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群狼環伺,時靈曦隻覺得好冷,好想尋個角落,緊緊將身子蜷縮在一起。她下意識伸手往脖子上摸了摸,卻隻握住一片虛無。


    時靈曦望著那將她和墨湘擋住的人,輕輕問了一聲:“姐姐,那那些人和你穿的衣服一樣,為什麽也要打你?”


    在白骨教弟子手中,打頭陣之人,都是一字門死去的弟子。動作依舊敏捷,出手依舊淩厲,隻是眼中卻再沒有了光澤。


    墨湘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輕歎一聲,說道:“他們也睡著了。”


    “為什麽他們睡著了就變成了壞人?”


    時靈曦目光之中帶著天真,卻久久沒有得到回應。在昔日同門的掣肘之下,墨湘節節敗退,帶著時靈曦離去,仿佛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她緩緩側了側頭,身後迷霧之中,緩步走出一個人影來。


    那人,她熟悉。她看不見,卻認得。那人麵無表情,淡淡說著:“你若下不了手,蕭某替你。”


    聽見聲音,時靈曦驟然轉身,麵上綻放出一抹明媚笑容。她掙脫了墨湘的手掌,驚喜道:“蕭大叔!”


    她歡快的朝著冷蕭跑去,冷蕭將她抱起,轉了兩圈。她緊緊的拉著冷蕭衣角,生怕一鬆手冷蕭又要像之前那樣突然不見了。


    冷蕭將山河心重新掛在她的頸項上,理了理她的長發,說道:“蕭大叔回來了。”


    他將時靈曦的手放下,說道:“閉上眼睛,站在這裏別動。蕭大叔沒說睜眼,就不許看。”


    她依舊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眼睛之中泛著點點星光,帶著少年的迷茫。


    “聽話。”


    “靈曦會聽話。”


    借著兩個一字門傀儡的阻撓,有一初嬰修士突然從斜裏刺來一劍,墨湘已招式用老,手中墨筆落在一人手腕上,難以回頭。


    在那一劍落下之時,冷蕭出現在了她身邊,長劍一擋一削,將那斜裏一劍掀飛了出去。


    她麵前閃過一抹青光,那兩個一字門傀儡就被斬去了頭顱,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承蒙姑娘幾次搭救,此次,也該換蕭某了。”


    墨湘神色似有些哀婉,又淡淡搖頭:“救你是不是貧道,而是你自己。你做什麽樣的人,做什麽樣的事,貧道才會救什麽樣的你,放棄什麽樣的你。”


    “看來,蕭某在墨湘居士眼中還不是可被放棄的人。”


    談笑間,青芒閃,道袍碎。


    “居士何必哀傷,死者已矣,若要他們死後還要為虎作倀,才是罪過。”


    “有理。”墨湘雖這樣說著,卻始終未曾對一字門傀儡出手,隻是將所有的怒火朝著白骨教修士攻去。


    菩薩也有三分火氣,聖賢尚存三分殺意。


    終究隻是白骨教修士倉促煉製,加上這死去的一字門弟子修為大多不高,被不過片刻,就被冷蕭斬盡,讓這些已經死去之人,再死了一次。


    有一虛嬰修士,仗著修為朝著時靈曦落去,縱然看到冷蕭朝著他衝了上來,他卻沒有一絲躲閃之意,並未將冷蕭放在眼裏。


    隻看方才冷蕭所展現出來的修為,不過隻是極為尋常的初嬰之境,即便仗著神兵利器之便,又如何能夠填平這猶如天塹一般的境界差距?


    在他一掌就要捏在時靈曦天靈的時候,角兵已然橫插而入,擋在他掌心之上。他低喝一聲,手掌不斷用力,遠處,墨湘隻來得及道出一個“定”字真言。


    望著此人目中的森然之意,冷蕭麵色始終平淡,長劍之上一霎蕩漾起一抹黏稠而朦朧的力量。


    那虛嬰修士初時還不將這股力量放在眼中,隻一味用力,冷蕭長劍一撇,帶著此人的手掌,堪堪擦著時靈曦的頭發劃了出去。


    此人冷笑一聲,每一聲都在時靈曦耳邊隆隆回響。她身子顫抖著,卻一步也不動。她答應過冷蕭,她會聽話。


    “讓蕭某看看,你能接下蕭某幾劍!”


    “小小初嬰修士,也敢大言不慚!”


