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年歲比師狂小上幾歲,修為不差,深得時耀器重。與師狂關係也頗為親近,彼此兄妹相稱,多年前時耀有意安排她接近鬼頭陀,她與師狂之間的聯係也就淡了。


    “妹子,為兄帶你回家!”


    師狂輕輕呢喃一聲,冷蕭微微側目,卻見師狂眼眶有些泛紅,似乎有淚水在打轉。難料他這粗獷大漢,也有這般柔情的一麵。


    他正以靈氣將女子體內的蠱蟲逼出,好將女子帶走。那些被逼出的蠱蟲,自是沒有什麽好下場。


    冷蕭說道:“這些蠱蟲並不多強,若要滅殺這十幾人,定是偷襲得逞。”


    單是師狂所指出的二人,修為皆在冷蕭之上,餘下之人,定也不若。其中有幾人,隻看麵相,便知生前乃是居於高位之人,眉宇間存有幾分傲意。


    “能偷摸近身,難不成沐尋禮當真和養蠱人有所牽連?”


    說到養蠱人,冷蕭首次見到養蠱人還是在妖靈境之中。與那人的手段相比,眼下這蠱蟲簡直如同兒戲。


    身旁這看似粗蠻的漢子,卻也並非無腦之人,這刻皺著眉頭,在人堆裏連指了數人,說道:“這些人某從未見過。妖修之中,但凡元嬰修為者,某基本都印在了心裏。”


    “看來劍閣修士也遭了殃。既然如此,等著便是。”冷蕭緩緩道了一句。


    師狂聞言,點頭道:“蠱蟲煉製不易,能收回,自是不會輕易遺棄,那養蠱人匆忙離開,定有要事在身,卻不知是何事。”


    除卻那女子之外,師狂又陸續將那十幾人體內的蠱蟲盡數逼出滅殺,沒有給那養蠱人留下哪怕一隻蟲豸。


    這屍體本是因身中蠱毒,經脈鬱結,妖修這才可保持人形。此刻,蠱毒散盡,頓時便有半數修士變回了原形,鳥獸皆有。


    之後,二人又是在這小小隔層之上,布置了數個機關,便躲在角落之處,守株待兔。


    可惜,二人計劃甚妙,卻是趕不上變化。


    這一等,便足等了三日。三日之後,劍閣山門忽然傳來動靜,叫二人頓時精神一振。


    那動靜不大不小,並未刻意隱藏。約莫半刻之後,這藏兵閣門口傳來了動靜,大門被粗暴推開。


    誰知那人竟極為警惕,冷蕭二人足足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上來。這時,冷蕭忽然意識到一個至關重要的紕漏。


    這隔層被他劍氣損毀過,相比是被看出了端倪。不多時,冷蕭忽然變了臉色,眼簾垂落少許。樓下之人腳步雖輕,卻至少有五六人之多。


    二人本是守株待兔,這刻一下子變換了角色,成了甕中之鱉。


    卻聽樓下突然爆出一聲厲喝,嗓音嘶啞無比,隱隱夾帶著細微振翅之聲與囫圇之聲,好似有蟲豸自他口中飛出一般。


    小小入口一霎湧入大片蠱蟲,如同漆黑濃霧一般,幾乎在瞬息之間便籠罩了整個隔層。


    樓下細數足有七人,三老四少,或包裹嚴實,或坦胸露乳,當然,露乳者皆為男子。


    隻這一行人,氣息皆陰氣森森,遠遠便傳來一股寒意,令人莫敢接近。


    為首者微微抬頭,隔層之中驟然傳來一陣轟鳴之聲,一股龐大的靈氣波動直接將這地板給震成了碎屑。


    這七人各施手段,化解了波動。好在不是正麵對上,否則一時不察之下,這般波動,也要叫他們受些傷勢。


    可惜了那探路的蠱蟲,生還者寥寥。


    對此,那為首者似乎並未有幾分神色變化,一身漆黑鬥篷好似無形,顯出幾分朦朧之意。


    他微微抬頭,看不清麵貌,一雙眼睛隱匿在鬥篷之下,隻顯露出一張狹長的薄唇。粗看有些醜陋,再多看幾眼,愈發覺得醜陋。


    隻見他唇齒輕啟,緩緩道了一句:“有趣,這般快便找上門來,不知究竟是何人。”


    隔層已破,屍體盡數落了下來,上方一覽無餘,卻未見有人。樓閣被轟出幾個窟窿,也不知是有人借機逃走了,還是那來人臨走前給他們留了份禮。


    轟鳴聲響起,這藏兵閣周遭頓時飛來數百人影,將此地團團圍住。


    一人對那為首者說道:“大人,形跡已露,我等是否要另尋去處?”


