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卷買賣是熱沃丹當下最紅火的投機生意。


    人頭券的正式名稱是[帝國曆559年鐵峰郡軍功土地置換憑證]。這名字實在太拗口,任憑誰第一次聽到的反應都是:“啊?啥?”


    因此在絕大多數場合,人們不約而同使用它的俗稱——人頭券。


    人頭券沒有公開的交易所,也就不存在普遍認可的實時價格。


    但無論是實物首級還是一紙憑證,除了最初流通的那段時間價格起伏不定,剩下的日子裏價格都在總體上漲,直到今天。


    “血泥之戰”的結果傳回熱沃丹以後,那些當即乾坤一擲收購首級的投機者,身家少說都翻了兩番乃至三番。


    反應慢一些、性格保守一些的商人,就算下注不多,但也沒有賠本的。


    一門隻有大賺和小賺的生意,一樣永遠都在漲價的商品,哪怕是再冷靜克製的人,內心深處也會泛起貪欲。


    一時間,人頭券占領了熱沃丹人的客廳、臥室和廚房。


    在爐火前、在餐桌旁、在床榻上,上至豪商士紳、下至販夫走卒,人人都在談論人頭券。


    談論人頭券為什麽會漲價,談論人頭券能漲到什麽時候,談論要不要買一些人頭券。


    ……


    老普裏斯金的書房。


    “你說實話。”老普裏斯金磕了磕煙鬥,慢吞吞地問:“你究竟屯了多少人頭券?”


    “沒多少。”小小普裏斯金哼唧著。


    “多少?”


    見躲不過去,小小普裏斯金說了一個數字。


    一個很大、很大的數字。


    小小普裏斯金縮著脖子,準備迎接爺爺的雷霆震怒。


    沒想到,老普裏斯金隻是填著煙鬥,平淡地說了一句:“能用那點本錢弄到這個數,也是你的本事。”


    說罷,老普裏斯金示意孫兒坐下:“說吧,從頭到尾、一五一十給我說清楚。”……


    父親可能會對兒子嚴厲,但一定拿孫兒沒有辦法。


    大概是因為父子之間往往存在無形的競爭,而隔著一代就隻剩下“舐犢之愛”。


    小小普裏斯金密謀叛亂被抓的時候,老普裏斯金氣得要打斷他的腿。


    等過一陣子,老頭子火氣消了,小小普裏斯金又成了爺爺的寶貝孫子,隻是不許他再參與家族的生意。


    普裏斯金商行沒有在“首級投機”上花太多錢,但卻是最早一批收購首級的賣家之一。


    早在捷報傳回熱沃丹時,老普裏斯金便把孫兒叫進書房,給了後者一小袋金幣,讓他去買幾顆首級。


    小小普裏斯金數了數錢,麵露難色:“爺爺,就這點?”


    “這不是做生意。”老普裏斯金點撥孫兒:“表個態就夠了。”


    “哦。”小小普裏斯金好大不情願。


    不下重注,不是因為老人沒看到其中的商機,而是因為普裏斯金家本就是熱沃丹數一數二的富商,犯不著冒風險去搏。


    老頭子心裏明鏡似的:隻要血狼履行承諾,赫德首級的價格肯定要漲上天;但想賺錢,就得壓低收購價格。


    而“低價收購首級”是赤裸裸在壓榨那些有軍功的士兵,無異於挖血狼的地基。


    假如站在桌前的是其他人,老頭子一句話都不多說。可是親生孫子、已故長子的兒子,不能不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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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上過城牆,打仗多凶險?你不是不知道。赫德蠻子的箭飛過來,一下子就能要人命。”回想守城戰的經曆,老普裏斯金也有些動容:


    “當兵的是拚上性命才能取一顆首級,結果被你花幾個小錢,輕輕鬆鬆就買走了,這公平嗎?小打小鬧,保民官閣下或許還能咬著牙忍了。搞得太過分,血狼可是會掀桌子的!永遠別忘了,人家手裏握著刀。”


    小小普裏斯金“噢”了一聲,神情頗為沮喪。


    書房裏隻有祖孫二人,老普裏斯金問:“知不知道,我為什麽不讓你再碰買賣?”