    他冷哼一聲,見墨湘被人拖住抽不開身,麵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森然,掌心黑氣湧動,同時也有三具傀儡朝著冷蕭撲了過來。


    此人麵上的狠辣與胸有成竹,卻在手掌即將觸碰到冷蕭的時候緩緩收斂,不覺間皺起了眉頭。


    冷蕭知道,墨湘用心看這世界,比旁人用肉眼去看還要清晰的多。所以,他不敢施展春秋指,隻能在劍氣之中蘊含一些時間之力。


    可,也已足夠。


    那虛嬰修士的淩厲一掌,隻這落下的一霎工夫,仿佛曆經無數歲月,威勢不知被磨去了幾分。


    冷蕭一劍在他掌心劃過,帶起一蓬熱血。


    此人目光之中尚有一抹驚愕與茫然,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這一掌非但未能傷了冷蕭,反倒吃了個小虧。


    他看著掌心的血痕,驚道:“這是……”


    “接招。”此人才吐出兩字,就被冷蕭打斷。


    不等他說完,眼前又是閃爍起青光。


    堂堂虛嬰修士,卻在冷蕭手下節節敗退。當即便有一初嬰修士欲相助於他,卻被墨湘給攔住,脫不了身。


    冷蕭長劍宛如一片輕薄的樹葉,不斷在這修士手上、身上劃出道道劍痕,此人一霎跌坐在地,如遭淩遲。


    抬頭望,一柄靛青長劍已是橫在了他頸間。


    此人嘴唇才輕輕顫動了一下,脖子上已是多了一道細細的血痕。一道元嬰從中一霎飛了出來,冷蕭隻淡淡看著他朝遠處逃去,也不追趕。


    他長劍垂向地麵,劍尖往下一滴滴躺著鮮血,再抬起時,指向了餘下幾個元嬰修士。


    半個時辰之後,他輕輕拉起時靈曦的手掌往外走去。時靈曦鼻子輕蹙,似乎被這難聞的血腥味所嗆到。


    她問:“蕭大叔,我可以睜眼了嗎?”


    “不能。”


    她又問:“蕭大叔,我們去哪兒?”


    時靈曦閉著眼睛,任由冷蕭牽著,似乎覺得有些新奇,嘴角帶著一抹淺淺的笑容。


    “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父王和母後在嗎?”她問了一句,卻久久沒有得到答複。


    她麵上的笑意褪去,睜開了眼睛,望著冷蕭的側臉,帶著哭腔:“蕭大叔,你帶靈曦去找父王和母後好不好?”


    冷蕭停下了腳步,笑了。他說:“好。”


    他將時靈曦托付給了墨湘,又回頭,朝著那蒙蒙灰霧之中走去。


    時靈曦望著冷蕭的背影,不知道那一團濃霧代表著什麽,不知道那後麵有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父王和母後在這看起來一點也不好玩的地方做什麽。


    墨湘轉過身,身邊這小丫頭所有不知道的,她都知道。


    第一妖尊殿,一頭巨大的雄獅被捆綁在一根盤龍石柱之上。身下有七八個妖修在托舉著他,給他纏繞鐵鏈。


    看著這猶如小山般的雄獅,有人大笑:“諸位幸苦,今日我等便嚐一嚐名震妖域的師狂護法的肉,究竟是何滋味!”


    有人在石柱之下升起了火,火焰之高,一霎將他後背的毛發燎去了一片。


    雄獅低垂著眼簾,粗重的喘著粗氣,似在笑著,不知在嘲笑著誰。


    “妖王,屬下無能,連妖王殿都趕不到,便要成了賊子的盤中餐食。蕭老弟,珍重。”


    他一霎閉上了眼睛,眼前仿佛出現了墨湘的影子。再睜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眼前卻隻是冰冷的石柱,下方還有灼熱的火焰。原來,一切不過都是臨死前的幻覺。


    再閉上眼,模糊便模糊一些罷,他倒是希望,這幻覺能夠一直陪伴著他,直到死亡。可眼前,已隻剩下無盡的黑暗。


    他將眼睛閉得更緊,許久,卻又鬆了。


    隕仙柱下,兩方人還在打鬥。隕仙柱上,時耀幾乎失去了意識。


    冷蕭穿梭在迷霧之中,無人問津,時耀卻能一霎發現冷蕭,睜大了雙眼,眼神裏閃過一絲質問與焦慮。


    冷蕭嘴唇輕輕動了動:“屬下該如何做,還請妖王明示。”


    其實眼前這個被縛在隕仙柱上的人是死是活,他絲毫不在乎。可不知為何,他不忍那嬌弱的丫頭落下哪怕一顆淚珠。


    “斬雷索。”時耀回應了一句,目光垂落想捆縛他的雷霆之上。他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冷蕭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樓西風麵對葵水道人,忽然大笑起來:“你們當真以為自己已經得手?殊不知樓某早已做了準備。此刻,墨湘居士的溫度恐怕也要涼盡了!”


    “小輩,你敢妄言?”葵水道人分明在樓西風百丈之外,卻在樓西風身前憑空出現一個水靈,一掌按在了樓西風胸口。


    樓西風鮮血狂噴,卻肆意狂笑,一字一頓的從牙縫間擠出一句話:“葵水道長為何不問問樓某,我白骨教眾多弟子如今何在?”


    這時,應笑忽然驚叫一聲:“賊子,爾敢?”


    眾人被其話語吸引,側目而視。隕仙柱前,一道身影高高飛起,手持一劍,朝著那雷霆鎖鏈一劍斬落。


    應笑足踏虛空,身子之上浮現出一隻蒼鷹虛影,朝著冷蕭當頭落下。


    冷蕭一劍落在雷索之上,道道雷霆頓時順著長劍流轉到了他身上,他一時失去知覺,從半空墜落。


    時耀一霎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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