    那薄唇之人隻是輕聲道了一句:“這般山清水秀之地,為何要棄之?”他嗅了一口空氣,麵有陶醉之意,“這般純淨的氣息,西域永遠也不會有。那幫賊禿居住之地,看著景致還算不差,卻是一股子臊味兒。”


    他微微搖頭,朝著遠處走去。他本是回收蠱蟲而來,既然死了,那便死了罷。


    其餘之人,當即跟上。一行人不往邊角而去,反是往劍閣主峰飛去。


    半個時辰之後,那十幾具屍體忽然動了一下,竟是從中鑽出兩個人影來。


    方才他們已是躲無可躲,隻能兵行險招,好在應付了過去。


    師狂抱起那女子屍首,乃是一隻雪貂,隻是皮毛依然發黑,顯得有些雜亂。他望著那養蠱人離去的方向,長長吐出一口氣,似乎在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他說道:“蕭護法,某想回妖域一趟,將某這妹子好生安葬。”


    對此,冷蕭微微點頭,說道:“師護法但去無妨,蕭某等你歸來。這段時日,便先尋機會將消息透露給南域修士,也好叫他們早做準備!”


    南域修士可說是妖域的一層保護傘,倘若南域各大宗門傾覆,單憑妖域這一隅之地,隻能是步人後塵。


    目送師狂遠去,冷蕭心中稍稍凝重,既然西域養蠱人來了,定然少不了佛道修士。這二者向來水火不容,前者日夜想著如何盡誅賊禿,後者時刻念著度化前者。


    除西域修士之外,有人誰人能知曉,東域、北域的修士不會出現?至於中域,通天聖地一家獨大,而林九霄又在渡劫之際,想來不會蹚這趟渾水。


    冷蕭繞了一圈,出了劍閣,心中才算稍稍放鬆。他妖氣無法收斂,估計方才躲藏之時,師狂想一巴掌拍死他的心都有了。


    往日妖氣縱橫,可說桀驁。這般生死境地,還如此作為,隻能算作愚癡。


    劍閣主峰一處斷壁邊緣,一身披漆黑鬥篷之人,斜倚殘牆,薄唇輕輕勾起一抹嗤笑。他手臂一揮,麵前水鏡頓時破碎,化作尋常之水,灑落一地。而那水鏡之中的人影,也隨之破碎。


    “大人,為何不將這兩隻臭蟲留下,輕易放跑,恐怕多生事端。”


    這薄唇之人未曾多看他一眼,隻淡淡道了一句:“好啊,你且去將那二人追回,追不回來,便提頭來祭苗某的蛇蠱。”


    那人聞言連忙跪倒在地,恭敬道:“屬下多嘴,大人恕罪!”


    隻見這薄唇之人隨手一揮,那人便如同被一股力量給托了起來,直起了身子。


    “說過多少次,吾輩蠱修,豈能輕易下跪。”


    “大人教訓的是!屬下給大人下跪乃是理所應當,大人堪當這份尊敬。”那人低低垂首。


    這薄唇之人眼神落在遙遠之處,將一片蒼翠欲滴收入眼簾,張開雙臂,呢喃一聲:“真是一處養蠱的好地方。”


    “再過一日,族中長老便會傾力而來。除了那老東西留守之外,一個都不會落下。”


    那人聽聞此言,頓時眼前一亮,說道:“原來如此,若長老們盡數到來,這幫南域臭蟲來多少都不過是喂蠱蟲而已!大人英明,略施小計,便已決勝千裏!”


    “哦?未料你還會算術。倘若一日後未能決勝,苗某便將你祭了蛇蠱。”薄唇之人,淡漠的道了一句,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那人頓時麵上一哭,訕笑兩聲:“大、大人說的哪裏話,屬下哪會那些雜門玩意兒!”


    “這麽說,你騙我。”


    “這……”


    那人才是麵上一變,忙要解釋,可惜,他此生已是再也沒了機會。


    他口中驀然鑽出一窩油綠的細蛇,盤繞在一起。也有從他耳中、鼻中鑽出者,他口中隻顧嗚咽,已是喊不出聲。兩眼之中,盈滿驚恐之色。


    隻幾息,此人便癱倒在了地上,失了聲息。那油綠細蛇將嘴一張,一口糯肉,連一根牙齒也無,可卻是在此人身上鑽來鑽去,如同鑽豆腐一般輕易。


    不足片刻,便將這倒地之人吃了個幹淨,甚至連此人的元嬰也未曾放過,唯餘一具森森白骨。


    此人,竟是個元嬰修士。


    “活著,不好嗎,非要來擾了苗某的清靜。”


    那油綠細蛇,在地上遊走一息,鑽入了薄唇之人的黑袍之中,一地綠蛇,瞬息沒了蹤跡。


    隻見那黑袍仿佛被風吹起,輕輕飄動了兩下,便再無動靜。


    冷蕭將傳音符從扳指之中取出,傳音符立刻閃爍了起來,可見謝雲磊一直在試圖與他聯係。


    “師傅。”


    他喚了一聲,清晰聽到那邊傳來吐氣之聲,仿佛終於放下心來。


    繼而,謝雲磊便又肅然囑咐了幾句。他前往妖靈境的日子裏,寒月也失了蹤跡,而楚天闊,早已回到青痕宗。


    宗門已經不打算讓他涉險,也算為宗門留下一個血脈,以楚天闊的資質,或許數十年後,便可步入虛嬰之境,成為可以獨當一麵的人物。


    他囑咐冷蕭,也早些回去,莫要再涉險。言明那失蹤之人不在妖域,且鬼頭陀與沐尋禮兩相勾結。


    而冷蕭的任務才剛剛開始,又如何能夠回去?不論是南域正道,還是妖王時耀,心中所想,都是還這南域一個安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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