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後,幾大妖尊耳中皆傳去一個名字,蕭。


    妖王親封護法之位,當然,關於時靈曦親衛之事,便無人知曉了。此事乃是隱秘,時耀也從未刻意戒嚴守護,越是守護,反倒惹人生疑。除非是如冷蕭這般莽撞擅闖之人,否則無人能夠知曉時靈曦的存在。


    冷蕭知曉,其實時耀也並未完全信任他。一個來曆不明之人,想要得到十足的信任,談何容易?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隻是時耀在用與不用之間,選擇了前者,暫且收起了疑慮。


    三日後,他出了妖域,空間靈寶之中已是存了大把丹藥,雖都是些尋常之物,聊勝於無。


    他身旁跟著一人,赫然便是時耀心腹,師狂。


    所謂護法,便是心腹之人,才有資格稱得上護法。時耀雖將冷蕭外派,可卻暗中封了冷蕭公主親衛之職,又賜護法之位,可見其還是有培養冷蕭的心思。


    對於時耀,冷蕭心中還是存了一分好感。若換做是鬼頭陀,如果被冷蕭知道了自己極力保護的事物,一定不會留他活口。


    因為隻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


    時耀骨子裏,終究還是一個優柔寡斷之人,心,還不夠狠。


    要想坐穩江山,沒有一顆狠辣的心腸,隻能引來群狼環飼。時耀能稱王這許多歲月,隻是靠了一身無人可出其右的修為罷了。


    “蕭護法,不知可有下一步決斷?”


    師狂粗聲大氣的在他身邊問詢了一句,聲音隆隆,如同貼耳咆哮,一霎叫冷蕭回了神。


    冷蕭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又很快舒展,隻道:“先前往劍閣探一探究竟。”


    踏仙橋出世之時,師狂身受重傷,還是鬼頭陀救了他一命。時至今日,師狂也並未完全恢複,可礙於時局,不得不出世。


    明麵上是輔佐冷蕭而來,實則不過是監視冷蕭而已。


    對此,冷蕭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化妖丹尚餘不少,一年半載的不必擔心妖氣之事。而這解救人族修士之舉,本就是他潛伏妖族的任務,定會全力而為。


    “劍閣,此事與劍閣又有何幹?”師狂似隨意的問了一句,冷蕭卻是從他目中看到了一絲疑惑,他是當真不知曉。


    冷蕭笑了一下,說道:“妖王親口所說。”


