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新霽很快便被叫了出來,杜和澤站在校門外盯著他一路走近,不自覺一把掐熄了手中的煙頭。


    他穿的是普通的藍白色校服,罩在纖細的身子上,像麻袋似的晃晃蕩蕩。可興許是因為這張臉的緣故,連這衣服隨著步伐掀起的小波浪也是讓人心醉神迷的,掩也掩不去的天人之姿。


    杜和澤勾起一抹笑:“小霽。”


    出乎他意料,少年卻一點激動的反應也沒有,隻是淡淡地注視著他,半晌之後,才倏忽勾起一個笑顏。


    “杜哥。”


    好學生的假總是請的很順利,沒有任何多餘的懷疑。夏新霽坐在咖啡館中,不緊不慢垂著眼攪動自己杯中的咖啡,像是完全沒有覺察到男人投注到他身上的灼熱目光。


    杜和澤說:“小霽,你比之前更好看了。”


    嫋嫋白霧翻卷著泛上來,夏新霽驀地抬眼看了一眼他,又低回去,自嘲地笑了笑。


    “好看又有什麽用?”他的聲音輕飄飄的,“杜哥還不是這麽多天都沒來看過我?”


    男人頓時急了:“哪裏是我不想,隻是我腳受了傷,沒法動,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他頓了頓,又放低了姿態,低聲誘哄:“別生杜哥的氣了,你看,杜哥這不是來了麽?”


    放在桌上的手向前伸了伸,眼看著便要觸碰上,夏新霽眉梢動了動,不動聲色撤回手,換了個坐姿。


    杜和澤一怔。


    “可是杜哥不是和我那個好哥哥在一起麽?”夏新霽微微張開嘴唇咬住攪拌勺柄,沒多少血色的唇瓣被白汽沾濕了大半,“怎麽還和我說這些話?”


    杜和澤倒吸一口氣,為了討好這小美人,身子急忙向前側了側,以一種低微的姿勢再三發誓:“杜哥心裏隻有你,真的!”


    少年嗤笑了一聲。


    杜和澤咬咬牙,瞧見小美人不相信的神色,幹脆一鼓作氣說出來:“你不知道,清然他因為他爸爸的原因,不怎麽喜歡床上那種事......”


    夏新霽的眼裏燃著冰冷的火焰,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杜和澤急匆匆說,“這麽多年來,我、我們頂多就牽了個手!”


    杜和澤自認是個正常男人。他所要的感情也絕不是這種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更別說他原本便沒付出多少感情。在這樣的前提下選擇另覓新歡,他絲毫也不覺得愧疚。


    夏清然要做和尚,幹嘛要拉上自己?


    別說他為自己做了多少――這幾年來自己陪他演這出戲,光是片酬都不隻他給的那些!


    夏新霽似乎對這個答案無比滿意,聽著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蒼白纖細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好幾下,這才又抬起眼,望著他。


    “杜哥,”他舌尖潤潤嘴唇,忽然輕輕笑起來,“要換個地方麽?”


    --------


    寇秋收到來自小孩的短信時,正在公司中幫著夏老爺子處理事務。他摸出口袋裏振動的手機,朝屏幕上瞥了一眼,緊接著神色便猛地大變。


    【這什麽意思?】寇秋驚慌道,【他為什麽要說“救我?”】


    他立刻打電話回撥,響鈴響了好久也沒有人接。寇秋咬著牙掛斷再打,這一次終於接通了,電話那端的小孩兒聲音裏透著哭腔,怯怯道:“哥......”


    “怎麽了?”寇秋緊張地問,“你在哪兒?”


    “酒吧,哥,我害怕......好奇怪嗚嗚,哥――杜哥他好奇怪,我不知道――”


    通信中的聲音斷斷續續,寇秋的心像是打擺子的秋千,蕩的一下比一下高,提高了聲音:“小霽!你在哪兒?”


    電話猛地被中斷了,寇秋隻能從掛斷前的幾個模糊單詞中分辨出一個“autumn”。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嚴峻起來,問一旁的營銷總監:“我們這兒有幾個名字裏帶autumn的酒吧?”


    片刻後,寇秋一路飆車到了被定位出來離夏新霽的中學最近的酒吧,二話不說便向裏衝。門口的保安阻攔不及,身後的司機已經上前說明了寇秋身份,因此得以一路暢通。經理殷勤地將他們引路到一間包房前,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寇秋早已沉下臉,狠狠地一腳踹了過去。


    “砰!”房門應聲大開,裏麵的情景讓寇秋一下子瞳孔緊縮。


    酒吧包房有床,小孩在床上。


    他的臉上全是不正常的緋紅,平日裏蒼白的唇瓣這會兒燒紅的如同烙鐵,隻縮在床角緊緊地抱著枕頭,做出抵禦戒備的姿勢――而杜和澤就在他麵前,正劈手要去奪他懷中的東西。


    這個場景......


