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來人不爽,萬頃銀財隨風去。


    不出冷蕭所料,弟子性命捏在焦飛手中,菡夷宗絲毫不敢輕舉妄動,耗時三個時辰周轉之後,將不少靈石兌換成了靈晶靈玉,交給了焦飛。


    當然,這三個時辰之間,南域諸多宗門也定是互通有無了。


    置換完成之後,那菡夷宗的幾個長老神色之中分明有遲疑之色,焦飛心中可無冷蕭這般坦蕩,得了靈石便一刻不停,快速離去。


    而那菡夷宗諸多長老,終究還是沒有追上來,這區區半宗財富,還不足以叫他們違背心中道義。


    等待之時,三個時辰,對修士而言,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焦飛心中本就忐忑,可謂度日如年,這刻不由霎時鬆懈下來,暢快大笑,那一包袱靈晶靈玉險些將長劍給壓垮。


    來時八人,回時三人,說來不過耗時一日時間,回去之後,已是黃昏。


    那妖族據點之中,並無幾個人影,便是焦飛手下那幾十人,也被任西達派了出去,據點之中。


    任西達看了焦飛和冷蕭一眼,最終停留在焦飛麵上,微微點頭,目中似有欣慰之色,說道:“你小子倒是夠快。”


    焦飛不由輕笑,從包袱之中摸出一大把靈玉,塞給任西達,任西達隻大袖一甩,那一堆靈玉便沒了去向,隻見他袖中好似塞了一塊石頭一般,沉甸甸的。


    他口上雖說這換來的靈石他分文不取,可若手下人主動孝敬,又哪有推辭之理?他雖是元嬰修士,手底下可未必比焦飛要富裕。


    他語氣之中,頗具讚賞之意,說道:“焦飛,你本體與鬼妖尊種族相同,一旦突破元嬰,莫說堂主之位,便是護法之位,也指日可待!屆時,老夫還要反過來仰仗於你。”


    焦飛當即謙卑抱拳道:“還要多謝任堂主提攜,焦飛定不負所望。”


    這時,他忽然又說了一句:“任堂主,這些時日屬下想回一趟妖域,買些東西。”


    任西達笑了一下:“年輕人,有了錢財便不知珍惜,不知修行艱難,隻想著揮霍。也罷,你如何揮霍,老夫無權過問,近期也無甚大事,你自去便是。”


    “多謝任堂主!”


    待任西達走遠,焦飛對冷蕭笑了一笑,與冷蕭說著要帶冷蕭一道前去妖域,顯然是想把冷蕭栓牢,以免冷蕭被別人收買。


    與冷蕭說了兩句之後,他便是借口不打擾冷蕭和夜夢,便匆匆離去了。冷蕭隱隱見到焦飛袖中散出一絲靈氣波動,不知在與何人傳信。


    冷蕭初來乍到,他心知包括焦飛在內,根本無人真正信任他,或者說,即便是這些妖修彼此之間,也都有著防備。


    他今日施此一計,想必會有不少人族修士因此而獲救,可正如任西達此前所說,真正叫得上名字之人,妖族斷然不會輕易放過。


    且看他們這般抓人,好似根本無特殊目的,也就是說,什麽時候想殺也便殺了,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這刻他與夜夢獨處,二人依靠在樹幹之上。冷蕭回想起此前焦飛看向任西達的目光,隱隱間帶著一絲輕蔑,看來這焦飛的身份,並不似表麵這般簡單。


    這時,手臂突然被人輕輕推搡了一下,打斷了冷蕭思緒。他轉過頭,卻發現夜夢正定定望著他。


    “冷蕭。”


    二人對視良久,夜夢忽然淺淺笑了一下,喊出了這二字。


    冷蕭心中頓時一驚,卻見夜夢目光清澈,並無其他意味,甚至透出一絲孤獨與淒楚。


    “在下單字一個‘蕭’,‘北風蕭蕭’的‘蕭’。姑娘,認錯人了。”


    冷蕭輕輕說著,夜夢忽然伸出手觸向他的臉頰,他並未閃躲。


    夜夢滑嫩的手指,撫過冷蕭粗糙的臉頰,隨著那幾道溝壑一般深沉的皺紋而起伏不定,她目中閃過一絲失望,卻仍是笑著:“你不是他。”


    她的手指好似受了刺痛一般收了回去,顯得有些拘謹,有些沉默,敘舊,她才說道:“蕭,謝謝你救我,我叫夜夢。”


    “不必客氣,蕭某絕不會對夜姑娘做出任何出格之事,隻要夜姑娘說一句,與冷蕭無半分瓜葛,自可安然離去。”冷蕭勸說了一句。


    他一語落下,夜夢卻又陷入了沉默,雙臂環著膝蓋,稍顯柔弱。她說:“蕭,你是第二個知道我名字的人。我會跟著你。”