    小小普裏斯金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因為我闖了大禍。”


    老普裏斯金又問:“你覺得我在罰你?”


    小小普裏斯金低著頭,沒說話。


    “你父親去得早,這世上最疼愛你的人就是我,我怎麽會用這種方式罰你?不許你做生意,放任你遊手好閑,最後成為圈養的豬?”老普裏斯金看著孫兒,越看越像過世的長子:“你還不明白嗎?我不再讓你碰買賣,是對你有更合適的安排。”


    小小普裏斯金不解地抬起頭。


    “你叔叔膽子小,生性謹慎。普裏斯金商行交給他,總不至於被敗掉。”老普裏斯金歎了口氣:“你不是喜歡冒風險?喜歡賭運氣?我思前想後,還是另一門生意更適合你。”


    “什……什麽生意?”小小普裏斯金雖然莽撞,但他並不傻,很快反應過來:“爺爺,您該不會是讓我去……”


    想起那一句烙在腦海裏的“不許哭,要笑”,小小普裏斯金下意識打了個冷顫,用全身的肢體語言拒絕:“不不不不……我不去,您就讓我當圈養的豬吧,我願意當圈養的豬……或者讓我去給叔叔當學徒,什麽都行……”


    “你想的沒錯。”就算孫兒想變成圈養的豬,老普裏斯金也不能容許:“我就是要讓你去蒙塔涅保民官那裏。”


    ……


    領了爺爺的差事,小小普裏斯金便開始琢磨從哪裏買首級,怎麽買。


    彼時熱沃丹圍城戰剛剛結束,赫德蠻子的腦袋,熱沃丹守城民兵也沒少砍。


    有的民兵拖家帶口,等不及兌換土地,想賣掉首級應急;


    還有的民兵是多人共同一個首級功,不知將來該如何分配土地,幹脆換成錢。


    願意售賣首級的民兵不少,願意購買的人卻寥寥無幾,原因有二:


    第一,沒人知道血狼是否會遵守承諾。


    畢竟“達成目的前封官許願,達成目的後翻臉不認人”是老爺們的傳統文化。


    假如血狼翻臉不認人,那首級就隻是發臭、扭曲的人頭,一枚銅板也不值。


    第二,即便血狼履約兌現首級功,等到新墾地軍團平叛那一天,發下去的土地肯定會被收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因此,就算嗅到商機,大多數人還是選擇持幣觀望。蠢蠢欲動,又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對於小小普裏斯金來說,這兩個問題壓根不是問題。


    小小普裏斯金見過血狼,雖然相處不算融洽,但是他確信血狼絕不會輕易違背誓言。


    另外小小普裏斯金在爺爺身邊行走,接觸到不少“內幕消息”。


    比如:決定血泥之戰勝負的是一次驃騎衝鋒——可鐵峰郡是沒有驃騎兵的;


    在比如:仍舊居住在駐屯官府邸的羅納德夫人遣散了廚娘和傭人;


    再比如:爺爺正在統計各家商行積壓貨物的數目,看架勢是要一次性談成一筆大生意。


    種種跡象使小小普裏斯金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是新墾地軍團打算招降血狼叛軍?


    如果是這樣,那[土地合法性]的問題也不再是問題。


    小小普裏斯金同樣確信,血狼一定會在談判條件裏加上“授田合法化”的要求。


    那個家夥就是那樣的人,殘忍、暴烈但是絕不會吃幹抹淨拍拍屁股就走——小小普裏斯金就是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天賜良機就在眼前,小小普裏斯金難以壓抑內心的激動,突然有了無窮無盡的幹勁。


    ……


    熱沃丹,伊勒的金匠作坊。


    “二兌十八。”小普裏斯金抓著伊勒的胳膊不鬆手。


    “不行不行不行。”伊勒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可能。”


    “二兌十七!”小普裏斯金提高了音量。


    伊勒萬般無奈:“普裏斯金少爺,您還是去別家作坊問問吧。”


    小普裏斯金放開手,狠狠一拍桌子:“那就二兌十六!”


    “市麵上現在都是二兌十五。”伊勒的表情難受極了。


    “可是我要兌的多!”


