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卻又互相提防。唐騰飛一手攙扶著白夜童,一邊在前麵開路。


    “停!”白夜童大聲喝道,眾人連忙停下腳步,不知道又有什麽事。白夜童慢慢俯下身子,扣下一塊泥土仔細看了看,一個沙盜在後麵問怎麽回事。


    原來這片砂石看起來平整幹淨,下麵卻都是鬆軟的浮沙。白夜童拍了拍手,暗道幸好自己有傷行動緩慢,聽到白夜童解釋,眾人互視一眼便魚貫而行。


    唐騰飛慮事周密,生怕一行人誤入浮沙,或者走失路途迷失其中,掏出一罐紅鉛紫膠粉,一路上拿著紅粉在前開路,留下印記。


    這一路上多是行色各異的怪石,眾人也無心欣賞,後麵的人仔細的看著白夜童走過的路徑,越到後來,地勢越是錯綜複雜,有時明明已走到山石盡頭,但峰回路轉,別有幽途。


    走到日近晌午時,突見兩麵石壁迎麵而來,壁立如削,中間是一條四五尺寬的小徑。眾人便在逼仄的石壁間慢慢行進,又過了一個時辰,沙盜領頭人擦了擦汗水,忍不住問道:“還有多遠?”白夜童本來就心中含怒,此時頭也不回道:“閉上你的嘴巴。”,領頭人方才見識過白夜童的厲害,也不敢多言。


    忽然眾人從石壁一側繞出,猛地眼前一闊,就見無數亂峰中居然有一片平穀現出。


    穀底慢慢下凹,凹到底後,有一個數丈高的石丘昂然而起,正對著眾人的丘麵上赫然有一個洞穴。穴口下沉,黑漆漆一片,自這邊望去,便覺得深不可測。後麵人群一陣躁動。有幾個沙盜不待吩咐,就已向下奔去。白夜童依靠在一旁的石壁上,喝了幾口水,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沙盜領頭人隱約覺得事情有幾分古怪,大聲道:“快回來!”


    其中兩個高大的沙盜反應神速,應聲而止,但有幾個不聽話的卻已一躍而下,正落地時,三個人身子一沉,似乎陷入沙中。其中一人反應甚快,一彈而起,一人長叫慘叫,立時就陷入泥沙之中,頓時沒了蹤影,還有一人雖然落在實處,但是此時也是動彈不得。白夜童忍不住冷冷一笑道:“佩服佩服。這群英雄好漢果然悍不畏死。”沙盜領頭人瞥了白夜童一眼,欲怒不能,隻得重重一哼。


    旁邊一個沙盜拉了拉領頭人的衣袖,“胡遷大哥,我們現在怎麽辦?”


    此時胡遷皺了皺眉,狠了狠心,“不管他們,我們繼續前行!”


    不理會沙盜們跟唐門弟子此時心中的驚懼,白夜童收起笑容,俯腰將手插入沙土之中,拔出手後又連續插入幾個方位,就地撿了一個樹枝,一邊向泥沙中插去,一邊慢慢的向前進發,“跟著我走吧。慢慢的,別把我給推進去了!”


    此時眾人有了前車之鑒,絲毫不再敢逞能。


    一行人慢慢跟著走著,忽然一個小沙盜手上抓拿到什麽物件,仔細一看,頓時嚇了一跳:“這……這是什麽?!”胡遷走在沙盜們最前,轉身看了一眼,瞪了那人一下:“死人骨頭而已,又不是沒見過。”


    白夜童回身上前一步,發現黃沙中埋著一具白骨。白骨形狀扭曲,似乎生前承受了莫大的痛苦折磨。


    白夜童放下白骨,輕聲說了一句,“這骨頭未免也太過光滑了吧?明明死後不久啊。”


    再複行數十步,一道石門出現在眾人眼前。石門古樸而大氣,上麵還有道道細沙流動,仿佛不久前開啟過。白夜童在石門邊緣仔細摸索著,忽然摸到一個凹槽,心中恍然,輕輕一推,門嘎吱嘎吱的升起了。


