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兒獨自一人來到一條無人的後巷,身後,一個黑影從小巷子走了出來,注意到周圍沒有什麽陌生人之後,便恭敬的跪了下來給小碗兒行禮。


    “公……主上,您吩咐調查的事情,我們已經加派人手去調查了,可依然收獲不大,敵國的奸細實在是太狡猾了!”


    小碗兒轉身看著身後一身男裝打扮的紫玉,這些年來,她和紅玉一直侍奉在側,紫玉機靈好動,而紅玉則沉穩多謀,她們都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如今悄然入京,便是為了秘密查探潛入京城的敵國奸細,任務重大,卻也危險重重。那晚好不易尋到線索,設計將那牽線之人誘出,本想將此人製服後再細細審問,卻沒想那人武功不弱,突施暗算,亂放毒針,紫玉為護自己周全,在受傷的情況下一劍便要了那人的性命。


    碗兒雖惋惜線索中斷,可卻更在意紫玉的安危,本想即刻帶著她去尋醫,卻不曾想,高辰會突然出現在那,這才有了那晚突兀的會麵。


    小碗兒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皇祖母為自己欽點的駙馬爺。


    說實在的,第一次見麵,真的是糟糕透了!


    他一身的酒氣,許是喝醉了,被紫玉一把抓過來隨手就扔在了地上,紫玉擔心有詐,一劍刺過去想先試他底細,怎知他似絲毫不會功夫,胡亂抓了一氣,卻恰好碰到了那具屍體。


    他吐了,吐得一塌糊塗,她想,他是被死人給嚇到了。


    小碗兒出聲製止了紫玉繼續對他出手,若是一個殺手,見到死人是不會這般驚慌失措的,而他就是一個倒黴蛋,在錯誤的時刻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為了順利執行任務,紫玉對他動了殺心。


    當時,小碗兒並沒有對他動惻隱之心,若是紫玉真要殺他,她想,她是不會製止的。


    怎知,這小子反應很快,知道自己性命危在旦夕,立刻便做出了討饒的舉動,就連說辭也十分的老套,不知為何,小碗兒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覺得留他一條性命也並非壞事兒,不過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罷了。


    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還是因為掛在他脖子上的那塊鳳佩,在那塊玉佩顯露出來的那一刻,小碗兒和紫玉都有些詫異,她們都沒預料到,這個人居然就是高氏一門的長子嫡孫,長公主蕭琬未來的駙馬——高辰!


    紫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劍一挑,便將那塊鳳佩送到了小碗兒手中,紫玉跟隨小碗兒多年,知道鳳佩對小碗兒來說意義非凡。


    鳳佩入手,熟悉的溫潤熨帖,小碗兒身子不覺微微一怔。


    而身側的紫玉也很快便猜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陡然瞪大了眼睛,卻不曾想,太皇太後居然將長公主許配給了這樣一個軟弱無能,貪生怕死之輩,憤恨悲痛之情溢於言表,有些激動的說出那句話來,道:


    “你這樣的人,你這樣的人,如何配的上……”


    那一刻,小碗兒的心也陡然墜入冰窟,雖然她早已做好準備遵從皇祖母懿旨下嫁高辰,也從未想過要與他做一對人人豔羨、相敬如賓的夫妻,隻要能做到彼此互不幹涉,做對假鳳虛凰也並無不可。


    可是,當真要嫁給此人,她卻有些心有不甘了,為何會是他,為何會是這樣一個人?


    小碗兒死死的握住了鳳佩,那一刻腦海中閃過一絲怨毒的意念,若是他死了……


    從鳳佩中傳遞到手心的清涼,卻令小碗兒陡然清醒過來,他不能死,否則將會影響朝中大局。即便他死了,她要嫁入高門之事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隻不過是從嫁給高辰變為嫁給高韋而已。


    而且,皇祖母曾說過,拿著這塊鳳佩之人,便是她可以信任之人,他,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小碗兒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一直跪地求饒的高辰,那一刻,她有些怨皇祖母,更怨她自己,也怨他……


    “本就是個無關緊要之人,走……”


    小碗兒隻知道她從未如同那晚般情緒失控,沒想到那句話說出了口,不僅傷了他,也害了自己!


    ……


    幽幽的歎了口氣,紫玉的話在耳邊回蕩著,將小碗兒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小碗兒讓紫玉起身說話,這一個月來,她替自己奔波勞碌,人都清減了不少,實在是辛苦她了。


    “也許,從一開始,我們調查的方向便出錯了!”


