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溫羨回應著黑暗裏傳來的那個聲音,看上去如同在自言自語。


    他不知道憤怒和嫉妒為什麽會這麽輕而易舉就攻破了他,明明他一直什麽的都可以接受,不管沈璧君身邊的人是誰,隻要能陪著她,給她幸福,不是都一樣的嗎……


    “你說啊,是什麽?”那個聲音遲遲沒有響起,溫羨有些按耐不住,眼裏略過的悲傷隻一下就迅速隱藏起來。


    不是說不在乎的嗎……他恨透了自己這個口是心非的樣子。


    靜默了良久,那個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你看到的這些,就是這個世界沒有你的話,沈璧君的人生將會是什麽樣子的,她會和她的青梅竹馬徐斯南相愛,然後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隻可惜你這麽快打碎了鏡子,看不到後麵他們還會有一個十分可愛的女兒,長得和沈璧君簡直一模一樣。”


    “可是你錯了,我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了,她身邊的人,也是我不是徐斯南。”溫羨一點點克製自己的衝動,又一遍遍提醒自己,這一定是離間計,她說的那些一定都不會發生的,“你少挑撥離間了。”


    “挑撥離間?你也太傻了吧。”那個女人發出了嗤笑聲,尤為刺耳,“你隻是一個打破了規律的存在,隻要你一消失,沈璧君的一切就會回到認識你之前,你隻不過是她做的一場夢罷了。”


    “反而你的存在,隻是讓她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甚至有還會有生命危險。你隻是她的負累,給不了她正常人的生活的……”


    是啊,他隻是一個時間偷渡者,隻是一個神的紕漏,總有一天會被這個世界剔除得無聲無息,仿佛從來沒來過一樣……那個時候,沈璧君就會把他忘得一幹二淨,開始新的生活,再也不會知道他是誰了……


    溫羨克製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突如其來的一陣眩暈感讓他亂了陣腳,整個身子沿著牆壁慢慢滑下來,他的雙手緊緊環抱著膝蓋,縮成一團的樣子就像一隻被人遺棄了的流浪貓。


    白容月不是也說過,隻要他缺失能量就會自動奪取沈璧君的能量嗎?會不會他的存在就隻是給她帶去傷害而已?他開始越來越和自己較勁兒,把自己當做一個十惡不赦的存在……


    在溫羨陷入沉默之後,黑暗的籠罩便越來越猖狂,一直覆蓋到他整個身子,把唯一的光亮也侵占了去,他的身子在看不見的黑暗中,一點一點正在消失,從指尖開始往他的身體蔓延,慢慢化作透明的粉末,隨著一絲氣流融進黑暗裏,不見了蹤跡……


    “這樣有用嗎?”葉裏拖著傷痛的身子站在一個遮麵女人的身後盯著一個黑色的匣子,看著一點點消失的溫羨,連眼角的淤青還未散去,肩膀的傷亦未愈合。


    自然這個女人並不用再遮麵,葉裏也認識她,這位不就是仙尊聶樹禾嗎?她也很是懊惱怎麽他們上殿的神都是這樣當麵一套背地一套呢?


    聶樹禾依舊躲在嚴實的鬥篷下麵,除了眼睛其他絲毫不露,她把放在匣子外的手收回來,仿佛對葉裏的懷疑很生氣,厲聲道,“你以為我和你這種小神一樣是來送死的嗎?在我的玄羅笙裏迷失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更何況他一個靈魂不全的人?”


