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婆惜便笑吟吟地又換了一身粉紅薄紗粉來,這回長袖當風,竟是要連歌帶舞的節奏?王倫偷瞄著她的一叢抹胸,那裏因為更加透明因而也更加有看頭。


    “奴家給兩位官人唱一曲最近東京最流行的小曲,唱得不好時,請官人們海涵。”


    客套話說畢,閻婆惜便啟朱唇、發皓齒,隻一聲嗓子便把在座的兩個男人的心一下子抓牢了。名家自有名家的風範,即便王倫是現代人不擅聽古詩詞演唱的,也能準確地聽出她吐出的每個字,五髒六腑都舒服,連飲起茶來也倍覺芬芳。


    “秋氣繞城闉。


    暮角寒鴉未掩門。


    記得佳人衝雨別,


    吟分。


    別緒多於雨後雲。”


    更重要的是她的動作很傳神。那玉臂一勾一彎、軟腰一轉一扭,讓王倫後來都無暇顧及她唱的是什麽了,眼珠子一直跟著她的前凸後翹不斷翻滾,恨不得有透視功能,在那裏深深地印上他的烙印。


    “唱得真是好…”他趕緊掩飾,生怕被蘇過看到了笑話,或是讓閻婆惜瞥見了不滿。但是一不留神掃了一眼蘇過老先生,但見他氣沉丹田、集全身功力於眼前,兩耳不聞其它、雙眼朦朧如醉,手足舞蹈,擊節稱讚,竟然是迷了。


    而閻婆惜竟也不以為忤,對這種情形應該是見得多了。如同酒逢知己、琴遇知音,見兩個男人如此入迷,她便把才情十分賣弄,於是聲如黃鸝婉轉,仙樂穿透小樓外。


    “小棹碧溪津。


    恰似江南第一春。


    應是采蓮閑伴侶,


    相尋。


    收取蓮心與舊人。”


    到底是歌唱名家,區區一首《南鄉子》竟然被她唱得如此動聽。王倫相信,就算到了後世,像她這種臉蛋既好、身材又棒、還能用才藝吃飯的女藝人真的是罕見且可敬的----她明明可以靠臉蛋的啊!


    “聽了姑娘的歌,蘇某才知道什麽叫做‘餘音繞梁,三月不知肉味’了!人家都說姑娘是明年躋身金明大賽十大頭牌的不二人選,蘇某今日方信!”蘇老先生用他極客觀但又極富才情的語調說。


    “王某也隻有一個詞來形容:‘蕩…氣回腸’!”


    宋詞本來就是由人唱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詞牌。所謂詞牌,就是詞的格式,也就是詞譜。我們當今視為高雅的唐詩宋詞,甚至是元曲,當時都是被這些青樓妓女們曲不離口的傳唱著。唐時唱詩,宋時唱詞,元代唱曲,明清唱昆曲京劇。


    在那個沒有多媒體電視KTV的年代,可以說青樓在古代兼備了歌廳,舞廳,琴棋書畫等多種載體。


    然後,王倫看到閻婆惜眼中一閃而過的得色。嗯,姑且可以算作成功演唱了一曲的欣慰吧,她還年輕,麵對成功沉不住氣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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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王倫看到閻婆惜向自己若有所思的覷了一眼,他便知道,閻婆惜是有事要說了。不然,她的事明明已經解決了,還來這麽一出,難道隻是為了活動身體熟悉技藝?


    果然,閻婆惜前腳剛笑話他一句,馬上話鋒一轉,帶出自己的意圖來:


    “奴家能認識小坡先生和官人,也不知道該歡喜還是憂愁?若能一直這樣聊天品酩唱曲,那該多好!”


    嗬,來了!典型的欲揚先抑。不過這個方法有個問題,那就是旁邊必須有個幫忙的,不然很多事情還要當事人自己去說透,這意味就差了點。


    “小娘子,這話怎麽說?”


    蘇過是性情中人,見不得女人受屈的,要不然自己也不會萍水相逢便攬下她的事。她仍舊這麽說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不相信自己的承諾?這事說大也不大啊!


    閻婆惜便露出赧容來,強笑道:“不說也罷。奴家能認識兩位官人,也不枉了此生。”


    嗬嗬,這小妞演技倒是爆表。


    王倫也感謝她牽線搭橋,不然自己的事也沒那麽容易善了,便努力做出一幅甘為佳人兩肋插刀的表情來。


    “娘子有話便說,王某最見不得女人吞吞吐吐!”