    “那也不行,兌兩枚虧一枚。這生意我沒法做哇。”


    “金幣肯定還會繼續漲價,而銀幣每時每刻都在貶值,到時候想兌你還沒門路呢。”


    金匠伊勒歎了口氣:“那得先看看金幣的成色。”


    “放心!我還能騙你?”小普裏斯金高興地拿出從爺爺那裏得到的錢袋:“都是頂好的杜卡特。”


    “普裏斯金少爺,是因為你說要一次性兌很多,我才勉強同意二兌十六。”伊勒直接拉下了臉,他掂了掂錢袋:“這可稱不上‘很多’。”


    “還有呢!”小普裏斯金又飛快從背包裏抬出一個木匣。


    打開木匣一看,裏麵是金銀項鏈、耳環、紐扣、刀叉……


    伊勒的臉色能難看了:“普裏斯金少爺,您是要潛逃?”


    “當然不是了。”見金匠伊勒的臉黑得快要滴出墨水來,小普裏斯金緊忙緩和氣氛:“這些金銀器就按二兌十五好了。”


    “二兌十五?”伊勒的鼻腔深處傳出幾聲沉悶的哼音:“器皿熔成錢幣可是要收火耗的。”


    “那就當我質押給你,過段日子再來贖。”小小普裏斯金提起背包,試探地問:“對了,你要不要買劍?頂好的鋼口,浮雕是魏斯因貝格的名匠的手藝……或者你知道誰想買劍嗎?”


    ……


    熱沃丹,陶器商梅根的宅院。


    一個與小小普裏斯金年紀相仿的半大小子抱著陶罐走進客廳:“你到底要幹嘛呀?這麽著急借錢?”


    “別管了。”小小普裏斯金已經等得不耐煩:“保證還你。”


    陶罐被帶到室外,陶器商的兒子、小小普裏斯金的從小到大的玩伴——小梅根舉起木槌,傻站了好一陣,最後哭喪著臉回頭:“我下不去手。”


    “我來。”小小普裏斯金接過木槌,使勁一掄打破了陶罐的肚子。


    銀幣“嘩啦啦”流淌出來。


    ……


    熱沃丹,建築匠湯姆的家。


    “姑姑!”小小普裏斯金推門而入:“能借我點錢嗎?”


    ……


    最近一段時間,熱沃丹的金銀幣值都存在“兌換差”。


    2枚金板或12枚銀板能買一馬爾特重量的麵粉,但是要15枚銀幣才能換2枚金幣。


    這是因為戰爭的陰霾還未散盡,人們普遍更願意收取利於保存、幣值穩定的黃金。


    小小普裏斯金使出渾身解數,最終搞到六千銀板——帕拉圖共和國鑄造的銀幣。


    有了這筆啟動資金之後,小小普裏斯金沒有直接拿錢買首級,而是先打著普裏斯金商行的名義從熱沃丹糧商低價購進一批麵粉。


    他耍了個心眼,先雇了幾個流浪漢提著蠻人首級在貧民窟走街串巷叫賣,價格喊得特別低。


    可就算價格定得再低,貧民窟的居民們也買不起,更加不敢買。


    等到將首級在人們心中的估價成功壓低以後,小小普裏斯金才開始用麵粉換腦袋。


    最開始的時候,小小普裏斯金是在熱沃丹收購首級。


    但是他很快發現,因為血狼撥軍糧供給民用,熱沃丹平民對於麵粉的需求量並不大,除非是那種孩子很多的家庭。


    熱沃丹平民實際上最需求的物資是副食品,例如熏肉、蔬菜。有一些人甚至願意用一枚首級交換一瓶酒。


    相比之下,那些遭受戰爭破壞更嚴重的村、鎮更加需求糧食,且分布情況極度均衡。


    有的村莊的糧窖藏得嚴密,赫德人一無所獲;


    有的村莊全部存糧被洗劫一空,農民回到家園,不得已又要逃荒。


    小小普裏斯金嗅到了機會。


    熱沃丹平民暫時不缺糧,但是軍隊很缺糧。因為軍隊要考慮的是以後,不是眼前。


    一方麵,小小普裏斯金用糧食換馬屍,用商行的車隊從戰場成批拉回戰馬屍體,再從熱沃丹民兵手裏交換首級。


    另一方麵,他不遺餘力地雇人在熱沃丹宣傳“首級無用論”,拚命壓低首級的收購價格。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但是小小普裏斯金很快發現一個問題:他沒錢了。


