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冬,隨著冰雪的融化,默默而去;暖春,伴著東風的低吟,緩緩而來。


    楚州的三月,依稀還殘留著幾分嚴冬的料峭。但舉目周遭,桃紅柳綠,燕舞鶯啼,到處都散發著生命的氣息。


    按照年前製定的計劃,郡裏向諸縣撥發了穀種、農具。韓元和張鴻不敢耽誤農時,忙將這些物資一部分發給城中百姓,一部分交給陵縣官兵。


    為了鼓勵百姓開墾,張鴻下令,除官兵外,陵縣所有人不分高低貴賤,田是誰種的,地就是他的。


    官兵這邊,韓元特地在城外劃出一片區域供大家耕種。


    所有官兵,以什為單位,十個人互相配合,共同勞作,凡所種良田皆歸十人共有。將來如不當兵,這些良田則由這十人協商平分。


    以身作則,韓元帶著二毛和手下五個哨官,組成一個七人耕田隊。他們每天同眾官兵在田間地頭開荒除草、牽牛犁地,引水插秧。


    清明將至,陵縣各地大多種上了稻穀。


    不唯陵縣,高陽諸縣都是這般。這些種下的稻穀,最多到七月就能收割。若是天公作美,賜下一個豐收,充實一下郡城那空空如也的府庫,也許王秉耘又要繼續擴軍。


    北麵近日有好消息傳來,交戰數年的昆夏兩國終於訂下了停戰盟約。


    夏國做了較大讓步,不但將燕州的部分疆土割讓給昆國,還答應每年向昆人進貢錢糧布匹。


    盟約雖然可恥,但對眼下的夏國來說,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北患暫時得緩,朝廷終於能騰出手來收拾各地的反賊了。


    為了解決西賊,朝廷特地給楚州撥下一筆巨款。對於楚州州牧來說,這筆巨款燙手得很,可他不敢不接。


    朝廷的意思很明確,務必要剿清反賊。倘若剿賊不力的話,楚州州牧非但官職不保,恐怕人頭也要落地。


    另一方麵,朝廷終於決定要重開科舉了。


    朝廷的科舉,分郡試、府試,州試和國試。


    郡試上榜的,都稱秀才;府試上榜的,通稱舉人;州試上榜的,統稱貢生;國試上榜的,則稱進士。


    韓鹹知道消息後不禁心動。他自小便有考試當官的夢想,若不是後來命中有變,也許現在他還在為這個目標努力。


    韓元自然是支持弟弟的。衙門胥吏畢竟是個不入流的職務,沒有朝廷的官身,甚至俸祿都是縣衙給的,而不是吃皇糧。


    韓鹹天生就是讀書的料子,這樣有才學的人,不去參加科考,實在是浪費。


    不過開試的日子還未到,韓鹹隻能先到郡城報名。


    朝廷為了貧苦學子考慮,報名一律不收費用。不過罪犯、娼妓這些社會中的下九流以及家屬是沒有資格報名的。


    韓元如今加入了軍戶,按律,將來他的子孫無法參加夏國的文舉,不過武舉倒還可以。弟弟韓鹹並非軍戶,自然可以應闈。


    三百多年沒有大事發生的夏國,文貴武賤幾乎成了常態。也就是近世,朝廷四處用兵,武人的地位才有所提高,不過仍矮著文官一頭。


    這些按下不提。且說荊陽城,西賊似乎是打算在當地紮根了,直到現在都沒有繼續流竄的動作。


    孫富今日將部下們召集到一堂,想同眾人商議以荊陽郡為地盤,逐步向東寧府四周擴張的事。


    “眾位兄弟,四處流浪的日子過夠了吧?本教尋思著,是該尋個地方給大夥安家了。依我看,這荊陽就是個好地方。”


    孫富開口,聲如洪鍾。


    “教主說得有理!俺沒話說!”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大聲附和道。


    這漢子名叫韓威,生得一臉凶惡,身上穿著搶來的綾羅綢緞,顯得不文不武。


    “教主說的自是真言,但是小弟近來聽到風聲,夏廷在北邊的戰事已經結束。小弟擔心,我等一旦以此為基,夏廷必會竭力來攻。”


    說話的是個棗臉漢子,高有八尺,濃眉長須,儀表堂堂。此人姓秦名川,字長野。


    秦川是升天教的老人,與孫富年紀相仿,二人幾乎是同時加入升天教的。隻是他運氣比孫富略微差了些,沒有得到老教主青眼。不過現今的地位卻也是數一數二的。


    蘇賦聽了片刻,向孫富道:“老夫讚成秦長老的看法。荊陽郡雖說良田無數,物產豐饒,但我教中兄弟大多是益州人,客居此地,沒有基礎。日久天長,恐怕會生出亂子。”


    頓了頓,他接著道:“這是其一,其二便是秦長老方才所言。我等一旦在此久駐,就等於任官兵進攻的活靶子。先時朝廷重心在北,所以無暇南顧,現在卻是不同了。試想,憑荊陽這一隅之地,如何能與夏廷那龐然大物搏鬥?以老夫的愚見,我等不如轉回益州,盤踞高山巨澤,暫做蟄伏,待時而動。”


    韓威聽罷,不屑道:“軍師也忒膽小了。咱們兄弟一路打來,何時怕過那些官兵?要照我看,還是教主說得對,咱們就以荊陽做地盤,不出一年就能打回益州老家。”


    孫富聽了秦川和蘇賦的話,本來有些動搖,此時韓威的話又讓他堅決了起來。


    他拍板道:“本教十萬帶甲天兵,何必怕他夏廷?本教決心已定,就從這荊陽開始,將這九州顛倒過來!”


    眾人見他主意已定,不敢再說反對的話。轉而紛紛歌頌起教主英明神武來。


    孫循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隻是他心裏已感到大事不妙。


    其實孫富隻要冷靜下來好好地想想就會知道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但他身為一教之主,言出必行,不能做朝令夕改的事,哪怕他現在反應過來也悔之晚矣。


    …


    出於長期考慮,西賊也發動裹協的百姓在荊陽郡各地開荒種田。不過這些種田人都是被迫的,故而積極性不高,效率也很低下。


    孫循偶爾會出城觀察民生,每當看到孫富的部下魚肉百姓,他都會出麵製止。父親的所作所為,在他看來真是愚蠢透底。至少他覺得,換做是自己,一定能比父親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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