    連係統也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相信道:【夏新霽可才剛成年!】


    寇秋早已經什麽也聽不見了。他的眼睛裏泛起赤紅的顏色,大步走上前,一下子將目瞪口呆的杜和澤從床上掀翻到地――緊接著他猛地提起拳頭,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到杜和澤鼻子上,打的他痛呼一聲,癱軟在地。


    被堵在床角的小白兔瞧見寇秋來,早已一把扔掉被子,抖動嘴唇軟綿綿叫了聲哥,隨即便猛地哭著一頭紮進他懷裏。寇秋摸著他的頭,整個人都在克製不住地顫抖,隻會反反複複地說:“沒事了,沒事了。”


    他的手穿過夏新霽淩亂的發絲,一下又一下撫弄著。


    “哥在這裏。”


    再多的話他都已經說不出,嗓子被種莫名的情緒堵著,墜得他生疼――寇秋用力閉了閉眼,低聲道,“哥在這裏。”


    杜和澤像是終於從這捉-奸似的一幕中反應過來,猛地叫道:“不是這樣!小霽,小霽是自願――”


    可寇秋早已經完全聽不見。


    他從沒如此生氣,鼓膜一個勁兒地躁動著,他的耳廓中滿是轟轟的低鳴;寇秋望著杜和澤,一字一頓道:“你活著,真是浪費生命。”


    根據寇老幹部的原始屬性,這已是他所能說出的最狠毒的話。


    夏新霽被送到醫院,通過輸液緩解了目前渾身滾燙的藥性;連夏老爺子也被驚動了,從自己孫子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時,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杜家那個小子,給那孩子下了藥?”他拐杖用力在地上杵了杵,怒道,“這都是怎麽教育的!杜家人呢?”


    杜父杜母都早已到了醫院,臉上全是誠惶誠恐的表情。說起來,兒子給人下藥,其實並不算是件大事;畢竟像他們這樣的身份,玩的開也是正常,圈中更荒唐的事也不是沒有過。


    可藥下到了夏家人頭上,這問題就大了。


    杜父杜母都隻是杜家的旁支,身份本就不高,這麽多年也是憑借著夏清然的提攜,才在上流社會裏占據了一席之地。眼下卻偏偏得罪了金大腿,他們心裏都不安的很,立刻便帶著禮物去夏家大宅賠罪。


    但令他們失望的是,寇秋連門也沒讓人給他們開。


    更多的東西一一被查出來,下藥也是杜和澤常用的手段了,在酒吧泡的小男生個個兒水蔥似的清秀幹淨。而夏新霽則是個清清白白沒幹過任何壞事的高中生,這其中誰是誰非,旁人心中已是一清二楚。


    甚至酒吧酒保也親口說,杜和澤曾經說過兩三次,要用他的藥讓那個病怏怏的小美人快活一下。


    “我是說了,”杜和澤衝著父母吼道,“我是準備下,但是我這不是還沒動手麽!”


    他的嘴唇哆嗦著,高聲道:“他――他是故意的!”


    “他自己下了藥,自己告了狀,自己提出的去酒吧......”


    可這一回,就連杜父杜母也不再相信他。


    “他一個高中生,哪裏來的藥?”杜父皺眉,“這對他哪兒有什麽好處?”


    杜和澤一下子卡了殼。


    “他......他......”


    他的確想不到任何好處,可不知為何,他的眼前卻猛地浮現出了夏清然的臉,還有夏新霽說起這個哥哥時,瞳孔裏頭璀璨的光。


    違和感猛地向上翻湧了下,還未等他抓住,便又匆匆消失不見了。最終,他無力地耷拉下肩膀,甚至自己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向酒保暗示了些什麽。


    杜和澤被父母送到了國外,這也是杜家向夏家妥協的結果。


    這件事對夏新霽並沒有太多的影響,硬要說起來,也隻是讓他黏寇秋黏的更厲害了,夜間做了幾回噩夢。寇秋為了安撫他,便直接留在他房間裏一起睡,晚上陪著他一同攻書。


    等到六月來臨時,夏新霽發揮十分出色,以全省第二十一名的成績留在了本市的b大。


    而寇秋的事業,也取得了長足性的進步。


    對,是的,沒錯。


    他,終於成功地成為了一名光榮而又偉大的公務員!


    在他提出這個想法時,夏老爺子已經從李媽那裏聽說了他和杜和澤的一腿,還以為他是被人渣打擊了,因此沒誠意地隨口應付:“要能考上,你就去。”


    開玩笑,誰的孫子誰知道,寇秋壓根兒不是學習那塊料!


    然而不幸的是,這個寇秋是換了瓤的――不僅考上了,甚至還憑借著黨性滿滿的長篇大論當上了第一名,硬生生在兩百多進一的淘汰路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當他把通知給夏老爺子看時,老頭的眼角抽的如同篩子,心痛的幾乎不能呼吸。


    嗬嗬。


    這居然還真給他考上了?!!


    怎麽可能!!!!!


    跟他競爭同一個崗位的是都收了寇秋的錢麽!


    一個孫子已經頭也不回奔向了為人民服務的大道,夏老爺子隻得忍著痛去培養另一個。夏新霽自大一起便常常來公司幫忙,他頭腦聰慧,極其擅長人際關係,漸漸接手了市場部的大半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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