    買糧食、派馬車、雇人力,每件事都要花錢。


    首級收上來一些,不過錢袋也已經見底。因為小小普裏斯金極力壓低首級價格,導致收購價一天比一天低,也就沒有回籠資金的渠道。


    按理來說,事情到這裏就該結束。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其他投機者入場了。


    從“不敢買”到“壯著膽子買”,影響熱沃丹商人心態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駐屯所幾次發布公告重申《割頭令》的有效性。


    再比如:普裏斯金商行大肆收購首級的舉動,深深刺激到了蠢蠢欲動的投機者們。


    首級一時間在熱沃丹成了緊俏貨,懷揣金銀的投機者湧入貧民窟和軍營,纏著民兵交換那些扭曲、發青的死人頭顱。


    小梅根跑來找到小小普裏斯金:“你跟我借錢是為了買首級?”


    “對”


    “那你現在買了多少?”


    小小普裏斯金說了一個數。


    小梅根險些驚掉下巴:“這……你……那你這次不是賺翻了?”


    小小普裏斯金卻有些沒精打采:“可能吧。”


    “那你能不能先還錢給我?”小梅根可憐巴巴地問。


    “怎麽?你著急用錢?”小小普裏斯金知道好友不是嫉妒心強的人。


    “首級最近價格漲得很高。”小梅根擺弄著指頭:“我也想買幾個。”


    小小普裏斯金靈光乍現,吸了一口氣:“還錢恐怕不行,我的錢都變成首級了,沒有現金。”


    “噢。”小梅根有些失望。


    “但我還有個辦法。”


    “什麽?”


    小小普裏斯金拍了拍好哥們的肩膀:“我算你入股怎麽樣?”


    ……


    熱沃丹,伊勒的金匠作坊。


    “伊勒先生!”小小普裏斯金一把推開大門:“你知道我換錢幹什麽去了嗎?”


    ……


    熱沃丹,建築匠湯姆的家。


    “姑姑!”小小普裏斯金風風火火地跑進房子:“你知道我借錢幹什麽去了嗎?”


    ……


    老普裏斯金的書房。


    老普裏斯金沒有批評、沒有讚許、也沒有驚訝,他慢慢吸著煙鬥,一直聽到此處才開口問第一句話:“你就這樣借來第二筆本錢?”


    “借來了一些,但是不多。”小小普裏斯金不敢表現出任何得意。


    “繼續往下說。”


    ……


    更多商人開始參與這門投機生意以後,首級的價格在熱沃丹水漲船高。


    想像之前那樣用糧食、副食品換首級變得十分困難,成本也在不斷攀升。


    小小普裏斯金的合夥人們的想法是“賣掉首級,然後去偏遠的村鎮重新收購。熱沃丹外麵的首級應該還很便宜,能賺個價差。”


    “去村鎮買首級倒是沒問題,但賣首級不行。”小小普裏斯金斷然拒絕:“首級不是一顆死人頭,是一百畝地。一百畝地值多少錢?現在一顆首級才多少錢?以後首級的價格一定會漲得更高,現在賣掉太虧了!”


    “那怎麽辦?”小梅根一攤手:“咱們的錢就這麽一點。”


    “或許……還有個辦法。”


    ……


    熱沃丹,伊勒的金匠工坊。


    熱沃丹一共有三位貴金屬工匠,另外兩位此刻已經都被伊勒請到工坊裏。


    貴金屬工匠因為手頭有很多顧客寄存的金銀,往往會做一點投資。


    “等等,你要幹什麽?”一名方臉金匠皺著眉頭問。


    小小普裏斯金四平八穩地重複了一遍:“請你們入股。”


    “入股?”另一名長臉銀匠瞟了伊勒一眼:“入什麽股。”


    小小普裏斯金講了他的小小生意。


    對於赫德人首級的事情,金匠和銀匠當然也知道。


    但是方臉金匠很快就搖了搖頭:“做生意有賺有虧,賺的時候自然好說,可是一旦虧了我們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說罷,方臉金匠站起身,看樣子要告辭了。


    長臉銀匠也讚同地點點頭,屁股離開了椅子。


    “入股不行。”小小普裏斯金大聲詢問:“那借貸如何?”