    聽到妖王二字,師狂當即不再言語冷蕭也不願多做解釋。


    二人快速朝著青痕宗方向而去。他懷中與謝雲磊相連的傳音符閃爍過一次,卻被他丟進了扳指之中,徹底隔絕了開來,以免被師狂發現。


    既然時耀並未提起,說明那些失蹤的修士還未出現,沒有獲救。相對的,沒有成為邪祟的可能性也極大。


    或許是此刻鬼頭陀對邪祟還心存忌憚,可留給他的時間已是不多。


    二人一刻不停,一個月後,來到了劍閣山門之外。劍閣之內一片斷壁殘垣,已是被摧殘了一番。饒是如此,二人也並未放鬆警惕。以他二人的修為,在這盤棋局之中,顯得太過弱小。


    冷蕭和師狂分頭搜尋,卻並未相隔多遠,最遠不過十裏之地,幾息便可抵達。


    而這劍閣不愧為南域大宗,曾經的霸主,山門占地何止千百裏,被人為毀去的樓閣,也不過隻是主峰的一部分。


    縱然是二人分頭行動,想要從中尋找出蛛絲馬跡來,也絕非易事。


    他推開一扇門戶,門檻過膝,顯然不是尋常之所。隻是簷下,並未懸掛任何匾額,應當不是正式開放之地。


    甫一打開門,頓時便有一蓬灰塵撲麵而來,冷蕭抬手揮舞了幾下,將著灰塵拂去,一步邁入了其中。


    他站在門口,先試探了一番,才落了腳。根據劍閣山門的那些痕跡不難看出,定是與人發生過交戰。且有這般實力之人,屈指可數。


    應當是南域強者前來圍剿過劍閣,隻是最後應當並沒有什麽結果,否則必然會留下屍體。


    不論誰死,對方也不會好到替敵人收殮屍體,而弱勢的一方,顯然也不會有收殮屍體的閑工夫。


    燈光之下,永遠有一團陰影存在。而這一團陰影,正是鼠輩喜好藏匿的地方。


    閣內,一片死寂。所謂物極必反,絕對的死寂之下,反是讓人覺得耳邊有陣陣蟲鳴在回響,稍嫌聒噪。


    冷蕭腳步輕盈,貼牆而走,同時警惕著牆上是否存有機關。閣內滿是架子,架子之上,刀槍劍戟,應有盡有,原是一處藏兵之地。


    十八般兵器入眼繁雜,甚至有些奇門兵器,便是冷蕭也一時看不出用場來。他並未妄動,隻是探出二指在各個架子之間來回劃過,尋找著機關密室。


    這樓閣占地不小,不知是和何人珍藏,想必再不濟也是劍閣長老之流。這些兵器,每一件流落到外界,都是極為稀罕之物,可在劍閣,隻能蒙塵而已。


    片刻之後,他收回了手指,朝著門外走去,並未發現任何異常。走到門口,正抬腳,卻忽然低頭。


    那門檻極高,斜裏倒下一層陰影來。他微微俯下身子,在這陰影之中,本是粗糙的地麵,有兩塊相隔一臂的黑色斑點,約莫半個巴掌大小。


    他抬頭望向天花,乃是一處圓形藻井,五色而染,顯得煞是漂亮。


    可這藻井與地麵相較,卻是顯得矮了一些。


    冷蕭手腕一動,指間頓時握住角兵,斜上揮出一劍。劍氣落在藻井之上,木屑翻飛,似是劈斷了甚麽連接機關,上方驟然落下一架梯子來。


    他一手執劍,一手扶梯,三兩步便蹬了上去。隔層的入口處不過一人大小,無甚轉圜的餘地,他刻意加快了速度,一霎竄出。


    可直到他落地,也並未有任何異常之處。隻是他目光盡處,橫七豎八躺著足有十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壯。


    他當即傳信於師狂,旋即上前查看,這十幾人已是沒了心跳鼻息,屍體也早已冰涼。


    他才觸碰到其中一具屍體,指尖之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感,這感覺極其輕微,仿佛被蚊蟲叮咬了一下,若不仔細,尚且無感。


    抬起手指一看才知,指尖已是漆黑如墨,且有快速蔓延之勢。而變了顏色之處,沒有一絲知覺,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冷蕭當即麵色一凝,靈氣朝著指尖湧去。中招的手指足有其三,一霎便黑了半指。


    他另一手在指背上驟然往外一捋,三道黑氣便從三根手指之中被逼了出來。來黑氣落於地麵,竟是黏稠無比,如沼中之泥。


    再反觀他指尖,有三個殷紅血點,便是那黑泥鑽入之處。


    這時,樓下忽然傳來動靜,師狂踏著樓梯,一步竄了上來。他麵上尚且存疑,冷蕭忽然大喝一聲:“小心!”


    隻見那落在地上的黑泥,竟是突然蠕動起來,一霎分散成了一大片稀薄霧氣,隱約可見乃是一群蟲豸。


    師狂見之,神色頓時一變,喝道:“蠱蟲?此乃西域之物,怎會出現在劍閣,莫不是沐尋禮那廝還與西域修士有所牽扯?”


    西域養蠱人,大多生性古怪,恃才傲物,不將外人放在眼中。倘若沐尋禮果真與養蠱人有所牽扯,無異於與虎謀皮。


    大片蟲豸瞬息朝著二人席卷而來,師狂卻是猛然踏前一步,擋在了冷蕭前頭。縱是他內傷還未完全恢複,可一身修為,也遠在冷蕭之上。


    隻見他張開一喝,麵前驟然浮現出一張獅子頭虛影,當然,不是紅燒獅子頭。


    這獅頭虛影隨之大張其口,口中蕩漾出一圈圈音波漣漪,宛如實質,將那一片蟲豸瞬息掀飛了出去,嘭然砸落在牆麵上,有微微掙紮者,更多則是直接被震死了。


    這些蠱蟲雖然詭異,可實際並不多強,更多的是趁人不備,或是仰仗數量取勝。


    隻是落在地上的這些,粗略一看,便不止上千,而這僅僅隻是冷蕭從屍體上所吸引而來的九牛一毛。


    他指尖散出一道靈氣絲線,勾起一隻蠱蟲。這蟲豸大小尚不及沙粒,細弱絨毛,外形像極了微縮的蠍子。


    師狂上前,對未死的蠱蟲又補上了兩腳,這才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二人視線落在那十幾具屍體之上,這十幾人衣著各異,卻都是普普通通的衣裳,隨處可見。


    仔細打量了幾眼,師狂忽然輕咦一聲,指著其中一個老者說道:“此人乃是鬼頭陀心腹,修為還在師某之上,縱橫妖域二十餘載,竟是死在了這陰暗邊角之地!”


    發現一熟人之後,他觀察更為仔細,忽的又將目光停留在一個女子之上。這女子身材一般,相貌普通,中了蠱毒,麵色烏黑,不知如何被師狂盯上。


    他許是曉得了厲害,不敢再徒手觸碰。以長劍在那女子脖頸處仔細的刮了兩下,竟是挑起一層皮來。


    這皮具無聲的從女子臉上被撕了下來,下方的麵容,卻是靚麗了不少,算得上美人。


    隻見師狂手指緊了緊,吐出一口濁氣,猛然一拳砸在地板上,險些將這地板給砸碎了。


    “師護法認識這位姑娘?”


    “她是妖王安排在鬼頭陀身邊的暗子,隱藏極深,鬼頭陀對她也頗為信任。最近一直聯係不上,本以為隻是時局不便,原來已是陰陽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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