    紫玉聽到主上突然提出這樣的異議,莫不是查探到了什麽消息?


    這些日子以來,紫玉通過各種渠道多方打聽這幾個月來突然出現在京師的各種人物,商人、學子、甚至是販夫、走卒,隻要行動稍微詭異和神秘之人,都被暗探嚴密調查和監視過,可惜成效都不大。


    紫玉有些後悔,那日好不容易抓住的一個線人,因自己一時情急,便下手殺了,才會導致還未查出這奸細是來自哪國的,線索便就此中斷。


    當今天下大勢,不僅有北魏,東還有北齊,劃黃河下遊而治,長江以南有陳國,而北邊則常年有突厥犯境。


    這些敵國奸細不僅負責探聽各國重要軍事情報,還會在特別時期,散布謠言,擾亂民心,煽動叛亂,禍國殃民,著實可恨。


    主上為將這群人一網打盡,費了不少心思,許多奸細都落入法網,難以遁形。可最近接到一個消息,說某國有重要奸細潛入京城,且圖謀不軌,為了查明這群人的身份和目的,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不說,可查到的東西,卻少之又少。


    “主上的意思是?”


    紫玉忍不住詢問道。


    “我若是他們,肯定會盡力隱藏自己身份,不引起他人矚目,以便行動!”


    小碗兒淡淡的提出這句合理的推測。


    “嗯,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花費那麽多時間和精力用來排查那些行動隱秘、身份不明之人!”


    紫玉點了點頭,將這段時間做的部署和計劃在腦海中又過濾了一遍,想要找出其中是否有所遺漏。


    “我說的調查錯了方向,指的就是這個。我覺得,他們並沒有努力隱藏自己的身份,反而還大張旗鼓的在我們眼皮底下行動!”


    人有時候會被定勢思維所束縛,以為本該如此,可若是遇到聰明狡猾的對手,焉知他不會反其道而行?


    了解到這一點,還多虧了下午那場真假逍遙生的鬧劇,那個假冒逍遙生的人,所用的手段與此如出一轍。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正因為他頂了逍遙生的身份,活躍於京城之中,才會被密探所忽視。


    小碗兒嘴角微微上揚,看來這次的對手,沒那麽簡單呢!


    “紫玉,你幫我調查清楚京城畫壇最近幾年內新進了哪幾位名家,特別要注意,裏邊一個叫逍遙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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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玉恍然大悟,有了新的調查方向,抓住那些敵國奸細便指日可待了。


    “是!”


    紫玉低頭領命。


    “我們得速戰速決啊,皇祖母已經下懿旨召長公主回宮了,在這之前,盡快將此事了結!”


    “是……公主殿下!”


    蕭琬負手而立,抬頭仰望著天空中那輪皎皎明月,若有所思……


    ……


    翌日,好不容易等到散朝,處理完手頭的工作後已過了午時,我氣衝衝的出了皇宮,直奔楊安源的宅院。


    今日輪到他到國子監講經授課,不用回翰林院,故而,我親自到他家去堵截他!


    到了他家,才知道這廝還沒回來,這個時辰,好不易得了個假期,他肯定是在哪個花樓裏喝酒享樂去了,從他的貼身侍從那套到了消息,果不其然,他人現在正在花滿樓喝花酒呢!


    好你個楊安源,別被我找到你,找到我非打斷你狗腿不可!


    這不,我怒氣衝衝的往花滿樓那奔去……


    等到了廂房外,我一腳踹開了房門,擁著美人花天酒地的楊安源頓時嚇傻了眼,美人們都被我氣勢洶洶的模樣給嚇得花容失色,以為是尋仇的來了,紛紛尖叫著跑出了廂房。


    楊安源見我麵有慍色,心中暗叫不好,邊陪著笑臉,人邊往門便挪步,嘻皮笑臉的問道:


    “哎呦,我還以為是哪位貴人降臨呢,原來是高兄啊,你要來早跟兄弟我說一聲嘛,搞這個大的陣戰,瞧把那些美人給嚇得,影響多不好啊!”


    我笑著看著他,不等他人到門邊,我便一腳將房門給踢嚴實,再順手帶上了房門,擋住了他的去路。


    “楊安源,你還敢自稱是我兄弟啊?說,你都幹什麽好事了?”