    “借多少?”


    “很多。”


    “拿什麽抵押?”


    “赫德人的首級。”


    金匠斷然拒絕:“不行,誰知道明天赫德人的首級還值不值錢?”


    小小普裏斯金說了一個利息,很高的利息。


    方臉金匠陷入沉默。


    長臉銀匠問:“你如果還不了本金,利息定得再高又有什麽用?”


    “你知道我是誰嗎?”小小普裏斯金反問:“我會還不了你的錢?”


    “普裏斯金先生。”方臉金匠的態度明顯變得軟化下來:“你現在……是您爺爺的意思,還是你在自作主張?”


    “當然是我爺爺的差事。”小小普裏斯金簡單揭過,又提了一個更誘人的條件:“我可以把利息再給你們翻一倍——不過有個要求。”


    長臉銀匠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猶豫地問:“什麽要求?”


    “我可以付你們高利息,也可以用我家的家產抵押。”小小普裏斯金豪氣十足地提議:“但是還款的時候,要允許我以首級的形式償還。”


    ……


    老普裏斯金的書房。


    “他們答應了?”老普裏斯金眯起眼睛問。


    “沒有。”小小普裏斯金灰溜溜地回答。


    “還不算太蠢。”


    小小普裏斯金咽下一口唾沫:“不過最後他們還是同意借我一筆錢——以首級和梅根家的房契為抵押物。”


    “哦?”


    “一是看您的麵子,二是……第二天發生了個事。”


    “什麽?”


    “郡政府發公告,說要把首級全部兌換成[人頭券]。”


    ……


    接下來的日子,小小普裏斯金的行動變得很簡單。


    他一邊從有餘糧的村莊收購糧食,運到那些饑荒的村莊換人頭。


    另一邊幹脆用錢從滯留在聖克鎮的士兵手裏買人頭券,驃騎兵是他的大客戶。


    蓋薩帶來的驃騎兵是客軍,就算砍下再多的人頭,也沒辦法直接在鐵峰郡安家落戶。


    所以絕大多數驃騎兵都拿人頭券換酒喝,當然也有一些驃騎兵偷偷藏了幾張人頭券。


    期間,小小普裏斯金出售了一部分首級,但是抵押的次數更多。


    靠著[買入、抵押、再買入]以及[吸納股東]的方式,小小普裏斯金投機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直到被聽到風聲的老普裏斯金叫進書房問話。


    ……


    老普裏斯金放下煙鬥,小小普裏斯金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從小到大闖過很多次禍,我很少責備你,你知道為什麽嗎?”老普裏斯金問。


    “因為您疼我。”小小普裏斯金小聲回答。


    “因為你的曾祖父和我說過一句話。”老普裏斯金緩緩複述著父親的話:“能闖大禍的人,才能辦大事。”


    老普裏斯金停頓片刻,繼續說道:“可是,能辦大事的人,也一樣能闖大禍。辦大事和闖大禍之間,往往就隔著一條虛線。我早晚會死,這其中的差別你得自己學著把握。”


    小小普裏斯金沉默好久,才小聲回答:“我知道了,爺爺。”


    “你現在知道也沒有用了。”老普裏斯金長長歎息:“你自己去找血狼請求寬恕吧。”


    ……


    單身軍官寓所,會客廳。


    三聲敲門聲。


    “請進。”


    小小普裏斯金忐忑不安地推開房門,看到血狼穿著一件醜陋的針織外套,姿態放鬆地半躺於長椅,和一位胖胖的圓臉中年人正用他聽不懂的方言聊著什麽。


    見他走進房間,血狼坐直了身體。


    “您有客人?”胖胖的中年男人識趣地告辭:“那我先回避。”


    “不用,您得留著,這是您想見的人。”血狼也笑著,看了一眼小小普裏斯金:“他就是那個[發音奇怪的海藍方言]。”


    小小普裏斯金看到胖胖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哈哈大笑:“原來是我們的小耗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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