    “你何必把話說的這麽難聽。”葉裏不屑地退回去,昂著脖子望向別處,“我冒著生命危險給你把白容月逼出來了,你幫我拆散他們讓他們痛苦,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為什麽在你口中我們下界的神總是低你一等呢?”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陷阱,她們早早秘密計劃好了,葉裏不過是引出白容月的誘餌罷了,隻要她引出白容月,聶樹禾就在合適的時機出現控製住他們,實行自己的複仇大計。


    “那你就錯了。”


    沒聶樹禾從來不愛做無謂之爭,反而這次總是要跟葉裏證明她的手段是常人比不上的。


    “他們在玄羅笙裏見到的,可都是真的,難道你不好奇沈璧君會見到誰嗎?”她說到這個的時候,竟轉身去看葉裏,她很少願意這樣正視葉裏,而她那對會說話的眼睛總是那樣的高深莫測。


    她吃定了葉裏看不透她。


    葉裏目露凶光,繞過聶樹禾上前就要看那個困著沈璧君的黑匣子,可是聶樹禾的玄羅笙隻有自己可以操作,她還是忍了,退了一步回來,語氣像是服軟了,“讓我看啊。”


    聶樹禾吊她胃口也吊夠了,一揮手,困著沈璧君的黑匣子就亮了,裏麵發生的一切就都在她們眼裏。


    山火大人正百無聊賴地躺在下界最大的那塊石板上消遣,他一向這樣,無聊的話就什麽都不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躺著。平常他的身邊是一定少不了葉裏跟著,隻是今天連他也不知道葉裏去了哪裏。


    “是大人!”葉裏站在匣子旁邊,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麽蠢的事……


    夕陽西下,紅霞染了半麵天,從山澗吹來了濕潤的晚風吹得山火渾身涼涼的,他一個鯉魚打挺從石板上起來準備回殿,他把長長的抹頭甩到背後才覺得不那麽礙手礙腳,這個抹頭是葉裏親手做的,本來是不喜歡的,但隻要他一取下來,葉裏就會大吵大鬧甚至還會發脾氣,他可是最煩除了雲姬以外的女人了,更怕吵,所以才依了她,一直戴著……


    “那裏是有一個人嗎?”山火伸懶腰之際,意外發現石板邊緣的草地上竟躺著一個人,穿著打扮極其古怪。


    他把自己的武器長雲鞭拿在手裏,輕手輕腳就過去了,人是趴著在草地上的,不翻過來根本看不到臉,他一時沒辦法就用腳把人給踢翻了過來……


    “雲姬?”山火看到她的麵容時,頓時驚喜地像撿到寶一樣,他自己也蹲在地上叫了好幾聲都沒用,手足無措地也不知道怎麽把人弄回去,小心翼翼地想拖起來又生怕給人弄疼了,終於笨笨傻傻磨蹭一陣後把人抗在肩上一並帶回殿中。


    “能不能快把沈璧君弄回來?我不想讓他們遇見!”葉裏緊張地抓著聶樹禾的胳膊,終於開始慌張了,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隻想要沈璧君和溫羨反目成仇,然後永遠地從這個世界消失就好了,卻沒想到,會是眼前這個局麵,“他們不能見麵的!”


    “放開!”聶樹禾厭惡地甩開葉裏的手,撣了撣自己的衣袖,“如果不是當事人自己清醒,旁人是不能用外力的,你想讓我被反噬嗎?”


    葉裏緊咬著嘴唇,連牙齒都在顫抖,卻還要強迫自己看下去……


    沈璧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再醒來就已經在一個亮堂堂的大殿裏了,她不確定以及看見的是什麽,一麵五彩斑斕的天花板?


    “溫羨……”她感覺到自己的嗓子幹燥地都要冒火了,艱難地喊了幾聲也沒有人應,就自己勉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啊!你們是什麽人?”她一坐起來,幾個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人立馬就圍了過來,他們瞪著大大的眼睛偏著腦袋好奇地打量著沈璧君,她驚恐地直往後退,可是胳膊和腿傳來的劇痛讓她有些動彈不得,“我這是怎麽了……”


    “雲姬,雲姬,你醒啦!”一個少年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越來越近,直到撥開那些人,出現在沈璧君麵前才算是停下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大人。”


    飛來飛去的人一下子全散了。


    “雲姬,你終於醒了!”山火豪邁地拍了拍沈璧君的肩膀。


    “痛痛痛!”這一拍可快把她整個人都拆了。


    “你痛嗎?”山火一把拉過她的手,由不得她反抗,自己把她的手抓在手心裏,不一會兒一串金色的東西就從他的手鑽進了沈璧君的手心裏,她嚇得用全身力氣掙脫開了,可意外地也發現自己一點兒也不疼了。


    “雲姬你還痛嗎?”