    冷蕭望著夜夢側臉,心中不禁輕歎一聲,卻是忽然笑了,說道:“好,蕭某自會護得姑娘周全。”


    他回過頭,卻能夠感覺到,夜夢又抬頭輕輕看著他。或許,是夜夢心中始終覺得他有些熟悉吧,因為,他就是冷蕭。


    縱然他麵容蒼老了八年,十年,他始終是他。


    直至深夜,已然陸陸續續有人歸來,人數卻始終不過百,今早應是恰巧被冷蕭碰上了據點人數最齊的一次。


    焦飛似是已然將事情處理完畢,始終將那包袱扛著,寸步不離身。不過那包袱卻是肉眼可見的癟了一些,顯然是散出去一部分。


    若要留住人心,自己吃肉,總要叫手下人喝湯。


    他行至冷蕭身邊,眼看冷蕭和夜夢二人共倚一棵樹,不由大笑一聲,調侃道:“蕭兄可真乃情聖也,這才半日,便已是依偎交心,焦某佩服!”


    冷蕭嘴角象征性的上揚了少許,算是給予了回應。說來他與夜夢之間仍有半臂距離,年上衣角也未有一絲接觸。


    他麵上平靜,甚至說得上冷峻,隻因這一抹淺笑,好似化去了萬載寒冰。這一抹淺笑,完完整整的落入夜夢目中。


    她轉過了臉,視線落在空處,麵上沒有排斥,也無高興,稍顯茫然。


    焦飛抬手一掀前襟,兩腿一盤,坐在了冷蕭邊上,將手中包袱放下,輕輕拍了兩下,笑道:“蕭兄,這條大魚可是多虧了蕭兄才能釣到,你我二一添作五。”


    說著,他便是主動取了一個空包袱,將靈晶、靈玉撿了一半放了進去,推到了冷蕭腳邊。


    冷蕭將一手放在那包袱之上,入得焦飛眼裏,直叫焦飛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卻聽冷蕭忽然說道:“焦兄看來並不太在意錢財?”


    焦飛聞言,先是笑了一下,才說道:“錢財不過身外之物,我輩修士,自當誌存高遠,如何能夠受此拘束?”


    他話語落時,看似平淡,仿佛隨口而言,可即便是依著餘光,冷蕭也能望見他目中一霎所綻放出的光芒。


    此人,野心甚大。


    冷蕭笑了一下,說道:“蕭兄比不得焦兄,我隻是個俗人,若焦兄看不上這些身外物,不若一並也給了蕭某?”


    焦飛聞言,不由打了個哈哈,應付了過去,笑意更甚:“這區區數十萬靈石,如何能入的蕭兄眼?”


    “一輩子很長,蕭兄性子急,又是個懶人,恨不得一口吃成個胖子,這些個靈石,確實還入不得蕭某之眼。”


    他話語輕伴著夜風,輕輕落下,卻讓焦飛目光為之一閃,緊跟著緩緩道了一句:“看來蕭兄與某乃是同道中人,這還真是緣分不淺。”


    冷蕭不由嗤笑一聲,說道:“蕭某從不和男人談緣分。”


    他這一語,引的焦飛為之大笑,連連搖頭,說道:“蕭兄果是豁達之人。”


    一者大笑,一者淡漠,隻幾息,這笑聲便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戛然而止。


    他望著冷蕭,冷蕭又緩緩說道:“焦兄怕是有所誤解,你我,殊途。”


    “蕭兄何意?”


    焦飛始終麵帶微笑,若未曾注意到他目中的冷意,隻聽他這話語,還叫人有些如沐春風之感。


    冷蕭絲毫不以為然,繼續說道:“焦兄野心勃勃,誌在權勢;蕭某散漫慣了,受不得管束,也不喜管束他人,求的,乃是財。”


    “如此,甚好。隻是眼下看來,蕭兄胃口亦是不小?”