    其實是最期待。


    那邊蘇過也有些猶疑,怎麽聊著聊著,自己最想探討的正題沒進入,倒被這小娘子喧賓奪主了去?哦,不,人家確實是主人。


    “便是這金明詩賽的事了。往常奴家也是大賽時的常客,隻是今年因高衙內生出變故,奴家的班子都散了。再想重整旗鼓卻非旬日可成。今日幸遇先生與官人兩位大家齊集陋室,若能屈尊為奴家寫就一兩篇佳作,必能在金明大賽上助奴家嶄露頭角,傳揚出去,亦不會讓那位美成先生專美於前,也是雅事一件。”


    原來她的心竟然這麽大,不但向自己要詞,還盯著蘇過呢。


    所謂“金明詩賽”,其實是指坐落在開封金明池上的一場盛會。


    作為皇家園林的金明池,每年的三月初一到四月初八會向市民定期開放,允許市民嬉遊觀賞。屆時無論是皇宮貴族、文人大臣,還是市井細民、販夫走卒,都會爭相出動,到金明池嬉戲遊玩,一覽其風采。而在每年的三月二十日,皇帝會親臨金明池與民同樂,借此機會,百姓可以一睹天顏。


    在這一天,同時也是東京萬家青樓畫舫矚目的日子,亦是最出名的七十二名樓從業者們最重視的盛事,因為這一天,將會有無數文人墨客的見證下評定出東京美女最負盛名的頭銜:花榜。


    “花榜”的第一名美女,當然就是“花魁”了,還有一種說法叫“女狀元”,“花魁”隻有一個。


    “花榜”接下來的排名為:


    “花吟”,一般選2位美女,或者叫“女榜眼”和“女探花”,即第二第三名。


    “花芙”,一般選5位美女,或者叫“女解元”。


    “花顏”,一般選8位美女,或者叫“女學士”。


    “花女”,其餘的參賽選手,又叫做“女太史”。


    能夠位列“花魁”、“花吟”、“花芙”、“花顏”的十六位美女是娛樂圈無上的榮譽,也將是她們後一年賺得盆滿缽滿的保證,同時還是背後青樓生意興隆的征兆,所以各大名樓都會不惜巨資聘請著名樂手、詞家為她們定點打造曲藝,以期取得好名次。


    全國有名的文人也會匯聚一堂,竭力貢獻心智。因為除了會誕生花榜這一激動人心的豔事花絮之外,她們賴以成名的詞作也會被時人點評,優秀者得以入列《金明雅集》中,就是“同文館”竭力想拿到的名額。


    不要以為這隻是一場風雅之事,因為它太出名了,每年總有士子因為某首詩詞入了朝中某位大臣的眼而被青眼相向,間接也成了通往官場之路的階梯。


    要不然國子監的那幫太學生們能對“同文館”一呼即應呢?


    所以金明大賽是宋帝國一年一度的盛事,吸引的不僅僅是深宮裏的皇帝,還有萬千的士子與無數的女人。多少士子,都盼望自己的詩作能夠入選在詩集中,不但一舉成名,還讓美女青睞;多少青樓女子盼望一鳴驚人,從而躋身像李師師、趙元奴這樣的頭牌之列,從此身價倍增。


    考慮到東京官妓、營妓、市妓的普遍,這一競爭是非常激烈的。


    所謂笨鳥先飛,閻婆惜被耽誤了小半年,又丟了樂班等向以成名的資源,當然會抓緊。她有這種憂患意識是難能可貴的,很有職業精神。


    她得到過王倫的承諾又緊扣住蘇過不放也正常,因為自己雖然有實力也答應給她寫詞,但畢竟名聲不顯,蘇過的名氣卻與周邦彥不相上下,她這是既要利、又要名啊!按照她善於宣傳的路子,今日之聚一定會被她放出風去。


    妥妥的利用輿論,人為地拔高價值,好手段啊。


    蘇過懂了,卻故意看向王倫:“賢弟怎麽說?詞作方麵愚兄遠不如賢弟也。”


    貌似對她利用自己一點也不奇怪,其實這也是文藝圈裏的套路,大家都知道,各取所需罷了。


    “閻姑娘是真心實意的,所謂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小可是願意相助的。隻是小可位卑言輕,若能有先生相助,小可便才有了些底氣…”


    在王倫想來,自己有“才”,蘇過有名,閻婆惜色藝雙絕,三人共同打造她的人設也許會有出色表現。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將使自己有機會和他綁在一起。


    除了高衙內的鮮芥之疾,他也需要有一個出名的機會,和名人在一起自然是最便捷的。還有,蘇過的背景他通過閻婆惜了解得越多,越便有結識之心。


    另外,閻婆惜那裏舍得花錢,她已經明確了。


    如此有名有利的好事,為什麽不做?他甚至比閻婆惜更熱心!


    對王倫的表現,閻婆惜隻能再用“冰雪聰明”來讚揚。


    蘇過便歎了口氣說:“早知道宴無好宴!若不是閻姑娘告知王賢弟在此,某是打死也不過來的!”他說的口氣卻不像難過,倒是調侃。


    閻婆惜便大喜道:“先生這是答應了?”


    蘇過搖搖頭道:“閻姑娘用的好計策,王賢弟演得好雙簧,便隻有蘇某是那上鉤的魚!”


    原來這家夥也不純呢。也是,文藝圈和娛樂圈一樣的藏汙納垢,沒幾把刷子,他怎麽在裏麵混得如此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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