    一陣塵煙落定之後,一條通道出現在眾人眼前。胡遷看了看白夜童,等待他繼續往前走。白夜童狠狠的甩了幾下衣袖,咳嗽幾聲後,頂著灰塵走了進去。


    白夜童點燃一個油燈,此時不知道洞裏不知道有沒有氧氣。幸好洞裏氣流甚足,幾百步後,仍是火光融融。這座山丘高不到十丈,看起來低矮,但進去之後,洞穴越走越低,越走越深,展示在眾人麵前的竟是一個驚人的地下涵洞,穴通孔交,鬥折蛇回,固然難測其深遠,更不知其疏密。


    白夜童提起油燈朝著後麵喊道:“這邊來。”甬道霎時間軒敞起來,但低窪處一片屍骨橫藉,悚目驚心。一群人由後趕至,一些唐門弟子差點沒坐到地上,饒是胡遷殺人掠貨多年也不禁掩住口鼻,此處空間有限,屍體均有一股難聞的臭味,“怎麽這麽多死人?”


    白夜童皺了皺眉,“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來尋寶的吧”。唐騰空似乎心有餘悸的看著周圍的屍體,咦道:“這又是什麽鬼東西?”隻見白骨下星芒閃爍,彩暈朦朧,他壯著膽子探手一摸,掌心裏多了兩顆碩大的寶石。


    寶石在燈光映射下更顯得璀璨奪目,光華四射。後邊有人發出一陣驚呼,顯得既是驚訝又是歡喜。


    地上還散落了不少珠玉寶器,有幾個沙盜頓時搶上前來,一件件揀起塞入包中。其中兩個人拉扯著一個包裹就要動起手來,胡遷起身過去啪啪幾聲脆響,一人一記耳光打得翻到在地,怒喝道,“你們忘了我們來這裏幹什麽了嗎?!”兩人一時被他打得麵頰紅腫,口角鮮血直流,即使如此,卻依然不肯撒手。


    此時白夜童佇立在一個空地前,往前掃視了一眼,然後目光徑自向洞頂望去,原來那裏有一塊大石凸出,剛好還掩住一個洞口。後麵的人隨他目光追去,雀躍道,“這裏!這裏!”一個沙盜想要搶先進入,此時見到大量寶石,早就沒了當初的不安惶恐,提著一杆彎刀跳了上去。白夜童冷聲道,“此路通往死地。”


    胡遷一聽,頓時喝住那個沙盜,一頓之下,險些從洞口失足跌落。白夜童又繼續說道:“你們以為剛才的寶石是拿來幹什麽的,全是買命財。”他的言語中有股說不出的力量,迫得眾人靜下來,人聲驟消,洞中一片靜寂。許多人心中惴惴,洞中並無任何異狀,反倒是這股靜默似大石頭一般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胡遷沉默半晌,看了一眼白夜童,“哼,裝神弄鬼!”


    白夜童抱緊手臂,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慢慢走去,經過胡遷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可別後悔。”唐騰飛忙不迭的攙扶著白夜童,白夜童輕輕擺手示意並無大礙。


    就這樣,兩個人繼續在前麵開路,後麵唐門弟子跟沙盜慢慢跟著。唐騰飛看沙盜距離遠了點,低聲問到,“這下麵真的這麽邪門?”


    白夜童低沉一聲,“我有種感覺,這次可能要死傷慘重,你早點做好心理準備。”聽到這話,唐騰飛不禁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沒走多久,隻見甬道在不遠處折了一個大彎,待轉過去,眼前一亮,一片天光竟然自上穿過無窮峭壁透射下來。


    天光下瀉,照亮甬道盡頭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幾十個人如癡如狂,正怔怔看著眼前的奇景。


    在這片十丈左右方圓的空地上,平石如砥,上麵鋪了厚厚一層金沙,迎麵對著眾人的是一座高有丈半的密宗佛像。玉脂金衣,頭戴寶冠,身披瓔珞,在蓮台上端然而坐,寶相端莊,似乎正向諸人微笑。那七寶蓮台上的每一層花瓣竟然都是純金打造,珠玉勾勒。陽光下五色飛騰,七彩離合,直看得人神馳目眩。佛像周圍還有數不清的法物供具,金銀寶器,珠寶,琉璃,秘瓷琳琅滿目。


    唐騰飛目瞪口呆,拉了拉白夜童的衣袖,低聲說道,“這裏麵怎麽會有佛像?”