    “恕蕭某直言,那任堂主,太弱。”


    聽見冷蕭話語,焦飛先是神色驟然一冷,久久注視著冷蕭,卻並未從冷蕭麵上察覺出一絲異常。


    似乎是確認了冷蕭並非是任西達派來試探他的,他才垂首低低道了一句:“任堂主修為雖是不高,不過蕭兄卻是有所不知,任堂主長子任林,乃虛嬰修士,高居長老之位。”


    “蕭兄不必勞心,此些道路,焦莫都懂,蕭兄還是緊些修煉,莫要蹉跎了歲月,若有朝一日能成大事,權勢金銀,你我同樣二一添作五。”


    焦飛已是站起了身,冷蕭抬頭與他對視許久,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卻是說道:“隻怕蕭某活不到那日。”


    望著冷蕭那稍顯混沌的雙眼,焦飛似不禁笑了一下,除了麵對金錢與女色之時,他再未從冷蕭雙眼之中看到過幾分波動。


    他最喜歡這樣的人,一如已經成為一具冰冷屍體的烏三。這樣的人,最容易控製。


    似乎是知道冷蕭心中有所顧忌,有所疑慮,他輕輕按著冷蕭肩膀,說道:“蕭兄不必多慮,焦某知曉,你乃是仙根之資。”


    他從冷蕭眼中捕捉到了一絲驚詫,稍顯高深的說著:“焦某比不得蕭兄資質,想來蕭兄這些年身為散修,諸多不易,這才修為不濟。隻要你我共謀大事,靈石美女,唾手可得。”


    許久,冷蕭將目光移到了空處,隻輕聲道了一句:“蕭某可不是濫情之人。”


    焦飛麵上顯露出一絲笑意,他心中知曉,冷蕭這便是同意了。


    末了,他心中仍是一歎,顯露出一絲難以抑製的羨慕之意,仙根之姿……若他乃是仙根,今時今日,又何必在任西達手下,又何必去攀附任林,他理當於任林平起平坐。


    他再看冷蕭修為,隻歎冷蕭這修為都煉到狗身上去了,這般弱小。


    他隻道冷蕭已年近三旬,卻是不知,冷蕭年歲尚不及他。


    見焦飛握著兩枚靈玉開始修煉,冷蕭當即也隨之修煉,感受著靈玉之中流淌出的濃鬱靈氣,渾身頓覺神清氣爽,舒泰不已。


    這裏一修煉,便是罔顧了夜夢,罔顧了時間。轉眼,已是深夜。


    據點之外忽然傳來一陣輕微卻顯雜亂的聲音,冷蕭與焦飛二人霎時睜開雙眼,即便是蚊蟲振翅也休想逃脫二人法耳,更莫說這毫無掩飾之聲。


    焦飛目光微眯,呢喃一聲:“近期我等動作甚多,莫不是被人族修士給尋了過來?”


    冷蕭同樣神色微詫,他始終想給青痕宗傳遞消息,隻是他身上並無與青痕宗相連的傳音符,所以始終未能成事。


    他此刻身為一個散修,幾無親友,若是此前隨身帶著幾個傳音符,定然遭人生疑。


    二人立刻起身,夜夢也跟著站了起來,那據點之中,零零散散還有數十人,也同時機警了起來。


    卻聽遠處林間傳來幾聲咒罵,一道身影倉皇逃竄而來。那身影在夜色之下顯得有些模糊,隻是這聲音眾人卻都極為熟悉,赫然便是顧陽。


    這顧陽依著月色,尋到了冷蕭,當即怒罵一聲衝了上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濃鬱的血腥之氣,卻是顧陽衣衫破碎,渾身沾滿血跡。


    他長劍之上靈氣一閃,當即朝著冷蕭斬落。不待冷蕭做出反應,焦飛便已然是拔出長劍,他既然與冷蕭達成了交易,如何能叫顧陽這般囂張?


    然而冷蕭卻是按住了他肩膀,輕聲道了一句:“多謝焦兄好意,蕭某自己來。”


    他話音一落,長袖一抖,袖中頓時傳來一聲輕吟,一柄銀色長劍靈光乍起,一霎刺破夜空,與顧陽瞬息交錯在了一起。


    一者麵色猙獰,一者冷漠不已,唯有那劍刃之上是火花迸射而起,一如白晝那般,在二人麵頰之上跳躍起一支絢爛舞蹈。


    白日裏顧陽一劍便是壓的冷蕭喘不過氣來,而這刻卻是與冷蕭勢均力敵,久久拿不下冷蕭。


    這自然不是冷蕭一夜之間修為大增,而是那顧陽身受重傷。


    冷蕭不敢使用青痕宗靈訣,隻能直來直去,如莽夫一般,不過冷蕭在眾人印象之中,不過便是一個在人族地界內僥幸化妖者,自然不可能有什麽稱手劍招。


    二人隻一劍相交,僵持不下,冷蕭顯得有些暴戾,一劍將顧陽掀飛了出去。


    顧陽後退數步,胸膛劇烈起伏,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似乎牽動了傷勢。


    他長劍一指冷蕭,怒喝道:“你這狗賊出的餿主意,叫顧某兄弟盡數葬身於虎口,今夜顧某定要取你性命,來為顧某兄弟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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