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徵與青鸞一同到了義莊。


    石斛與包錚正在等著他們,包錚的臉上還壓抑著憤怒。


    陸徵連忙加快了腳步:“可是發現什麽線索了?”


    包錚正想說什麽,突然看見陸徵一身傷,頓時就顧不得了,連忙道:“大人,您這是怎麽了?”


    陸徵的傷在路上青鸞已經幫他包紮好了,但血跡卻是沒辦法掩蓋的,陸徵不欲因為這種皮外傷去醫館,對他來說,眼下這樁案子要重要許多。


    陸徵將追殺一事簡要說了說,卻略過了安子承他們是魏王的事,隻是含糊以第三方勢力來代替。青鸞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陸徵是不想包錚他們摻和進皇家的事情,這在他看來未免有些婦人之仁了,可他並沒有多說什麽。


    包錚卻沒有直接說話,反倒拱手道:“還不知這位怎麽稱呼?”


    青鸞也回禮道:“在下青鸞。”


    陸徵恍然大悟,連忙道:“他是楚王的人,是自己人,你們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石斛聽完後,點點頭道:“大人送回來的東西我已經檢查過了,那塊皮膚上沒有毛發,且紋路很深,應該是手掌邊緣的皮膚,而那具無名屍身右手的手掌邊緣的確有皮膚脫落的跡象,而且並不像是因為腐爛而自然脫落,所以的確有可能是同一具屍體的。”


    包錚緊接著道:“布料有兩種,一種是絲綢的,白色且有點舊了,不過依然能看出來是很好的料子,這應該是死者穿的中衣,還有一種是皂綢棉,像是……軍服所用的布料。”


    這些陸徵已經猜到了,他直接問道:“人的身份查出來了嗎?”


    包錚與石斛對視一眼,才道:“可能是諸梁校尉方榮。”


    陸徵一驚,南夏郡並不是什麽軍事重地,所以這裏並沒有大批軍隊駐紮,郡尉就是一郡最高的軍事指揮官,而郡尉以下則是有兩位校尉,其中諸梁校尉可以說是郡尉的心腹,能夠直接掌管這一郡的兵力,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在青溪縣被殺呢?


    “此事除了你們還有誰知道?”


    包錚搖搖頭:“我們發現死者有可能是軍方將領的時候就已經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也虧得老油條這些天打探來的消息,方榮是一員猛將,他的身形和樣貌有不少人都見過,且他又是左撇子,這與死者的情況非常相符。不過我們也隻是猜測,並不能確定。”


    陸徵卻已經有□□分肯定了,他對青鸞道:“我想給楚王寫一封信,可以麻煩你幫我送過去嗎?”


    青鸞卻皺起眉頭:“您不親自去見殿下嗎?”


    陸徵搖搖頭:“我是朝廷官員,哪能隨意離開?”


    青鸞頓了頓,才道:“若是那海圖的事情,殿下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


    陸徵睜大了眼睛。


    青鸞咳了一聲:“早在您剛剛拿到那份海圖不久,在下就已經偷偷臨摹了一份,派人送去給殿下了,想來殿下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陸徵頓時覺得十分無奈,哪怕明知道容禛是為了保護他,可這種*全無的感覺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


    容禛還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經被他那不著調的下屬給破壞了個幹淨,他派青鸞去保護陸徵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北疆戰事焦灼,實在沒辦法抽調太多人去保護陸徵,青鸞雖然性格有些缺陷,但起碼功夫高強。


    青鸞倒也沒覺得自己不受重視什麽的,容禛安排了,他高高興興地就接受了,但陸徵不比容禛每天各種明槍暗箭,青鸞保護了一段時間不免就有些鬆懈,這才讓人鑽了空子。


    容禛還不知道這件事,他手中拿著的是青鸞派人臨摹的海圖。


    宋之意和聶止疏都在他下首坐著。宋之意在動他們許久之前埋下的棋子時發現在羯人皇族內部竟然隱隱約約有魏王的手筆,這發現讓容禛立刻重視起來。容禛在北疆多年,又有夜梟輔助,對蘇依一族非常了解,蘇依兀牙的確有能力也有野心,可大皇子也並不可小覷,容禛怎麽都想不到最後蘇依兀牙竟然會這麽順利地坐上皇位。


    早在重新回到北疆,容禛就下令要徹查原因,如今查到了,卻是一個棘手的大|麻煩。


    宋之意忍不住了,直接道:“魏王這是什麽意思,一方麵挑起北疆的戰爭,一方麵又挑起海盜與朝廷的矛盾,他這是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可他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樣的胃口!”