    沈璧君搖搖頭,動了動自己的肩膀又拍了拍大腿,果然是沒有了疼痛,她抬頭目光閃爍地望著山火,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才開口,“我不叫雲姬,我叫沈璧君,這裏是哪裏啊,還有…你是誰啊……”


    “你…你不是雲姬,騙誰呢?”山火不高興了,孩子氣地自己坐到離沈璧君遠一點的地方,噘著嘴,悶悶不樂道,“那你為什麽和我的雲姬長得一模一樣?”


    她又怎麽知道?沈璧君還納悶呢,她隻記得昏迷前是和溫羨還有白容月待在一起的,醒來怎麽會在這個鬼地方?難道又是葉裏搞得鬼?


    “喂,你和葉裏是不是一夥的啊,你是神吧?”沈璧君從大床上起來,穿著自己的鞋子隨口一問。


    此時的葉裏,已經緊張到心髒狂跳不止,如果讓山火大人發現她傷害這個和雲姬長得一樣的女子,肯定會生氣不再理她的……


    山火一跳下了床,雙手環著胸盯著她,可是又實在無法判斷眼前的沈璧君到底是什麽人,隻是確實不是他的雲姬,雲姬是不可能認不出他的,“你這樣說,好像自己什麽都知道一樣,我告訴你啊,我和葉裏可不是壞人,我們從來不欺負別人的,我要是壞人你還能在這裏跟我說話嗎?”


    “你們果然是一夥的!”沈璧君穿好了鞋子,站在地上抬頭仰望著他,果然,自己的猜測都沒有錯,她是來了神界無疑了,“我告訴你,趕緊放我回人間啊。”


    “你是人?”山火這下反而開心了起來,完全放鬆了戒備,“人間是什麽樣子的?好玩嗎?”


    沈璧君才不吃他套近乎這招,自己趕緊往旁邊挪了挪,警惕地看著他,“葉裏不是有事沒事就往人間跑嗎?你自己沒去過誰信啊?”


    山火突然安靜了,好像被人戳中什麽痛處似的,一個人低了頭又沒精打采地坐回床上,這個樣子格外惹人憐。


    沈璧君就這樣陪著他沉默了良久,才等到他開口,“我一生下來就被人施了禁咒,除了神界我哪也去不了,否則天雷加身,灰飛煙滅……”


    “這些他從來沒告訴過我……”葉裏的心頭像被千萬根針紮了一樣痛,這個秘密他從來都沒告訴過日日陪伴的她,卻告訴了一個認識不到半天的陌生人……


    “是這樣啊……那你也算從來沒害過人了?”沈璧君看到他這個樣子才算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如果山火沒去過人間,那也一定不像葉裏一樣作惡多端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這裏的王,他們都叫我山火大人,你叫我山火就行。”山火驕傲地介紹自己,他笑起來很好看,隱隱約約間,沈璧君怎麽覺得自己好像看了溫羨的影子。


    她怔了怔,終於清醒,焦急地詢問,“山火,你既然是王,一定有辦法送我回去吧?”


    “我現在一定要回去啊,我的丈夫……也就是你們這裏所說的夫君啊,他可能會危險,我要回去找他的,非常急啊。”


    “雲姬……哦不對,我給忘了,”山火懊惱地撓撓頭,“沈璧君啊,回去是可以回去的,隻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什麽代價你說吧!”沈璧君才不在乎什麽代價,她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隻要能回去。


    山火慢慢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什麽就繼續回到床上坐著了,沈璧君的臉色頓時變了,瞳孔放大是因為驚訝也是因為恐懼,她看起來既害怕又糾結,死死地攥著自己的外套,進退兩難。


    終於在一番鬥爭後,她長呼一口氣,果斷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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