有哥哥的地方才是他想要的家!


    “乖,哥哥去哪兒都帶著你,我們永遠在一起。”,聽到這個答案韓策已經滿足了,在他看來韓卿才五歲,還是天真懵懂的歲數,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太過殘酷。他摸著韓卿的臉:“沒事的,就算回去了我們也可以回來看他們。哥哥保證帶你回來,到時候你還是可以和楊建業一起玩耍。”


    韓卿點點頭,這樣子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結局了,他哥和楊天還有他和楊建業肯定不會忘了彼此,他們友情的小船不翻,不就是一點點距離嗎?要是能忘了那還是朋友嗎?而且再過幾年改革開放了,讓他哥把楊天拉出來做生意,單看楊天那投機倒把的積極勁兒就知道他肯定不甘心種一輩子的地,到時候楊建業可以和楊天一起出來,韓卿想或許他們可以一起上學。


    楊建業已經上二年級了,他人雖然愛玩愛搗蛋,但是學習上卻極其認真。楊建業尤其是喜歡數學,韓卿覺得楊建業對數學的愛好都是他媽的記賬版本上衍生出來的……不過等楊建業上初中的時候,他是不是要跳級才能同班啊?


    韓卿想了很多很多,有的沒的他都想了一大堆,三年以後的事他都給計劃好了。可是左思右想,還有一個問題他無法解決,韓小卿隻能求助於哥哥:“哥哥,我們走了汪爺爺該怎麽辦?”


    “楊天楊建業還在呢,給他們打聲招呼,東西還有票我們寄過來,讓他們偷偷做好給汪老送過去就行。”


    誒?他怎麽沒想到!韓卿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還是哥哥有辦法。


    回去的事暫時就這麽敲定了,兄弟倆達成了共識。


    其實韓卿還有一點私心,因為回城還有一個好處,回去了就沒有女知青盯著他哥,也沒有姑娘給他哥做鞋繡鞋墊了,要知道不隻是有一個姑娘對他哥有意。而且村裏麵的人都說他哥年紀不小了,平時說閑話拉家常話題都能拉扯到給他哥介紹媳婦上麵去,他哥一個二十出頭的人,居然遭受到了來自於群眾輿論的催婚壓力。


    說起來韓策之所以被催婚,原因無非兩點。一方麵是這個時候農村結婚普遍早,在他這個年齡當爹媽有孩子的不在少數,沒結婚的也都訂婚了。另外一方麵是韓策算得上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黃金單身漢了。


    眾所周知,韓策現在掙的是大工分,又還是村裏麵唯二的拖拉機手;他有人緣人脈廣認識不少有能耐的人;家裏的兄弟是工廠會計,每個月都給他寄包裹;更重要的是他家沒有長輩,嫁過去不用伺候公婆,憑他的家底逢年孝敬老人的東西不會少。


    尤其是前段時間不少人看見韓揚和孫成大包小包的帶著東西過來,加上他們家二十八那天要了十幾斤肉還好一個豬後腿,這下子又更讓某些人心熱了。


    然而外人怎麽看他才不管,韓卿認定了韓策,哥哥是他一個人的,韓卿表示未來十年內他還不想要嫂子。現在他和他哥是二人世界,回城以後是四人生活,他哥能文能武,上能開拖拉機下能拿炒菜勺、二哥韓揚能算帳能能下廚房、三哥孫成會賺錢武力值還爆表,嗯——所以說他們家挺好的不缺人了。


    時間不緊不慢的走著,日曆翻到了六月。夏天到了,這是一個多雨水的季節,前幾天還是晴空萬裏,今天毫無預兆地下起了傾盆大雨。


    伴隨著豆粒大小的雨滴落下,更大滴的雨滴開始砸向地麵,雨越來越大。


    大雨就這麽從早上持續到中午,路麵都開始積水了,雨還是沒有停歇的意思。


    開春以後韓策已經找人翻修過楊家老屋,但屋子到底是有年頭了,再怎麽翻修也抵不住大雨的侵襲——屋頂漏雨了。韓策在漏雨的幾處放了木盆。


    木盆重,接了水的木盆更重,韓卿抬不動。看著盆裏的水已經有四寸多深了,韓小卿歎著氣,拿碗把盆裏的水舀倒在門外。


    韓策穿著蓑衣赤著腳從外麵回來時,正好看見蹲在門檻邊倒水的韓卿:“言言進屋去,別舀了。快把碗放下,哥哥不是說了盆裏的水放著不用管等我來回來再倒嗎?”


    韓卿哪知道他哥這麽早就回來了,不是說雨太大田裏麵的排水溝太淺,水漫出來流進田裏弄得田裏的秧苗浮葉,植株被水泡到了!他哥他們隊要去挖田埂守著放水。


    那可不是個簡單活兒,因為不能放幹田裏麵的水,也不能讓秧苗浮葉,還要挖深加高排水溝。


    總而言之,工程量不小,他哥不應該這麽快就回來的!“哥哥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要下午才能回來嗎?”


    “老支書說不用守了,雨下午就能停,讓我們先回來喘口氣。”,韓策一邊給韓卿解釋,一邊在屋簷下就著屋簷漱下來的水衝腳。


    韓策剛把腳底下的稀泥衝掉,韓卿就回房提著幹淨的布鞋過來了。


    韓卿看著陰沉沉的天空還有不見減弱的雨勢,對老支書的話深表懷疑:“楊爺爺說的話能信嗎?這雨,真能停下來?”


    韓卿疑惑的小表情太可愛,韓策捏著他的臉說:“那你先等等看,沒準老支書說的是實話呢!況且要是沒有把握他也不敢讓我們回來。”


    這麽一想,的確是這麽個道理。如果沒有把握老支書肯定不敢讓他哥他們先回來,老支書照顧莊稼比照顧人還精細,哪舍得讓秧苗遭罪啊!


    果不其然,半個小時以後雨停了。


    老支書和土地打了大半輩子的交道,日積月累硬是練出了看天氣的特長。


    “楊爺爺好厲害!雨真的停了!!”韓卿正感歎著老支書神機妙算。


    說曹操曹操就到,老支書晃著兩隻手就過來了。


    聽見韓卿的誇獎,老支書樂嗬嗬的:“那當然,咱農民土裏刨食全靠看天吃飯,這點天氣我要是看不出來那就白活這大把年紀了。”


    “楊爺爺,進屋坐——”,“老支書快進屋——”


    老楊頭擺擺手:“不坐了,剛剛接到消息,我就是順路過來,順便提前告訴你一聲,返城名額下來了。你符合條件,想回去你就趕緊把申請書還有相關材料準備好了……哎——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要下田去看看田埂放水的那些坑堵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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