    白夜童也似乎很是吃驚,環顧四周,“難道這裏是葬佛之地?”


    據傳聞,密宗佛教一直相信自己的宗主圓寂之後會飛往西方極樂世界成佛,此後信徒們會將自己的財物捐贈而出,用自己宗主的軀體打造一個佛像,甚至皇室都會捐贈大量的佛具和寶物來祈求保佑。


    有些器皿,眾人不要說見過,便是聽都未曾聽說。就算是白夜童這樣久居宮闈,見識廣博,執掌的大權之人,可以說是天下奇珍盡過其手,尚有些許東西也完全叫不出名字來。


    除了佛門法器與皇家供奉的各色寶物,角落裏還堆著大量的犀角象牙,玉石烏金,有人跪倒在地,捧起一手金沙,神色迷惘,不住喃喃自語。


    此時胡遷心中暢快難言,隻想大笑一場,根本無心再尋其他。他走入寶物之中,或撚摩一隻玉碾閼伽瓶,或拿起一方鎏金八棱鈕紋壺,惟覺樣樣精工巧製,愛不能釋。


    白夜童回首看向唐騰飛,“你原來說這是你族中寶物?”


    唐騰飛唯恐白夜童心中惱怒其欺瞞於他,連忙解釋道,“我族中前輩在多年前在戈壁上救了一個重傷之人,他臨死之際將一份地圖交付與我們,說裏麵有個大寶藏。”


    聽完這話,白夜童點點頭,暗忖道那人應該是一個盜墓賊之類的。


    唐門弟子也開始拾撿起來,胡遷看了看白夜童,咳嗽一聲,“莫要忘了我家大人吩咐的事情,趕快去把那顆冰魄找出來吧。”


    他連頭都沒有偏一下,仔細的打量這一方空地,這冰魄會在哪裏呢?


    他一時心中迷惘,就在這時一名沙盜大叫一聲,跳將起來,胡遷怫然不悅道:“怎麽了?!”


    一個頭戴破氈帽的沙盜,給胡遷一瞪,囁嚅道:“我不知給什麽蟲子蟄了一口。”胡遷遠遠恍惚一眼道:“胡說八道,這地方是地穴深處,哪裏有甚麽蟲豸?便是有甚麽蟲豸,也值得一驚一乍的嗎?!”


    那沙盜不敢強辯,點點頭道:“知道了。”他這麽一被斥責,其他人亦不敢出聲。有人收攏金沙時,分明看到一些黑色的怪蟲,隻暗地裏用手悄悄撚死。


    過不了多時,一名唐門弟子突然大聲叫道:“癢死了,癢死了!”手舞足蹈起來。唐騰飛給他一嚷,也覺得腳踝上奇癢無比,伸手一捉,捉了一隻極是醜怪的怪蟲在手。那怪蟲張著兩隻大螯,又在他手指上狠狠一夾,傷處一陣麻癢,剛開始還沒什麽,漸漸越來越癢,幾若癢到骨頭裏去。


    這時聽得沙沙一陣輕響,隻看黃燦燦的金沙上麵染了一層黑色,黑色漸重,仿佛一波的墨浪從地底湧現出來,竟然爬出無數的怪蟲出來。唐門弟子跟沙盜大聲驚叫,跳起來拍打,連白夜童看了,都不由駭然。


    “這是什麽鬼!”胡遷猛地後跳一步,驚聲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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