    容禛將海圖放下,淡淡道:“他並不是想挑起戰役,他隻是為了逼我與陛下對立罷了。”


    “啊?”


    “蘇依兀牙如此倉促開戰出乎我的意料,羯人內亂剛定,按理他應該先解決內憂,休養生息之後再與我們開戰。可如今羯人死傷慘重,他卻並不顧惜,這說明他尚未完全掌控朝廷,隻是借由我們在消耗反對派的兵力罷了。”


    聶止疏道:“待到他完全掌控朝廷,再與我方談和,做足被奸人所逼迫的樣子,再賠償些金銀馬匹,自然能將此事揭過,順便在主人與皇帝之間埋下一根硬刺。”


    容禛點點頭:“如今看似我們節節勝利,可蘇依兀牙精兵龜縮未出,反倒將我們逼迫進了兩難的境地。如此做法,這普天之下,除了我那位叔叔,我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當年魏王收複南蠻的時候,就用了這樣借力打力的法子,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將南蠻收入囊中,甚至還贏得了不少好名聲。


    宋之意深深地皺起眉頭,可不是兩難嗎?現在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聶止疏卻撇開這些,問容禛道:“主人覺得這份海圖是真的嗎?”


    容禛點點頭:“是真的。”


    “那……”


    “可陛下卻不會相信這海圖是真的。”容禛打斷了他的話,“北疆一戰之後,他對我的忌憚會越來越深,如果有機會消耗掉我的兵力,他一定會很樂意去做的。”


    聶止疏一拳打在了桌上:“太可惡了!”


    容禛卻並沒有流露出一丁點憤懣的情緒,反倒平心靜氣道:“當年我與魏王並不算相熟,況且他還有殺我母親的嫌疑,他怎麽會確定我會站在他那一邊?”


    這也是宋之意不解的地方,真要論起仇恨來,容禛與他之間恐怕要更甚吧。若非魏王帶兵殺進皇宮,恐怕姑姑還不會死,不管姑姑是被誰殺的,魏王總是脫不了幹係的。


    聶止疏直接皺眉道:“不如想辦法把那魏王的老窩給找了,屬下帶人直接把他殺了完事!”


    宋之意無語道:“大個子你說的輕巧,真當夜梟是無所無能的,要真那麽輕鬆就找到,我倒要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魏王了。”


    他們這一輩在幼年時期正是聽著魏王的故事長大的,哪怕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對他抱有仇恨,可對於他的本事卻並不懷疑,否則也不會拋下手上的事情,就為了這張疑似出自魏王之手的海圖了。


    容禛所得到的信息要比陸徵多許多,所以他才能從中發現魏王行事的影子,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覺得其中有蹊蹺。


    “派去西域的人還未有回信嗎?”容禛問。


    宋之意搖搖頭:“西域地域遼闊,恐怕不是這麽容易找的。”


    容禛沒有說話,他之所以執著一定要找到錢法曹,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能力,還有就是對當年的事情,他到底知道多少?魏王如此反常的舉動一定是有緣由的,隻是他還不知道罷了。


    宋之意問道:“那南夏郡的事情,殿下打算如何做?”


    容禛頓了頓,才道:“你從夜梟中再挑幾個穩重一點的,先派去青溪縣,暫且聽從青鸞的吩咐,待到這邊戰事平息,我自然會親自去一趟的。”


    宋之意卻有些遲疑:“可是青鸞他……”青鸞武功之高他不否認,可這個人向來有些不著調,宋之意還真怕他捅什麽簍子。


    “讓青鸞表露身份,跟在陸徵身邊。”


    宋之意睜大眼睛:“我看那位陸少爺知道真相,一定恨不得撓死你。”


    容禛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隱隱露出一點笑容,他搖搖頭道:“他行事有分寸,不會這般胡鬧的。”


    宋之意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一本正經地問旁邊的聶止疏:“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冷?”


    聶止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讓你流連花叢毫不節製,還是讓軍醫給你開兩貼藥吧。”


    宋之意被氣的半死:“你這不會開玩笑的傻大個!!”


    “行了,別鬧了。”容禛一眼橫過去,兩人頓時偃旗息鼓。


    “如今雖然看不懂魏王的用意,不過他居然能悄無聲息地影響到蘇依兀牙,這足見夜梟的懈怠,從今日起,夜梟的訓練加強三倍。”


    宋之意臉一垮,卻隻能應了是。


    聶止疏卻問道:“那北疆軍又該如何?”


    容禛眼睛微眯:“蘇依兀牙想要借我們除掉政敵,我們就如他所願,隻希望他日後不要後悔給我們這個機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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