    說道最後,我基本上是用吼的了,沒有立刻拍死這混蛋,我都有些感歎自製力驚人了!


    楊安源嚇得立馬躲到了酒桌後,深怕我一個健步上來就往他臉上來兩拳似的,他見我怒氣衝衝,就知道自己做的壞事敗露了,留在他眼前的就兩條路,要麽坦白交代,要麽死不承認。


    坦白交代會被高辰打,可死不承認,會被他打死的!


    楊安源渾身哆嗦了下,酒氣都散了,急忙低頭承認錯誤,一副態度誠懇的模樣,言道:


    “我自知罪不容誅,不應該喝醉酒誤事兒,把那黃田石印章賭輸給別人了!”


    什麽?喝醉酒跟別人賭博?還把我的印章做賭注輸給別人了?


    “楊安源,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我衝到了酒桌前,想要去抓楊安源,奈何他跟我玩起來跑圈圈,兩人沿著有些寬大的圓桌跑了好幾圈,我抓不到他,他也擺脫不了我,就這樣,兩人都累得開始喘氣了!


    我看著這滿桌的菜肴和酒杯,操起酒杯就想砸楊安源那廝,真是氣煞我也,這小子犯渾也不該拿我的印章去做賭注吧,即便是喝醉了賭輸給人家,也不該瞞我至今,還弄了個假印來糊弄我?


    真是打死都不為過!


    揚起手,就準備將酒杯砸過去,楊安源嚇得立馬躲到了桌下,嘴裏還不斷哭喊著求饒,看來他也是真的嚇壞了,他從未見過我如此生氣,隻怕我這一酒杯下去,他就得見血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確實做的有點過了,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氣,把酒杯又扔回到桌上,這酒杯若是真的扔下去了,這混小子的傷藥費和這花滿樓的損失,還不得我墊著,真是得不償失!


    一屁股坐了下來,我確實該平心靜氣的跟他好好談談了,要查出那個假冒之人是誰,還得靠楊安源這小子給我坦白交代。


    “行了,別裝了,給我坐好,老老實實回話!”


    楊安源知道我不會打他了,這才悻悻從桌下鑽了出來,一副訕笑,在我對麵坐了下來,顯得有些畏畏縮縮的,大氣都不敢出,一副待罪的模樣。


    “什麽時候的事情?”


    “大約一個月前,就是向你借印沒幾天的事情!”


    我努力忍住沒立馬給他腦袋上來那麽一錘子!


    “你把印章輸給誰了?”


    這個問題一出,楊安源也有些印象模糊,那晚他喝醉了,才會在別人的幾句慫恿下,拿印章和那人立了賭約,然後莫名其妙的輸了,印章就這樣輸給了對方。


    楊安源努力回想當時的場景,拿起桌上的酒杯試圖重新當時的場景,這才漸漸有了那人的模樣形狀來,忙開口說道:


    “我想起來了,那是個相貌不凡的公子,他舉止優雅,氣度上佳,而且出手闊綽,應該係出名門,非富即貴!說起來,京城的王孫貴胄我大多都是識得的,可卻從未見過此人,不可能啊,若是哪家名門有這般出眾的公子,我不可能不認識的!”


    聽到這,我不僅扶額沉思,看起來事情遠比想象中要棘手。


    “可是出什麽事了?”


    楊安源這才意識到可能是出什麽大事了,不然,我也不會如此盛怒,他從未見我如此失態!


    “是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冷冷的瞧著楊安源,把他瞧的渾身難受,瑟瑟發抖。


    “你應該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麽?”


    楊安源不禁吞了口唾沫,臉色發白。


    “我最痛恨的就是負心薄幸,欺騙女子感情,寡廉鮮恥之徒!”


    “難道……”


    楊安源心中湧現出不好的預感。


    “那人假借逍遙生的名義,四處沾花惹草,名聲敗壞,更為可氣的是,他還染指了陳員外家的千金!”


    楊安源嚇得雙腳發軟,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已經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範圍了!


    “楊安源,你最好給我盡快查出那人是誰?現在何處?否則的話……”


    狠話我撂在這了,楊安源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這事因他而起,如果不盡快將此事查明,恐怕事件的後果不是我們可以承擔的起的!


    楊安源的手陣陣發抖,好不易拿起了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需要借酒勁壯壯膽,無論如何,即便是將京城翻個底朝天,他楊安源也要把那個混蛋給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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